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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ct I ...

  •   直到日後那一些和往昔連繫在一起的時光早已褪色成她再也無法辦認和記清的朦朧畫面,她也還是完全沒法知曉自己是在甚麼情況下穿越的,等她的意識逐漸恢復過來後,映入眼簾的第一幕是一片星空,由木窗框勾勒出來的一小片純淨星空彷彿一下子照亮了她那仍然在黑暗邊緣徘徊的意識,她費力地眨一眨眼睛,好像看到了某個手拉手的星座在對她微笑。

      一定是因為她病得太嚴重才頭昏腦脹一時出現幻覺了,畢竟她現在可是全身上下的力氣都彷彿被抽走似的,連一個簡單的抬手動作也極其困難,頭也是暈乎乎的,努力地想要睜大眼睛,天旋地轉之間好不容易才找到焦距,憑著那有點昏暗的燭光,慢慢地轉向了站在床邊微微俯身一臉擔憂地看著她的兩個人。

      兩個孩子。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金髮藍眸的溫柔男孩,紫髮綠眸的可愛女孩,兩個孩子看來年紀不大,絕對不會超過十歲,應該和她的年紀相約,而且小小年紀已經看出了那稚嫩的臉龐在長大之際絕對會蛻變成非凡的美貌,他們的身上都穿著清一色的黑色衣物,脖子上掛著一條十字架長項鏈,看樣子都是由教會捐贈而來的。

      當看到她好像睜眼了,他們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掛著溫柔笑臉的亞倫站在一個木櫃子前扭著毛巾,多餘的水全掉回顯得很破舊的盆子裡面,坐在床邊的薩莎接過毛巾,仔細地把它摺疊成一個長方形,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女孩微微滾燙的臉頰。

      她不認識眼前這兩個人……她一定是在做夢……

      大門突然嘭一聲打開,殘舊得幾乎快要從門框脫落下來的木門吱吱地晃動了幾下,隨即又回復平靜,與此同時,一抹人影旋風似的跑到床邊拉著女孩的手,緊張兮兮地湊近打量她,手上的力度因激動而不由自主地收緊,另外的兩個人終於看不過眼這一種略為粗魯對待病人的動作。

      「天馬,你小心一點!」

      「晴天她剛剛才醒過來,現在還很虛弱的。」

      晴天……?這是她的名字?她吃力地回想了一下天馬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體弱多病的雙胞胎妹妹,還叫晴天,這取名技術有待改善,根本就是偷懶——不過這一個病弱身體也許離升天也不遠了,說不定是撐了沒多久就在花環三人組分別之前過世吧……

      晴天很悲哀地想到,也許是在慶幸,這個原著裡不存在的自己絕對不會是一個大變數,畢竟這個身體是個典型藥罐子,可以活多久她也很懷疑,那麼她來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

      抱歉,她現在又想昏倒過去了,當然絕大部分原因是這個身體的緣故,不久之後還是抵擋不住睡神大人的召喚,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很多事情,就已經進入夢鄉之中。

      其他的三個孩子看了看已經熟睡的女孩,憂心了那麼多天、此刻終於可以暫時放下心來,半晌就無聲地端著燭台退出了房間,而就在房門剛關上的那一刻,房間陷入一片的黑暗之中,此時,窗外突然出現了一抹黑影,投影在地板上的影子如同是行走於漆黑之中的惡魔,也慢慢遮住了外面所有的星光。

      懸浮在窗外的男人一身黑色禮服,脫下了禮帽漫不經心地把玩,唇邊緩緩泛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打了一個響指,原本關起來的窗戶靜靜地打開,他從窗外躍了進去,隨即走到床邊,小心地撥開了女孩厚重的齊劉海,手心就放在她的額頭之上,淡淡的光芒飛快地泛起,又飛快地消失。

      歡迎回來,晴天,我們可愛的女兒,你終於可以回到你原本所屬的地方,做回你自己。

      而這一次——你也會活下去的。

      *

      身處國外,連空氣也彷彿是充滿清新的異國氣息;處於意大利(雖然只是鄉郊小鎮),好像也處處感受到那歷史和文化的深厚,伏在殘舊的窗框,長長的栗棕色髮絲有大半掩蓋了那錯綜複雜的木紋,仰頭愣愣地跟隨著天邊那如絲如絹的白色浮雲的流動,澄澈而純淨的蔚藍透著日光的溫暖,拂面的微風柔和而很是舒適愜意,不知不覺之間,就自然不過地輕聲說道。

      「……我想出去。」

      話音剛落,只見正在削蘋果的手頓時一頓,鋒利的刀子的力度稍一加重,方向一偏,險險略過指尖,一大塊白色的果肉隨即被猛地削掉,反應過來之前已掉落到地上,一開始的純白也因此而沾染了點點黑色的塵沙。

      「開什麼玩笑!」

      難得耐著性子乖乖坐下的男孩把蘋果和刀子往床頭櫃上的碟子重重一放,幾乎打翻了碟子,幸好旁邊的金髮男孩及時伸手扶正了碟子,原本坐著的人倏地就站起來,閃爍著不知名情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在床上坐著的女孩,紫髮的女孩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角,對他搖了搖頭。

      唰一聲,三人的目光頓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晴天當下想拉起被子躲到裡面裝睡去。

      「你的病這幾天才有了一點起色,你知道你這一次又病了多久?有多嚴重嗎?你之前更加失去了意識!醫生說這一次如果你熬不過晚上的話,你就會——你可以活過來靠的全都是運氣!」

      原來這身體真的差到要和醫院綁在一起的地步……

      「天馬說得沒錯,你還是多多休息,靜心休養吧。」薩莎在床邊坐下,對她溫柔一笑,再伸手理了理晴天的髮絲,一副像是在安慰鬧脾氣的小孩的模樣。

      「你生病的這一段日子,天馬他一直也很擔心你。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晴天。你也不希望讓我們擔心你,對吧?」亞倫的語氣很誠懇又輕柔婉轉,那眼神頓時令她很有罪惡感。

      於是結論是三大監護人一致投了反對票,議案駁回。

      她欲哭無淚,畢竟她已經在這裡靜養了三天都快要悶死了,穿越的初體驗就是待在房裡養病,每天就只留在這一間不大的小木屋之中,還真是特別的經歷。

      「但我已經好了很多了,而且你們不覺得讓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接觸大自然,有助我的身心康復嗎?」

      她的說話只換來一陣沉默,只是她的雙生兄長明顯好像有幾分動搖了,連另外的一對兄妹也露出了幾分為難,於是晴天馬上扭頭對抱臂站在一旁就是別開頭不看她的天馬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哥哥……」

      軟軟糯糯的嗓音甜甜地響起,眼角偷偷地斜視著她,只見自家可愛的妹妹一臉誠懇地等待著他的回應,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那一雙有著和自己相同色澤的眼眸在他看來、竟是那麼的可愛,心房彷彿變得柔軟起來,最後不由自主、動作僵硬地點頭,另外的一對兄妹不由得驚訝地瞪大眼睛,之後薩莎和亞倫幾乎在同一時間嘆氣——他們就知道天馬一定會心軟了。

      晴天別過頭去,沒有讓他們看見她嘴角那詭異的弧度。

      天馬,你的妹控屬性實在太明顯了。

      *

      兄妹二人清澈的聲音迴盪在晨初的小屋之中,中間還夾雜著不少收拾、擺放東西的雜音,認真而有條不紊地整理要帶出門的物品,當有點猶豫之際,不禁回頭和對方小聲地討論了一番,才決定應該放回原位還是放進籃子裡面。

      晴天一大早起來穿戴整齊後就被他們三人吩咐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再休息一番,看著他們幾個忙碌張羅出門用品,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不過就是出個門而已,聖戰也沒有那麼誇張。

      殊不知這些東西全都是為她準備的,怕她一不小心又著涼了,怕陽光太猛烈令她不舒服……但是她真的不是林黛玉,被未來的兩尊大神再加上一個逆天弒神的天馬座如此侍候,她該感到萬分榮幸……才沒有。

      天馬進門的時候只見他親愛的妹妹坐在椅子上打著呵欠一副無聊至極的樣子,半睜開的眸子的眼角處隱約有淚花閃爍,整個人看上去懶洋洋的,就像是他經常在街角或者屋簷底下逗弄的那些貓兒,妹妹的確是太可愛了——想到這裡,他的臉頰突然微微一紅,強作平靜地上前。

      「已經累了嗎?要是你累了的話,我們——」

      「才沒有。」

      飛快地打斷他的說話,她頭也不抬地微微轉身,把一個漂亮的背影留給他,在他看來,晴天只是冷冷淡淡地朝他打招呼,一副打定主意不去理會他的模樣,於是他鬱悶了。

      記憶中,這個妹妹自出生起就是體弱多病的,吃藥就好像吃飯那樣是家常便飯了,長年徘徊在生死邊緣,而自己卻是完全相反,和隔三岔五就是大病小病的妹妹不同、一直都是很健康,因此他很自然地對她愛護有加,但他其實是不太懂得怎樣和她相處的,妹妹看起來很柔弱,每次生病受苦時,他都很心疼,無奈他的性子又大大咧咧的,不太知道怎樣才能真正地照顧她。

      有時候他不禁想,如果媽媽還在的話就好了,如果他也像亞倫那樣細心,像薩莎那樣溫柔,晴天應該會開心多了吧,還是自己對她太兇了?想起自己前日曾經一字一句地恐嚇她如果出門的時候不乖乖聽話、照顧好自己的話,就以後也別出門了——果然是語氣太重了吧。

      天馬懊惱地抓抓已經很凌亂的頭髮,張嘴想道歉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要是晴天知道他在想什麼的話,必定笑出來。

      前日的事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語氣什麼的,歷年來見過的各種老師,各式各樣的訓話也聽過不少了,早就免疫了,她在意的不就是擔心自己做錯事,令過度緊張的他們臨時改變主意,害她的出門計劃泡湯了。

      而且……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早就看出天馬根本是個有些彆扭、雖然有點粗魯卻十分疼愛妹妹的好哥哥,他們三人輪流給她送藥的時候,他會很小心地把藥吹了吹,又緊張地盯著她直至她把藥喝得一乾二淨,才鬆了一口氣,雖然和薩莎和亞倫比起來,是有些笨手笨腳,但那關懷又緊張的眼神絕對不是假的,真叫人羨慕,有一個這樣好的哥哥。

      她微微低下頭來,靜靜地看著自己這一雙小小的、蒼白的雙手,那種無所適從的陌生感再度從心底湧現,直到薩莎突然從不遠處高聲提醒他們差不多要出門了,她才搖了搖頭驅走心裡的不安,強自打起精神站起來。

      午後寧靜而溫暖,踏出屋子的第一步,她似是有點不適應陽光地抬手微微瞇起了眼睛,帶著幾分好奇環顧四周的幾間低矮的屋子,看來都是孤兒院的一部分,然後再緩緩轉向一旁的一條小路。
      他們說要把她帶去一個特別的地方——

      兩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手挽手走著,紫色短髮的女孩有一雙彷彿會笑的明亮眼眸,朝氣蓬勃地笑著和身邊的直髮女孩說著些什麼,那一個女孩一直微笑地聽著。落後她們只有幾步的兩個男孩並肩而行,金髮的男孩看著前面的她們,溫柔地笑著,旁邊的好友則雙手放在腦後,漫不經心地聽著旁邊的人好像在對他說著些什麼,眼睛不時地看看那和他擁有同一髮色的女孩。

      「天馬!」

      「什麼?」

      「天馬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吧?」對方明顯是嚇了一跳,對此亞倫的臉上泛起了一抹無奈的笑容,表示不介意地搖頭,微微壓低了聲音關切地問好友,「發生什麼事了?和晴天有關的?」

      「不愧是亞倫,這樣也被你看出來。」心事被人看穿了,不禁尷尬地抓抓頭髮。半晌,在好友過分誠懇和擔憂的純淨目光下,支支吾吾地擠出了一句話,「我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哥哥。晴天好像生我的氣了……」

      「別說這種洩氣的話,天馬一直都是一個好哥哥,我和薩莎都可以做證的,相信晴天也很喜歡自己的哥哥。」

      金髮男孩聞言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在腦海之中飛快地回想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應該都是和晴天最近才大病初癒的事有關,才一下子令到天馬有點過分緊張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石橋在前方緩緩映入眼簾,薩莎突然拉起她的手快步往橋中心走去,晴天先是微微一愣,怔怔地看著對方親暱地拉著她的手,等她回過神來之際,就已經來到了橋中心,紫髮女孩趴在橋邊興奮地伸手一指,她才好奇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蔚藍的湖面平靜無波,猶如一面打造光滑的鏡子一樣,把天邊的幾片悠閒的浮雲和晴空倒影入湖中,湖畔的一棵結實茁壯的大樹猶如一個守護者那樣佇立著,亦見證著各種的美好和悲傷,翠綠的草地幾乎看不見盡頭,點綴著點點的粉色花朵,遙看就像是一幅巧奪天工的精美織錦。

      在樹蔭下找了個位置小心地坐下,耳邊很快就響起了熟悉的關切,才一抬起頭來,馬上就對上了一雙隱隱透著擔憂的漂亮碧綠眼睛,而且她還清楚地感受到另外兩個男孩的憂心眼神。

      「我們到了,你休息一下吧,晴天,走了一段路,你有沒有覺得那裡不舒服?」

      「我很好。」

      她對薩莎扯出了一抹微笑,但心裡已經在暗暗慨嘆這個身體真的離棺材只有一步之差了,才走了一會兒就已經顯得有些疲倦了,反觀其他人,依然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她的那個天馬哥哥還已經三兩下就爬到樹上,為什麼明明是兩兄妹卻相差這麼多。

      亞倫體貼地打開自己的袋子拿出水壺倒了水給她,微笑著遞了過去,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謝,接過之後喝了幾口,安靜地靠著樹幹閉目養神,亞倫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樹上的天馬,低頭拿出畫具,猶豫了一下就執起了一支碳筆,才不過片刻,在腦海之中已經描繪出一幅草圖。

      良久。

      一陣舒服的微風拂過,她緩緩睜開眼睛,一片泛著點點粼光的湖面映入眼簾,過於純淨的美一時令她有點失神,回頭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正低聲交談的兩兄妹,她站起來慢慢地走到湖邊,小心地俯身打量湖中的倒影。

      薩莎見她站起來的時候原本是打算一同跟上去的,但亞倫拉著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而是靜靜地看著樹上,紫髮女孩微微一怔,最後心領神會地微笑起來,坐在兄長身邊安靜地看著他畫畫。

      晴天一直也沒有機會好好仔細地看過自己現在的模樣,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她覺得他們兩兄妹長得不太像,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或許她該感到慶幸才對。

      真的是雙胞胎嗎……?

      身體本來就不好,以她的這種體質,放在現代也要花長時間及不少的金錢來療養,但很不幸,最終落腳的地方是孤兒院,伙食更差、先是營養不良了,生病了也因缺錢而得不到最合適的治療,聽說這次生病了是他們花了一段時間才籌集足夠的錢給她買藥,每次生病了也這樣子一拖——她看起來比同年的孩子更瘦弱,而且個子還比她的哥哥瘦小。

      至於這張臉……她幾乎一驚,現在的自己差不多就是帕蒂塔的翻版,再加上這髮型根本就是和母親的髮型極為相似的,至於這一張和天馬有幾分相似的臉蛋絕對是有一種病態的蒼白,但眼角眉梢卻看得出是個可愛至極的女孩——空有一個皮囊又有甚麼作用?不過是一個連健康也成問題的沒用之人,說不定她只能多活幾年。

      跪坐的女孩一直出神地盯著水中的陌生倒影,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響起樹葉被踏碎細微的聲音,與此同時,熟悉又帶著幾分彆扭和不自在的說話響了起來。

      「你小心一點,掉到水裡的話,著涼又會生病的。」語氣聽上去依然是有點兇巴巴的,但手已經很小心地把她扶起,退後幾步離開湖面才一同坐下,她有些不解天馬突然跑過來的舉動,疑惑地偏了偏頭,筆直的長髮垂落在柔軟的草地之上。

      「怎麼了?哥哥?」

      「那個……」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突然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緊緊握拳,彷彿是在發表一些鄭重宣言似的,「我會保護你的,你、薩莎和亞倫,我會一直保護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傷的。」

      她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完全不明白他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說話是從何而來的,那怕她早就已經知道天馬向來很照顧他們和孤兒院的其他孩子,可是現在他又鄭重地跟她說一遍,她始終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哥哥,你怎麼忽然說這些奇怪的話?你沒事吧?」

      晴天微微湊近打量了天馬好一會兒,在她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伸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溫度,不知不覺之間嘴裡小聲地喃喃說了出來,「奇怪,沒發燒啊……」

      「你是我的妹妹,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天馬沒有在意她有些愣愣的表現,抬起手來把她那微涼的手握在手心中,堅定的眼神靜靜地望住她,有些難過地想到她的手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溫度,溫暖的手不由自主又握緊了些許。

      她依然沒反應過來,只是繼續愣愣地看著有些莫名其妙的天馬,久久沒有說話,眸子失神地盯著他身後的風景,直到亞倫的聲音在這一片寧靜之中響了起來,應該是喊他們回去、去看他新畫好的畫,她才慢慢地回過神來走回樹下。

      不大的畫紙之上赫然是黑白分明的普通速寫,只見穹蒼之下、兩個髮色相同的孩子坐在湖畔,背影看上去是多麼的和諧,氣氛寧靜祥和,她接過那一張畫時,腳下幾乎一滑,站在旁邊的兄長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而她這樣一個無心的舉動又引發了幾道擔憂的目光。

      「你怎麼了?是不是頭暈了?要不要坐下?」

      「…我沒事。」她真的不是林黛玉,她只是條件反射地嚇倒了,未來的冥王大人把她畫到畫中,要是將來真的成真了怎麼辦?但別忘了前提是你真的可以活到那麼長,今年七歲,只有七歲的身體已經病弱到這個地步,能不能熬到他們覺醒也成問題。

      既然自己早晚也要死了,倒不如……和未來冥王亞倫打好關係,至少、也許在她死後,不至於那麼的悲慘,要是成功的話,說不定還能當個冥后來著,然後那時候聖域、冥界兩家一家親,說不定到時候聖戰也不用打了,多麼美好的人生……

      天馬的下一句徹底令她有了執行這計劃的決心,「亞倫,下一次你就幫她畫一幅正面的畫像吧,我一直都覺得,她長得比較像媽媽,很奇怪吧……」

      他們接下來的對話,她已經沒有聽進去了,腦海中只是不斷在迴盪一句:為了安全起見,快把亞倫追到手……

      *

      戀愛……

      之前的人生裡是一個一心一意讀書、立志嫁給各種功課考試測驗、為學業守身如玉、堅決不談任何戀愛、但也只處於中游的好學生,晴天的戀愛經驗為零——請相信她,她對愛情的認知全部都是來自各大小說、詩歌、電視劇、漫畫、情歌等等你說得出可以以愛情為題材的媒介,等等,不是說她是個好學生嗎?這一連串的東西怎樣也不像一個好學生常接觸的,她淡定表示好學生的生活也是需要調劑的……

      跑題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現在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多多研究言情小說、 日本少女漫畫、歐美流行歌曲、十二星座戀愛指南等等不同種類的愛情攻略,書到用時方恨少,教科書不會教你怎樣談戀愛的,很多人在愛情路上跌跌碰碰,甚至終其一生也在摸索愛情的真諦,人生不是只要設定了一個方程式,按部循序漸進,就一定得出一個理想的答案——氣氛好像凝重了……總而言之,敢問像她這樣的一個愛情白癡怎樣去倒追亞倫,無從入手啊。

      她苦惱地伏在桌子上,長長的栗棕色頭髮披散在桌上,髮絲繞著手指繞了一圈又一圈,隨即又鬆開,最後更加百無聊賴地伸手在玻璃窗上劃來劃去,突發其想,玩心大起,湊近在窗子上呵氣,然後抬手慢慢地寫下花環三人組和她的名字,只是不同的是他們三人的名字是圈在一起的,她的則寫得遠遠的。

      此時一條薄薄的披肩輕輕地落在她的肩頭上,回過神來,轉頭只見剛回到房間的薩莎,在柔和的燭光下,紫髮女孩唇邊的淺笑顯得格外寧靜溫柔,抬手輕輕摸了一摸她的頭。

      「時候不早了,你坐一會兒也快點休息吧。」

      披肩落在身上的一刻,彷彿有一種打從心底湧現的溫暖隨著血液流至四肢百骸,心頭一暖的她又拉緊了披肩,回以一個溫暖的笑容,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坐在書桌前發愣。

      背後是一陣漸遠而短暫的細碎腳步聲,接著是衣物磨擦的聲音,再下一秒就是房內的光線變得暗淡下來,顯然是薩莎已經吹熄了她放在床頭櫃上的燭光,應該是準備睡覺了。

      半晌。

      「晴天,真的很晚了,你也趕緊休息吧,」她掀起被子,見她全沒有上床就寢的打算,又再次走到她的身邊,佯裝生氣地雙手扠腰,「晚上也挺涼的,晴天,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還是快點——」

      「薩莎,我才坐了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還剛好是五分鐘而已。

      「我剛才就是說讓你坐一會兒去就去休息啊——」

      哦不——又來了又來了。

      相處了也有一段相當長的日子了,她怎麼不曉得他們的說教功夫,為了她的健康著想,一切也是為了她的健康著想,可以對著她喋喋不休、長篇大論一番,往往弄得她頭昏腦脹。

      特別是亞倫和薩莎,分別作為將來的冥界和聖域的重要領袖,還沒覺醒,演說功夫果然一流,雖然很多時候她也覺得他們和天馬有點大驚小怪,嘴上功夫逐步趨向中年主婦對孩子嘮嘮叨叨的叮囑,令她一度擔心自己害得這三位在聖戰中的關鍵人物真的一躍成為在市集見識的各種……大媽?從某方面而已,他們的確好像變成了她的奶媽……記得當時她被這個恐怖的想法嚇得打了個冷顫……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去睡覺。」

      乾笑著打斷薩莎的話,晴天乖乖地跑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倒頭大睡,動作一氣呵成,然後小聲地沖她說一聲晚安,甜美的嗓音聽上去軟軟的,之後她就一直沒有動,彷彿已經累得馬上就熟睡了。

      薩莎站在床邊細細地打量了閉著眼睛的晴天好一會兒,微微一笑,又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好被角,才吹熄剩下的另一根蠟燭,摸黑放輕腳步回到自己的床。

      良久。

      隨著剛才的那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晚安」消散在空氣中好久好久,漆黑一片的環境中,晴天睜開了眼睛,夕陽似的的眼眸閃爍如天上繁星,可見她是全無睡意而且精神抖擻的。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地小心翻身,窗外的一片星空也剛好映入眼簾。

      換了是平常,這身體一早就疲倦了,她也順理成章地要接受睡神大人的召喚,無奈今晚煩心事太多,注定是個難眠之夜,不想出一些可行的法子,她鐵定會繼續煩惱下去,直至解決這難題為止,為免這弱不禁風的身體抑鬱成疾,鬱鬱而終,還是趕緊想出大計然後馬上實行。

      他們四個現在還小,但孤兒院刻苦的生活也早早令他們建立了羈絆,因此所謂的感情基礎已經有了,現階段也穩固得很、牢不可破,而且培養感情也很容易,下一步就是如何令他們的感情進一步昇華。

      亞倫……一級文藝屬性,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投其所好?

      借口說和他一起畫畫,然後日夕相對(雖然現在也已經天天見面了),在交流愛好及互相指點的過程中,藉此產生愛慕之情,懵懵懂懂的微妙感情萌芽——不可行!畫畫這種事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根永遠拔不走的刺,這麼多年來,只會創作最簡單的火柴人她容易嗎?好吧,也許火柴人也有火柴人的尊嚴,但畢竟一個人的繪畫技術歷年處於比幼稚園還低的水平,她也很厲害的。

      不畫,那討論總行吧?動嘴而已,不用動手——太美妙了、「此畫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栩栩如生、神韻都捕捉了、唯妙唯肖……她早晚江郎才盡,而橫看古今中外,她認識的名畫就只有《清明上河圖》及迷倒了不少人的《蒙羅麗莎的微笑》好不好,她根本不會欣賞畫作,十八世紀的歐洲畫作特色她也完全說不出來。

      畫畫之路開拓失敗,那走其他的藝術之路總可以吧。

      跳舞?別傻了,第一,你會跳舞嗎?還有,要知道跳舞是一項體力活,而不幸地這破身體走動一會兒也不太對勁了,只怕到時第一步還未踏出,嚇壞了的他們三個就馬上抹殺她這個打算了。

      唱歌?唱歌戀行吧,很多人都會,只是在於你的唱功如何,是繞樑三日還是擾民噪音而已——更加不需勞動,而且她現在的嗓子也不錯,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方法。風景醉人,朱唇輕啟,淺唱低吟,美人如畫,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imagine me without you, truly madly deeply……情歌找一大把有一大把,她還倒背如流,只是如此難堪的事,你確定有勇氣做出來?不明白的他們只怕認為你病糊塗了或者是發燒燒壞腦子。

      不,竟然敢打亞倫的主意,已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勇氣可嘉了。

      她幾乎就想扶額痛哭。

      彈琴?觸動靈魂的心之樂曲,抱歉,古典音樂她一竅不通。

      寫詩?委婉含蓄,表達感情的最好方法,但是你有文采嗎?

      頭痛頭痛,越往深層去想,搜腸刮肚苦苦思索了不同的方法,再逐個否決,她也因此而頭痛了一個晚上,胡思亂想的後果就是越想越精神,因而翌日出現在餐桌時,和精神抖擻的其他人對比起來,她看來真的不是一般的糟糕。

      一直安靜坐在餐桌旁邊的晴天頂著一雙大大的熊貓眼,穿越成了外國人,上天待她不薄,給了她這樣的一份禮物作為記念故鄉之用,恕她直言,這一份禮物她一點也不想收,昨晚想了大半夜,費盡心思地在想怎樣追求亞倫,時間花了不少,但最後她還是決定放棄這一個荒天下之大謬的異想天開的想法。

      當那只是對家人、朋友的愛,再怎樣努力也不會轉化成愛情的,勉強並無幸福,而且,也許她的這一生是很短暫,但是她終究是不想做一些違背自己的心、令自己後悔的事。

      要談戀愛也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當時她只是用了一秒時間就很乾淨俐落、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追求亞倫的想法。

      聖戰?船到橋頭自然直,晴天很快又恢復了她隨遇而安的、實質是懶散的良好精神,像她這一種不但沒有小宇宙、而且還是病弱體質的戰鬥力為負值的人士,有幸熬到聖戰的話,應該也不會有大麻煩找上她的,聖戰還是交給聖鬥士冥鬥士慢慢去打,她找個平平安安的地方為他們祈禱祝福好了,她這種人,無非是拖油瓶一個。

      結論是天塌下來也輪不到她撐著,所以她一開始的擔心根本全部都是多餘的,更何況她有一個厲害到不得了的天馬座哥哥,有事的話,她相信他會保她周全的,於是一切想通後,世界豁然開朗,只是難為她浪費了昨晚美好的睡眠時間。

      一時之間想不起後來多麼痛苦糾結的種種劇情,她因而意外地樂觀,要是她再仔細去想,絕對會比現在更苦惱……譬如杳馬是她的父親吧……所以她是選擇性地遺忘了一些劇情,不過不要緊的,反正無知也是一種幸福,相信自己將來會幸福的,也是一種足以創造奇蹟的力量。

      「晴天,你……」守在自家妹妹身邊的天馬皺著眉頭把晴天上下打量了一遍,把她發愣思考的表現看成是她一直沉默不語、臉色蒼白又完全沒有進食的打算,很快地解決掉手上的麵包,習慣性地把微溫的牛奶和半個麵包推到她面前,又伸手撫上她的額頭探了探她的體溫,稍稍鬆了一口氣,流露出堅定的眼神。

      「和著牛奶把麵包吃下去,吃完了就回房睡一會兒。」

      ……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她茫然抬頭,再看了看她面前的早餐,露出了一個比哭泣更難看的笑容,所以她今天難得的美好週末又是要泡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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