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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十、玉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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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
咬紧牙关,赫然一掌推出!
弓步上前,一压肩一沉肘,一推一搡间就将他拨了出去。
沉眸吸气,倏然转身抬手相挡还是未能来得及,来者赫然一脚已然踹在了他未准备好的双手上,面色如铁沉声道:
“慢了!”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滑了老远,赤着上身的少年一时咬紧了牙关坐倒在地看着不远处的师父,不远处的男人默然看他一眼淡淡道:
“起来。”
吸气,爬起身来,便又是大颗大颗的汗水悄然无声地滚落了。
从起初的完全碰不到,到如今偶然也能够挡住师父的一击,小小的少年比谁都要清楚,百丈高楼,当从基筑,正所谓积习沉舟,聚蚊成雷,磨铁……方才成针呐。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当大喘着粗气的孩子坐倒在地擦着汗时,面色一如既往的男人就乘着这空闲的时候立在习武场的看台上,他身侧立着乾天坤地两位天官,显然男人正在吩咐着什么,两位天官时而点头时而答话。
一边擦着汗,一边拎起水壶灌一口,少年内心或多或少有些郁闷,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让师父流流汗呢?再不济就是喘口粗气也行啊!
“义父~”
大师兄燕灵儿人还未至话音已传遍了整个习武场,奕天嘴角抽搐了一下站起身来,下半刻,一身火色云衫的女子如风而至,看台上的男人头也不回的和天官二人还在说话,燕灵儿见状也不敢冲过去,只是转过头来向刚刚起身的少年撇了撇嘴。
少年抬首,向眼前穿着十分讲究的大师兄看了一眼,见她手里提着几份文书外带抱了个盒子,知道怕是又有事拿不准这才来找师父商议的。
苏萧焕早在两个月前下诏谛君令,将燕灵儿钦定为了晓白山下任掌门人,是以从那日之后,晓白山的一切事宜也渐渐开始移交到燕灵儿手中,这偌大的一个仙门,上到担当着守护天下苍生的重责,境内发生的一切事项调配,下到仙门上下看见与看不见一众人员的吃喝拉撒,可算是让这烈火一样的女子吃尽了苦头。
不过无论如何,苏萧焕这首徒燕灵儿自小也不是个吃素长大的主。
燕灵儿向来秉持着大女人能屈能伸的原则,手腕该强硬时硬如钢,该柔弱时弱如水,再不济了,便将男人的名号往协商桌上一摆,大有一副听不听您看着办吧,反正这命令可不是我下的,不做,好啊,那麻烦您找我义父商量去吧,反正我就是个跑路的,不过这要是怪罪下来,呵。
奕天又向大师兄看了一眼,暗道果真是恶魔手腕,这不过两月时光,晓白山众人对这女子怎是一个服字了得啊……
一念至此,他也明白师父这是铁了心的要扶大师兄上位,是以大师兄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他自小孤苦伶仃,上了山来更将这师兄弟的情谊看得极重,此番想来便认认真真对火衫女子拱手行了一礼道:
“见过大师兄。”
“啪”的一声后是少年“哎呦”声起,却是燕灵儿怒敲了他个暴栗道:
“烦是不烦,天天在外面没个人正常说话遭人挤兑就算了,回了山上来也不让人好好说话了怎的?!”
奕天见燕灵儿愤愤的模样“噗嗤”一声不由是笑了,揉了揉脑袋道:
“哪能啊,谁敢挤兑你,我必第一个不饶他。”
他是认真的。
燕灵儿见眼前这小子笑归笑,眸色深处却已渐渐沉了下来,不由挑了挑眉毛“唔”了一声调侃道:
“行啊~臭小子,这几日不见,可又有变化了,快让大师兄看看是不是又俊了点~”
少年但笑不语,男人也就在这时负手走了下来,二人见状纷纷转首行礼,男人淡淡点头一应,眼神扫了燕灵儿一眼蹙眉呵斥道:
“一天疯疯癫癫的,还有没有点长者风范了?!”
燕灵儿转过头偷偷向奕天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
“还不是您把晓白山这里的烂摊子全推给我的原因,自己懒就算了,这会儿倒还说起我来了……”
声音虽小,近极身前的二人可都听得真真切切,奕天心中不由是苦笑,暗道我还是装没听见吧……
冷眉蹙得更深,男人斜了一眼燕灵儿手中拿着的文书面色淡淡道:
“怎的?听这话里的意思,只怕又是有什么事应付不来了吧。”
燕灵儿一窒,她骨子里多傲气一人啊,一听此言不由唰啦一下翻腕藏起了手中的文书哼道:
“怎么会!这天底下能难住我的事还在娘胎里呢!”
奕天不敢抬头只有心中暗道,大师兄……你又中计了……但转念一想,似乎在师父面前,自己也是极容易中计的那一类啊……
男人听闻女儿此言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
“哦?那为何事而来?”
燕灵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什么打开手中抱着的盒子道:
“这事可是冲着您来的,这是云殇阁主奕风竹谛君托人捎来的,说这玉笛魂碎,奕谛君虽是已将玉笛重炼,但这玉笛却仍有缺憾,具体他也没说,只说想请您指点。”
盒中,流光华彩,帛锦相衬,有一水蓝玉笛,悄声而卧。
奕天微微一愣,云殇仙阁又名六阁,凡云殇阁门下弟子,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通,乃六大仙门中出了名的儒仙之地。
此届云殇阁阁主奕风竹谛君更是不凡,他手中一柄长剑当歌,出鞘如天边流云肆意放浪,入鞘如静潭沉木英气逼人,他在六艺之上的造诣,古今万年都堪称第一人也,着实是牵动着仙道中一众仙女的心啊。
然而奕天所愣,却在于如今连奕风竹都来向师父一请这玉笛之惑,可他这么多年跟在师父身侧,从不知道,师父,还精通这笛术啊……
苏萧焕负手沉默着,他的目光,静静看着那卧在锦盒中的玉笛,他不曾伸手,也不曾说话。
燕灵儿神色不知为何也是莫名一黯,良久才低着头缓缓道:
“要不……灵儿去推了吧……”
好一阵的沉默后,男人终于伸手拿起了水蓝玉笛递到了唇边。
乐起,笛鸣。
少年不怎么通音律,起初,男人也似乎只是在试音,简简单单三两个音节从笛中蹦跳而出,穿梭在空旷的习武场上显得有些滑稽,奕天不由撇了撇嘴,心道您能不能不要架势这么吓人啊,搞得我还真以为您……
突然!如惊涛拍岸而起,那三两个蹦跳的笛音突然连成了线悠扬而出,高潮处如千军万马轰然奔腾而过,铿锵有力,铮铮不断,时而,那三两个笛音又化作了圆,断肠处笛声如泣如诉闻者无不泪下,绕指柔肠,断肠天涯啊……
笛音到了后来,少年却渐渐发现这并不是一首笛曲,不过是男人信口而吹,然而他的眼前,却不知为何随着笛声出现了一幅画面——
“师父,您笛子吹得那么好,教弟子吧!”
“恩!明白了!那这段,该怎么吹啊?”
“多谢师父,这玉笛,是弟子这辈子收到的最宝贵的礼物了!”
“我一定要去,从今往后,请您忘了我吧……”
“嚓!”的一声响,将奕天赫然震醒,笛声也就在此时断了……
“义父!”
随着燕灵儿的一声惊呼,奕天才傻傻向师父看了过去。
只见那水蓝色的玉笛,赫然在男人手中裂开了一条缝,而男人持着玉笛的手,竟已是鲜血淋漓了!
“师父!”
少年吓坏了,慌忙上前一步想要查看,男人却伸手止住了他的动作,复而抬手将玉笛放回了盒中淡淡道:
“回告云殇阁主,故人已去,这由执念所成之笛戾气太重,叫他……”
男人深深阖了阖眸子,负手而去缓缓道:
“放下吧……”
温乎乎的一滴泪,突然打在了少年手臂上,少年一时傻傻转头瞧去,却是那向来如火般的女子,不知何时起,早已,早已泣不成声了。
多少年了,却再也不碰这玉笛一分一毫,您说别人的时候,您可又真正放下了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