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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阵前相劝 ...

  •   皇甫瑾珩签了协议后,果真班师回洛了。
      隆懿太妃捏着皇甫瑾珩签就的协议,痛心疾首,“你们这是要断了哀家的路啊!”
      皇甫瑾珩颔首低眉立侍一旁,并没有如皇甫瑾瑜所教的,将一切责任都推给皇甫瑾瑜,而是直言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因此被太妃罚在先王灵前跪了一夜。

      那夜淮城城墙上的谈话,田修元最终还是答应了帮皇甫瑾瑜隐瞒。那之后,田修元正式领了淮城太守的职务,潇洒闲适的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忙了起来,用李思晗的话说,田修元这是忙着在赚钱呢。确实,如皇甫瑾瑜所说,士兵打仗需要吃饭,没有了南阳的钱力支持,仅凭淮城一座孤城是很难养活十万赤宇军的。而如今田修元最想做的,就是振兴淮城战后疲敝的经济,富民强兵,给淮城百姓士兵富足的生活,也给皇甫瑾瑜一个安心。

      “咳咳……”皇甫瑾瑜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地咳了起来,这短短一个时辰内她已经搁笔五次了,就为了这心头的压抑。
      “瑾瑜哥哥,你就别写了,好好休息吧!”在旁的李思晗心疼地说道,这几天皇甫瑾瑜好似又染上了风寒,身体变得很差,可就是不肯好好休息。为此她已经劝了不下十次了,可皇甫瑾瑜还是这么执着地非要写这些奇怪的东西,说什么欧阳毓灵一个人很辛苦的,得帮她。
      “咳咳……”皇甫瑾瑜又咳了,捂住心口的手变成了抓,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瑾瑜哥哥……”
      “不碍事的,不就是染了风寒。”皇甫瑾瑜瞧见李思晗脸上的担忧心疼,浅笑地说道。说罢,又欲提笔继续写。
      “瑾瑜哥哥别写了!”李思晗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皇甫瑾瑜手上的笔,怒喊道,“她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替她着想,你为什么就不为自己考虑下,为什么就不为我考虑下?”
      许是最后一句怒吼触动了皇甫瑾瑜,只见她搁下笔,回首的目光瞧见一脸怒容却又挂着泪痕的脸,心又是紧紧一揪,许久才说:“对不起!”
      凝望片刻,终是换来一句“对不起”,李思晗算是没辙了,别过头,不去看皇甫瑾瑜愧疚的脸,长吸一口气,道:“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此时门外传来洪亮的一声传来“报——”,紧接着便见得一人拱手躬身跑了进来。
      “什么事?”李思晗不耐烦地说。
      禀报的人朝着皇甫瑾瑜拱手,说道:“禀主子,南阳太妃和南阳王正在城外,要主子出去一会。”
      “什么,他们不是签了协议,退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李思晗诧异。
      “签协议的是五弟,毁约的是母妃,她不是善罢甘休的人。”皇甫瑾瑜轻轻说道,这种情况她早已预料到,母妃对天下之主之位的执着强烈得让人害怕,她连丈夫孩子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又怎会被区区一纸挡住去路。
      “瑾瑜哥哥你不能去。”李思晗紧张地说道,上一次让皇甫瑾瑜去,结果她被得遍体鳞伤地回来,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皇甫瑾瑜再陷入那个狠毒女人的虎口了。
      “放心,没事的。母妃这次来的人定然不多。是吧?”皇甫瑾瑜说着转向禀告的人。
      “是的,大概有一千人马。”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瑾瑜哥哥不行,别说有一千人马,就是只有太妃一个人,你也不能去。”李思晗拉住即将起身的皇甫瑾瑜,她知道,皇甫瑾瑜纵有万般能耐可她绝不会对太妃下手,而太妃却不像皇甫瑾瑜的心软,因此不管怎样皇甫瑾瑜在太妃手上只会输。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母妃这次来只想打感情战,她不会伤害我的,再说了有五弟。”
      “他有什么用,上次不也是有他,可你还不一样受了那么重的伤。”
      “呵呵,上次要是没有五弟,估计你也见不到我。”皇甫瑾瑜浅笑地说道,李思晗却听得惊心动魄,她还是低估了太妃的狠心,她居然在上一次就已经对皇甫瑾瑜有了杀心,那这样的话她就更不能让皇甫瑾瑜涉险了。
      “不行,瑾瑜哥哥,就算有瑾珩,也不行,我绝对不答应,绝不会让你出去的。”李思晗说着,紧紧抱住皇甫瑾瑜不让她动。
      “傻丫头,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我不是还有答应你的事没做吗,我不是还没帮毓灵写好治国策吗?你说我怎么就甘心这么死去呢。所以你放心,就算五弟保不了我,我也有能力自保。”
      “是吗?你每次都说得信誓旦旦,可我就是不放心。”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我这次胁迫五弟签了那么一份协议,怎说我也得给母妃一个交代吧。”
      “可是她都已经不认你。”
      “可她终究是我母亲。”
      “瑾瑜哥哥,虽然你这么说,可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你那么在意你的母妃,那么在意欧阳毓灵,可是她们却联起手那么残忍地对你,我真的害怕你会死在她俩手上。”
      “不会的,我的命,我自己作主。”皇甫瑾瑜坚定地说着。
      李思晗听着,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却不知这是皇甫瑾瑜对自己死亡的预示,直到多日后那人离开了,她才明白,原来皇甫瑾瑜自离开浩京那一刻便已作好在必要时刻结束自己的打算。

      淮城外,瑟瑟秋风,隆懿太妃安坐在战车上,正在闭目养神,而皇甫瑾珩在不安地勒马在阵前回旋。
      终于淮城的大门打开了。
      “三哥!”皇甫瑾珩率先喊道,随即向皇甫瑾瑜投去一个愧疚地眼神。
      皇甫瑾瑜看得仔细明白,只是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他不要紧。
      “太妃”。太妃车旁的侍卫暗影低声朝着车内的太妃唤道。隆懿太妃这才缓缓睁开眼,由于眼力不济她看不清皇甫瑾瑜的脸,但她还是能看到皇甫瑾瑜在风中飘扬的白袍,玉带下飘逸的墨发,以及皇甫瑾瑜特有的温润的高贵之气。太妃静静地看着不禁有些呆住了,她仿佛看到了皇甫瑾瑜身着龙袍站在祭天坛的最高处,仿佛看到她环视宇内,指点江山的潇洒,仿佛看到她睥睨天下,生杀予夺的霸气。仿佛一切都是江山在望,只等着眼前这位优秀的“儿子”点个头,挥个手。
      皇甫瑾瑜慢慢走近,但在离太妃的车驾差不多三十步的地方停下了,“拜见太妃!”皇甫瑾瑜躬身朗声道。
      “太妃!”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隆懿太妃的思绪拉回现实。
      “母妃,三哥出来了。”皇甫瑾珩在太妃旁小声地说道,一边紧张地打量太妃的举动。
      “瑜儿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你还是唤我母妃吧。”太妃笑道。
      “孩儿已被从族谱上除名了,叫声‘母妃’恐怕僭越了。”皇甫瑾瑜平静答道,“生分”二字却刺得她的心生疼,确切地说,她和太妃之间从未有过亲密。在其他兄弟的眼里,她和太妃是最亲近的,太妃是最疼她的,可是只有她明白,她在太妃眼中也只是一颗棋子,只是太妃逐鹿天下的工具,什么母子情分,这是她一辈子不曾拥有过。然而天可怜见,在剥夺了她的母子情谊之后,却给了让她一辈子珍惜的兄弟情谊。
      “瑜儿,母妃之前糊涂了,母妃今日前来就是要恢复你的身份,母妃要让天下人知道你还是原来的南阳王。”太妃说着,丝毫不顾在旁瑾珩的脸色是有多么难看。
      “母妃,原来在你心中,孩儿竟是这么不值,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皇甫瑾珩心中想到,这种情况下,他绝不会恨皇甫瑾瑜,相反他同情他,心疼他,或许只有这几日的切身感受,他才会明白三哥这近二十年来的南阳王当得是有多么痛苦,受到的伤害是有多么深。
      “太妃,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太妃请不要再做无谓的劝说,我意已决,多年来,我一直做着您安排的事,如今,我只想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谁也无法勉强,您也一样!”皇甫瑾瑜不卑不亢地说着,还是坚持用“太妃”这个称呼,尽管这二字刺得她心痛,但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对太妃无情到底。她想着自己此番愈是无情愈是不孝,到那时母妃的伤心或许就会愈少。
      “你!不识好歹!”太妃终于撕破脸皮,没有了刚才的好言相劝。
      如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母妃,皇甫瑾瑜早已见识过了,也不奇怪,何况他早已知晓太妃此番前来的用意。
      “太妃,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早已成了南阳的罪人,也好!既然都成罪人了,我也不在乎成为一个不孝子,您请回吧!我定下的协议,说好的十年就是十年,我的能耐,您是懂的,望太妃好自为之,否则就休怪我不念昔日情谊了。”一向温和的皇甫瑾瑜难得说出如此狠绝话语,隆懿太妃一时错愕,终是怒道:“好啊!哀家倒要看看,你怎样个能耐!”太妃说完,两边的弓箭手一律齐刷刷地端起弓箭瞄准了皇甫瑾瑜,而这时,淮城墙上,满弓的箭也齐刷刷地指向太妃的车驾。城墙上的武东青、李思晗凝望着城外的一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母妃,你这是做何?你们还不都把箭放下!”皇甫瑾珩怒喝道,策马向前,横在皇甫瑾瑜和太妃之间。
      弓箭手听得南阳王的怒喝,又见其挡在箭前才渐渐将手中的箭放下。
      皇甫瑾瑜想皇甫瑾珩投去感激的一眼,转向太妃说道:“太妃,您不要逼我,在这里,您没有丝毫胜算。请回吧!”
      “走!”太妃狠狠地望着不远处一身白衣的皇甫瑾瑜,她有些失算了,之前温润如玉,唯命是从的孩子,此刻竟也会发狠了。
      太妃一声令下,南阳士兵们纷纷转身向后退。
      “五弟,你也回去吧。”
      “三哥,你保重!”皇甫瑾珩抑制住自己翻身下马拥抱住皇甫瑾瑜的冲动,只是坐于马上,凝望着不远处的三哥,任泪水充盈了眼眶。
      “我会的。”皇甫瑾瑜微笑道,她早已学会了将无限的情感隐于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波澜不惊。
      “我走了!驾!”皇甫瑾珩悲愤地扭转马头,用力一挥,纵马向前追去,没有一个逗留的眼神,因为有些眼神一旦逗留了,就再也不想分开了。
      皇甫瑾瑜望着远处的亲人,不禁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接着朝着南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别养育之恩,二别兄弟亲情,三别父母之邦。皇甫瑾瑜很是悲愤,磕得很是用力,白皙的额头沁出了血珠。三个响头后,皇甫瑾瑜没想要起来,依旧跪着,望着远方的人。然而她却不知,远方的人群中有人将拉了满弓的箭瞄准了她。
      皇甫瑾珩策马上前,突然双眼圆睁,瞳孔由于惊惧愤怒而急剧收缩。因为他看到了太妃车旁的暗影正拉着弓箭,而箭瞄准的是远处的三哥。
      “放!”太妃的声音。
      “不!”皇甫瑾珩悲愤地喊道,接着他的身子脱离了马,向着瞄准的箭跃去。
      “不!”高高的城墙上李思晗撕心裂肺地喊道,她也瞧见了,银灿灿的箭头闪着嗜血的光芒。
      皇甫瑾珩眼前一空,只剩下飞行前去的箭,脑袋里回荡着三哥曾说过的话,“眼尖,手快。”此刻的他不仅眼尖手快,还多了内心的强烈的信念。
      “王爷!”
      在暗影的惊呼中,皇甫瑾珩伸手抓住了飞出的箭,箭身剧烈的摩擦让皇甫瑾珩手心如炽灼般,但他紧紧握着不敢放手,接着身子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爷,王爷!”
      “珩儿,你这是干嘛?”隆懿太妃被惊动,掀开车的帘子,对车外躺在地上的皇甫瑾珩问道。
      “母妃,该是我问问,你到底要干嘛?”皇甫瑾珩从地上起来,紧握住手中箭怒气冲冲走向太妃。
      “王爷!”暗影见皇甫瑾珩情绪不对,忙上前一步挡住他。
      “狗奴才!”皇甫瑾珩气不打一处出,捏紧拳头对着暗影脸上就是一拳,暗影不敢回应,皇甫瑾珩又对着他踢了几脚,将手上的箭抵在了暗影的喉咙处,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居然敢杀三哥,你该死。”
      “住手,珩儿,够了!”太妃唤道,她若不开口恐怕皇甫瑾珩会把暗影杀了。
      “母妃,你的心真够狠的。”皇甫瑾珩说着将手中的箭折断,摔在太妃脚下。
      “珩儿,你放肆!”
      皇甫瑾珩别过头不理太妃,但因这转头,他瞧见了远处的皇甫瑾瑜,心中一软,复又和气地说道:“母妃,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接着不等太妃说话,皇甫瑾珩大声命令道,“出发!”
      众人瞧见南阳王刚才发狠,不敢再有怠慢,马上行动起来,太妃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不满地坐回车里。
      然而皇甫瑾珩却没有上马,摊开右手,掌心一道鲜红如滴血般,“大哥,我终于明白你当日的承诺了!”皇甫瑾珩说罢拔出腰间的佩剑,在自己掌心的鲜红处划过,瞬间,血冒了出来。一个提袍转身,他朝着皇甫瑾瑜跪下了。
      没有言语,但染红的手掌皇甫瑾瑜看得真切顿时心中情感翻涌,泪水夺眶而出。大哥在当上南阳大将军时,曾这样在他们面前盟誓,“我皇甫瑾琰向天盟誓,愿以我热血誓死守护每一位兄弟。”皇甫瑾瑜出生的时候,皇甫瑾琰已经八岁了,或许他早已知晓母妃的目的,也早已知道兄弟几个生命的无端,因此他想守护好自己的兄弟,可是,他还是失败了,他想反抗,却还是被母妃送上了战场,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弟,四弟也上了战场,然后没回来。“三弟,如果天下之主是你的使命,非完成不可,但也请你珍惜我们的兄弟情谊。大哥无能,怕无法护你们周全,接下来的重任就交予你了。”这是大哥最后一次出征前对她说的话。
      “大哥,我会的!”
      皇甫瑾瑜说着,拿起地上的小石子,也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一道鲜血,划出一个誓言。
      “三哥,我会守护你,亦会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三哥,二十几年来,你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由弟弟完成吧。大哥、二哥、四哥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三哥。”皇甫瑾珩心中念道。
      淮城高高的城墙上,李思晗望着空旷的城外,迎风跪立的两人,也不禁热泪盈眶,皇甫瑾瑜和皇甫瑾珩之间的兄弟情谊任谁见了都会感动,这份情谊该是皇甫瑾瑜最大的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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