88、第八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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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早在十岁那年，修真院的学童就见了血，杀过人。
可面前的冰冷的尸身，让花恐惧。
他扪心自问，如果他的能力更强一些，在江面上，这人是不是就不必为了护住他们，独自断后，那刀宗的宗主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他更勇敢更聪明一点，在察觉不对时就向师父求援，那这人是不是就不必孤军奋战，那师父的大哥，挚友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在紫竹林，他没有说出那番话，没有存了利用这人的心，那这一切是否根本不会发生，那风所尊敬的师尊是不是就不会死。
可惜没有如果，花的泪水不断的落下。是悔，是恨，是无力是无奈。
就着那仅有的一小壶水，花跪在那尸体身旁，仔细的擦拭着他的遗容。这是花唯一能为他做的。
还记得，幼时，这人曾将他高高举起，还记得，风抱怨这人的种种不靠谱，可那抱怨的言语中却总带着浓浓的信靠和依恋，还记得，师父想与这人一同出游的迫切，还记得，在那刀光剑影中，这人为他们护航的背影。
而此时，这人，安静的躺在地上，再也没了言语。冰冷可怖。
灯油烧干了，石室里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花再也跪立不住，倒在了那尸体旁。
在花倒地后很快石门就开启了，只见夢婕，跌跌撞撞的扑到花的身边，一把抱起花，摸着孩子有些发热的额头，想要凝冰替他降温，指尖却没有一丝冰花，她无力的垂下头，儿子发烧了，她却毫无办法，没法带他看医生，没法……。她抬起头，带着丝祈求的看向正在点灯的傅楚。
油灯的微光，照亮了石室。
花的小脸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有些红。
傅楚蹲下身来，细细的查看了一下昏迷得孩子。然后抬手，将一个简单的医疗术法，笼罩在花的身上
然后他看向夢婕，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夢婕，所有的厉害都给你分析过了，你也看了这么久，如今也让你见了昊辰，你，是时候做出选择了。你的，或是昊辰的。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要再试图逃避，有些事你必须去面对。”
夢婕低垂着头，脸色惨白，抱着花的手，微微的颤抖，她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傅楚那双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傅楚，我只照顾了昊辰六年，而他喊了你十多年的师父，是你将他从小养到大，是你教导他，是你将他塑造成如今的样子。你，你怎么舍得！他还不到十五岁。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是你的徒弟，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舍得用他的性命去……”
“养大昊辰的是阴阳学宗不是我。”傅楚的目光冷硬的好似铁石。“夢婕，现在这就是威胁。夢婕，不要再逃避，告诉我你的选择。或者你要等昊辰选择之后在做出选择。他还是个孩子，只要你先做出选择，那昊辰就可以解脱了，现在是你的犹豫，逼得他，一定要在宗门和你之间做出选择，其实你更残忍，不是吗？”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夢婕慌乱的挥着左手。
傅楚轻轻的叹了口气，手中传讯的术法，轻闪。
沉默中，石门又一次开启，傅楚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剑宗辅师，没有言语问候，只是眼中带着些许的警告的意味，在琅函天带着点无奈苦笑的点头中，傅楚将隐形的阵法布下，然后，一把拉过了夢婕，从背后搂住了她，两人的身形随着阵法的启动，消失了。
夢婕和傅楚，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两人，在这一刻，贴的如此的近。近的能感触到彼此每一下心跳，每一缕呼吸。
夢婕颓然的放任自己依靠在背后男子的怀抱里，莫名的放空了思绪，感受着背后的温暖，心里，却分外的冷。她有些自嘲的思索着，当年怎么会有那不切实际的期望。傅楚心里有的只有也许永远只是媛绮，哪怕她早就为他人生了孩子，哪怕她早就言明根本无意于他。
夢婕心中苦笑，傅楚啊，为了媛绮，真是够拼了。竟然连关门弟子也要算计吗？可难道他不知道，开启封魔阵意味着什么，还是对傅楚而言，其实连媛绮也不是他所真正所在意的？也许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男人吧。
不再挣扎，只是安静的等待最后的宣判，夢婕最终还是懦弱的将选择权给了昊辰，她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坚持是否值得，如果连自己疼爱的儿子也不要她的话，那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当年是这个襁褓中的婴孩给了她坚守的勇气，那现在由他来终结，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这么多年的共处，没人比她更了解媛绮，步炙悼死了，傅楚他们竟然还要利用他的尸体，媛绮绝对不会谅解，而她的报复，对傅楚而言，不论如何都会是最难承受的。
况且，媛绮的计划里，自己的合作远比傅楚的重要，她有足够的筹码来报复。
可隐隐的夢婕又觉得也许她所想到的一切，都没能跳出傅楚所布的局，也许不论昊辰的选择如何，无论自己会作何打算，他都能达成目的吧，只是过程会有所不同，这些年，这人的算计，自己哪次真的逃得过？
被冷水泼醒的花，无神的眼，呆愣楞的看着石门后空荡荡的阴暗石廊，心不在焉的听着琅函天一系列的威逼利诱，轻轻的嗅着琅函天刚刚燃起的那柱香，淡淡的檀香气，似乎掩埋了什么更为熟悉的气息，但花无法分辨，因为，这香是他最后的时限，他明白自己再无时间，香烧了大半，花惨然一笑，又一次望向了剑宗辅师。
对于夫子口中美好的未来，花并不相信，但妈妈的安危他却不能不顾虑。
阴阳碎骨掌，是阴阳学宗的绝学，更是阴阳学宗掌令的招牌，自己被传下这套武学亦不过短短数月，剑宗辅师从何得知？但，这一掌印下，他便再也逃不了干系。甚至会连累了师父，自己的手印虽与师父不同，可到时又有何人会真正顾忌这些许不符呢？
印，还是不印，妈妈，宗门，孰重孰轻？
在香烧了大半，花似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夫子，昊辰只求一见母亲，夫子曾言，家师既是同谋，那昊辰又何足轻重？”花皎洁一笑，眼中闪烁着灵光：“小子虽说不上聪慧，却明白，此举后果，等同背叛。实不敢为，但夫子竟以家母威胁，那总该让小子先见上母亲一面，再谈其他。”
琅函天微笑着，没有回应花，他只是饶有兴趣的听着，这孩子煞有其事的分析利弊，听着他带着些天真的要见母亲的理由，去印下掌印的条件。良久后，在香将要烧完时，慢慢开口说道：“昊辰，香快灭了。”
花停下了无用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运功于掌，一掌印向那尸体，却在毫厘之间反身撞向了琅函天。
两人身形几次错落，石门是那么近又那样的远。
最终，花的那一掌带着几分绝望，仍是落在了尸身上，漠然的收了掌，花抬眼看向琅函天，冷声喝问：“我妈妈在哪？”
随着这一声问话，夢婕的泪夺眶而出。她猛地脱开了傅楚的钳制，转过身，狠狠的扇了傅楚一巴掌，通红的掌印，印在了傅楚的脸上。
傅楚沉默的，撤下了隐藏的阵法，松开了一直扶着夢婕的手，任她颓然倒地。在花近乎绝望的茫然目光中，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够了，傅楚，我答应，我答应你。我都答应，让昊辰走，让我儿子好好活下去。”倒地的夢婕颤抖着，高声的呼喊。
傅楚的步伐没有一丝的停歇，他走过花的身旁，没有看他一眼，他停在那尸身旁，又是一击阴阳碎骨掌，牢牢的覆盖在那小小的掌印上，尸体被震飞向琅函天。琅函天接住了那尸身，踉跄几步，苦笑一声，看了眼三人，准备离开，却见傅楚先他一步出了石门，只闻傅楚清冷的声音说到：“昊辰，即日起禁足于小院，辅师，苗疆孤血斗场，需要学宗阵法支持之事，由昊辰主持，你去苗疆时麻烦带他同去。”
花呆呆的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任凭夢婕手忙脚乱的检查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痛，这一刻花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又似乎明了一切。
在琅函天问是否需要带他们离开时，花冷静的拒绝了剑宗辅师的好意，并略带深意问到可要帮忙将刀宗宗主的死讯通知风，琅函天闻言，满意的笑了，他摇了摇头，就抱着那尸身大步的离开了。
许久后，石室中，花擦了擦自己干涩的眼角，轻轻的拍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夢婕：“妈妈不哭，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第88章 第八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