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事之平乱记》宅二狼

95、第九十五章

　　“楚姑娘，不过是两个无耻小吏，你又何必大动肝火。”
　　刚刚撕掉冥吏脑袋的人，柔声安慰着余怒未消的少女。
　　这人生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下巴几乎垂到胸口，五官互相之间隔着老远，哪怕他此刻表情温和，猛然一看都能把人吓个好歹。

　　“马面，你御下不严，也难逃罪责。”
　　少女目光灼灼，盯得马脸人小心脏砰砰直跳——别误会，那是吓的。

　　长脸人心里发虚，不由自主躬下身，也压低了声音：
　　“是，楚姑娘说的是，马面知罪。”
　　“可您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冥府事务纷乱，判官以下忙得团团转，连殿下都难安于位，何况我这样的冥吏？”
　　“不是马面有意开脱，实在是力小职微，根本忙不过来啊。”

　　听长脸人这么说，被称为“楚姑娘”的少女冷笑道：
　　“亏你还有脸说。”
　　“事情一多，手底下的就都不服管教起来，可见平时律令废弛到何种地步，我引魂到冥府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这两个废物出来应付我，黑白无常连个面儿也不露。”
　　“你和牛头职司勾魂，无常捉恶鬼，可是现在这些事情大多数都是我在做！”
　　“你们的手底下人忙不过来，不帮我也就罢了，居然还给我添这种不必要的麻烦，别说我没打过招呼，再出现这种事，我才懒得问，一口吃了干净。”

　　长脸人满脸苦笑，哪敢多话，只得诺诺连声，不住的赔不是。
　　可能是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起了作用，少女到底还是心软了，把那些依然处于蒙昧状态的幽魂交给长脸人，又嘱咐几句就转身离去。

　　冥府

　　“阿傍，你也是个人！让我去碰楚服的硬钉子，自己跟无常兄弟喝小酒？”
　　长脸人刚回冥府的下处，看到一个带着鼻环的大脑门，正跟无常二爷你一杯我一杯的畅饮，当时就不让了。

　　“哎呀马头鬼，你可回来了，我跟谢老七、范老八刚才还说呢，也就是你呀，换个人也没法让楚服姑娘高抬贵手。”
　　带着鼻环的人大笑道，赶紧站起来把长脸人拉过来坐下，又亲自斟了一杯酒敬上：
　　“不是我不想给老弟分忧，你也知道，楚姑娘性烈如火，我又是个蛮性子，一句话说不好，我这脑袋可就要搬家了，我也知道老弟辛苦，喝酒，喝酒，算老哥哥欠你一个大大人情。”

　　长脸人却待要翻脸，怎奈牛头阿傍是自己的老哥们，有的话不好开口，可是满肚皮气实在是难以轻轻咽下，只得转过头寻低自己一级的无常晦气：
　　“你们两个自在呀！满世界亡魂不去抓，倒有闲心在这里喝酒？”

　　那个被称作谢老七的人，顶着白惨惨的一张脸苦笑道：
　　“上官有所不知，我们也是不得已。”
　　“我手下有两个冥吏，仗着和崔判官的后人沾亲带故，一直徇私枉法，我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借一借楚服姑娘的刀，这事要是让楚服姑娘知道，我们哪有命在啊，还不得跟着那两个败类一起陪葬？”
　　“还好上官您和楚服姑娘一向不错，对我们这些下属也温和，否则我们两人哪就有那雄心豹子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那个被称作范老八、坐在白脸人旁边的，是个面如锅底、表情阴沉的人，在白脸人说完，他才跟着说道：
　　“对不住。”
　　这个面如锅底的人，连说话都是干巴巴的，显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唉，算啦算啦，世道不好，大家的日子都难过，罢了。”
　　长脸人也是个好说话的，见席面上三个人一起给他赔礼，也就大人大量的不再多言，一口抽干杯中酒，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又多亏楚姑娘，带回六千多战死亡魂，阴德不小啊，要是归总起来，这些年楚姑娘为冥府立的功，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这些阴差少了，可是还是个小小的提灯吏。”
　　“说起来，不过是一点子风流罪过，何况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大帝怎么就抓着不放呢？可怜了楚姑娘那身一等一的好本事，我尚未见过比她更高明的巫祝呢。”

　　牛头阿傍摇摇头，不以为然道：
　　“老弟此言差矣，楚姑娘几千年前做提灯吏，的确是因为当年私通凡人的罪过，可如今早就不是喽。”
　　“你没见两千年前，大帝换任，新帝君遍点冥府诸差训诫，连最底层的鬼卒都叫了，却唯独漏下楚姑娘？”
　　“要在我猜啊，楚服姑娘怕是早已脱离鬼道、不为冥府所束了。”

　　“想当初楚服姑娘为了夺取陈阿娇的魂魄，仗着持有壶公符能役使鬼神，大闹地府，结果被地藏菩萨用无量业火烧了壶公符，逼得她不拿着业火点着的引魂灯就难以活命。”
　　“当时楚姑娘是不得不做冥府的提灯吏，因为只有做提灯吏接引魂魄，才能保住那盏业火引魂灯在手上，不让曾经役使的凶鬼恶灵寻仇伤了她性命，可是现在呢？”
　　“我可是有几千年没看见楚姑娘拎那盏引魂灯了，楚姑娘依然还是活的好好的，再想想当年费长房的下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长脸人迷惑的摇摇头：
　　“看出来什么？我不懂，难道不是楚姑娘把灯藏在暗处了吗？”

　　大脑门的人真是服了自己这个心地宽厚到迟钝的兄弟了：
　　“老哥呀，你说的可真有意思，那业火之精是焚身三灾之火，恶念一起即燃，宿债不偿，就算烧土为灰也不得熄灭，用这样的火点燃的一盏灯，是那么好藏的吗？”
　　“这样吧，我问你，你还记得不，当年地藏菩萨将引魂灯交给楚姑娘的时候说的话？”

　　长脸人依然有些不得要领，但还是点点头道：
　　“菩萨说，夺你护身壶公符，送你一盏业火灯，不通透，此火便是你的囚牢，困住你，让你不得自由；通透了，此火便是你的造化，成就你纵横阴阳之能。”
　　“到了那时，若你依然还想破坏人间生死轮回之则，我就送你一个陈阿娇又有何妨。”
　　“就是地藏菩萨说了这样的话，许下了这样的诺言，楚服姑娘才放弃抵抗，心甘情愿的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提灯吏。”

　　大脑门一拍巴掌：
　　“这就是啦！你难道还没发现，从几千年起，楚姑娘就已经能够亲身前往阳世引魂了么！虽然阴阳两界只有一线之隔，但站在线的这一边‘引’，跟跨过那条线去‘引’，可是有天渊之别啊！”

　　“哦！”
　　桌上的其他三个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