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女子那几年》李青橙

2、第二章昨日重现

　　严格说起来，宋予真的脾气其实并不是特别适合做服务方面的工作。

　　每个小孩子从娘胎里都是带着天赋属性来的，有的聪颖过人，有的天生沉稳，有些反应迟缓些但心里主意很正。有些人虽然没什么主见，但乖巧柔和，温驯听话。

　　一种米，百样人，大家往适合自己特长的方向发展，社会才能和谐，文明才会进步。

　　但也有些人，是吃了偌大的苦头，磨碎了无数的棱角，敛尽一身的锐气之后才收拾了火爆的本性，戴上温文的面具，装乖扮怯讨生活。

　　此时，甜美空姐宋予真的职业化微笑如面具破碎了一角，她的双眉忍不住竖起来。

　　私人的休息时间被拿来利用做秀，好吧那是为了提升公司的形象。做为一个基层的员工她愿意为了公司的美妙前景做出贡献，在这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配合的秀一下身材和脸孔。但前提条件是剧情在她的可忍受范围之内。

　　被这样不太客气的一扯，虽然她训练有素，但毫无防备下根本平衡不了身体。

　　若摔倒，她一定要叉着腰做茶壶状骂人，什么素质这是，没见过美女啊？

　　有人扶住了她，她捉住那人的胳膊，撞进那人的怀里，堪堪站稳。

　　扶她的人也就是拉她的人了，不用柯南出来推理也能得出论。

　　宋予真抬头准备给对方一个谴责鄙视的眼神。外加冷酷的脸色。

　　岂知眼前一花，绿影一晃，对方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这边来!”不由分说的推着手揽着她往墙边走过去。

　　她本来的位置就很边缘化，所以两个人几步就退到了巨大窗户边，这里有承重墙立柱突出而形成的一个九十度夹角，加上厚重的绿灰绒呢材质的窗帘也束在这一面，相对于大厅的一览无余，这个角落倒是隐蔽不少。

　　把她的肩抵在墙角上，无礼的军人退开一步，低头看着她微笑。

　　笑容清新但陌生，五官不俗，虽然皮肤黑了点。但是衬得一口牙齿雪白光亮。

　　他逆着光线，所以背景后的一切被光模糊了，这样一来他的样貌倒是更加的鲜明起来。

　　“宋予真？”他肯定的问。

　　宋予真难得露出了迷惑表情。看在对方眼里，好不开怀。

　　宋予真确定网上线下都不认识什么军装男，亲朋故旧的孩子里也没听说有从了军的，那这位爷是什么来头？要说是坐过她的航班吧可是为什么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

　　她今年还没被人投诉过啊？

　　那家伙又笑，他的身高大概将近一八零左右，宋予真是根据两人的身高差推算出来的。

　　“你认识我？”她问，同时在记忆库里拼老命的搜索。

　　“你也认识我。”再好好想想吧。”对方有点小失望。头又低了一点，让她仔细看。

　　这一来，两人大眼瞪大眼——宋予真算是个大眼妹仔了，但那人眼也不小。

　　再三仔细的看过去，这小伙子很称头，头发眉毛浓黑，鼻子挺得好看，嘴唇生得端正。眼睛更是漂亮有神，很少见的纯黑色瞳孔。显得格外干净澄澈，不染俗气。

　　身材修长挺拔，体型虽然有点偏瘦，但比例良好，颀长顺眼。

　　估计那身加分军装下面也是一副能让女人荡漾的好身板。

　　是好看的男人，虽然不是她没抵抗力的那一款，但是说实话他生得是真给爹妈长脸。

　　和她们合租屋里养的那两只优质男相比，恐怕还要在气势上胜出些。

　　那一身制服衬得他英姿勃发，虽略有稚气，但难掩朝气。

　　以她一向看人很不准的经验，敢肯定他超不过二十四岁。

　　也就是说，岁数绝对比她小。

　　宋予真忍住抓头发的冲动，但没忍住又一次皱眉头。视线落在对方的肩章臂章上。

　　一个年轻的中尉。

　　她的皱眉头的严肃表情看在那男人的眼里，他忍不住又笑了。这一回笑出声，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一下子减去了他带给她的压迫感，还少少添了一些顽皮。

　　“啊……”宋予真脑中突地灵光一闪，不自觉的双目圆睁。

　　在她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段不愉快的往事里，有这两颗可爱尖牙齿的印象!

　　只不过，那些人那些事就远得就像上辈子一样，虽然明明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但是与她现在的生活却是那么的泾渭分明，久而久之倒更像是听来的别人的故事，或是看过的电影的片段——还有影像，但无质感。

　　而眼前这个人，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站在她面前，他打开了扇虚掩的门，一刹那过往的种种细节几乎以海啸一样的速度袭来，劈头盖脸砸下来，震得她无法动弹分寸。

　　“你，你是……”

　　“想起来了？”

　　对面的帅男扬起眉毛，看起来挺高兴的，大大方方的伸双手拍了拍她的肩。

　　宋予真静静的看着他的笑容，平抑着胸腔里逆流的热血，紧捏住轻轻发抖的指尖，用这几年修炼的所有控制力调整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是的，她认出他了，其实仔细看看，他的变化真的没那么惊天动地，只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个清秀文弱小小少年的印象，而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后突然他以一个高大男子汉的面貌出现，反差太大了。

　　“天哪，居然是你！”回魂过后，她是真的高兴。

　　“同桌!”两个人异口同声。共同的回忆端口对接成功。

　　“这太不容易了！”，英俊的中尉又露出两颗光闪闪的虎牙，“居然能碰上老同学!”

　　“是啊。”此时宋予真心中乍喜乍悲，满满当当，又空空荡荡。

　　“喂，还没缓过神来啊？”他伸出一指，在她鼻子面前晃晃。

　　她条件反射，装模做样的侧头一咬。

　　自然是咬不到的，当年这是两个人玩厌了的小把戏。

　　事隔近十年，昨日忽重现。

　　两人都有一刻的怔然，又相对忍俊不禁。

　　“你这属狗的天性还是没改啊……”

　　“我正饿着呢，当心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宋予真半真半假的说:“你这家伙怎么混进革命队伍里了？不会降低解放军的战斗力吧？”

　　依稀仿佛，这小孩当年三天一小病，两天一大病，没上几天学，假条一大把。弄得她这个同桌常常形单影只，像不良学生似的单独一个人坐着唏嘘。

　　“我以前在南京上的军校，这不今天刚好赶上这么场活动，其实我是给拉来凑数的，按年龄级别还轮不到我这种的。”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解释。

　　其实这回是他的现在的研究生导师特意揪出来他们几个得意门生，说职业军人找老婆一点实践经验没有也不行，没事来观摩下也是好的。而他岁数最小是混进来充数的。

　　所以抱着看看漂亮妞儿心态施施然观摩来了。

　　居然碰上了高中的老同学，这实在是个巨大的惊喜。

　　宋予真相信他的说辞，当年在高中时他虽然还小，可还是有不少的女生心仪于他，代他收情书这事她干过不只一回。

　　当年一颗绿豆芽都有人稀罕，如今他这一身铁血精英的范儿，婚姻市场里应该是硬通货。

　　“ 是啊，你今年才几岁啊。”她算算，当年他一路跳级过来时，还是一副没长开的小模样。

　　如今倒是人高马大能唬人了，那会儿他还没有她个子高呢。当时她在女生里算中等，而他在男生里只能勉强算不垫底的。

　　往事不堪回首。

　　宋予真忍不住伸手捏下他的胳膊，又做势要去抬他的下巴，动作熟练。

　　“哎哎，别又摆出姐姐的款儿啊，你面前可是正经的陆军军官。”

　　他有点无奈了。

　　三言两语间对话模式就仿佛回到了以前，那时她天天一副长姐如母死德行，压迫得他没脾气。偶尔还出手轻薄，混不在意。

　　不过比他大上两岁，这女人难道还想一辈子摆姐姐谱不成。

　　“是啊，小明真的长大了啊!”她发自肺腑的感叹。时光如水，她都二十有四了，人家正太自然也变成了型男。

　　他眉毛一跳，“ 嘿你还叫我小明!”虽然从小到大一路被人这么取笑着叫过来，但是特定环境下他还是觉得无力保持淡定。

　　郑少明，二十二岁，PLA理工大学在读研究生，伪装工程与机械工程双学位。

　　由于父母给予的优秀基因，他从小学到大学一路顺遂，闪亮的人生中除了有个常被取笑的国民体的名字，几无遗憾。

　　“倒是你啊，没想到你居然能当空姐。”

　　“我怎么就不能了？”

　　“我一直以为你要成为中国的夏洛蒂.勃朗特呢!”

　　“呵呵，年少轻狂年少轻狂。”

　　现在的宋予真想想自己当年就是个无知的二货，在大好的年华里学人家角度四十五的忧伤，没那个玛丽苏的命却得了玛丽苏的病。镇日里写些伤春悲秋的华丽垃圾，自以为高雅脱俗。

　　现在常想穿越回去让一切重来。不犯那些低级的错误，不受那些无谓的伤害，也有像小明一样的光彩人生。

　　她少年时的理想，并不是当个常被人评为花瓶之名的空中小姐，虽然她觉得她们干得可不是普通花瓶能干的活。

　　用何艳羽的话说，她们可是美貌和智慧兼备的高级花瓶。

　　可惜，穿越止于YY。人生还得继续。

　　“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现在变化可真大，我刚才盯了你足有十分钟才敢确认是你。”郑少明用一种很是惊艳的赞赏的目光看她，“当空姐的都得漂亮，是吧。”

　　“我本来就漂亮好不好！我一直就漂亮！”宋予真不是自恋，是自信。

　　“当年，”郑少明想想说，“当年你也挺好看的，就是吧，没什么女人味。”而且她还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劲儿，说话时常做才女状引经据典，又常出口伤人，犀利又凉薄。没现在看起来这么的，温和亲切。

　　现在的她看起来精致而优雅，一副精品女人的气场。

　　但是气质外貌变化再大，她的眼睛倒是还是让人一眼能认出来。

　　当年，她不是班花，但是公推眼睛是女生里第一好看的，用班里才子的话说就是，有侠气。

　　“哎对了，你有班上其它人的联系方式么？”

　　“没有。”

　　“咦？”他有点惊讶。“一个也没有？”

　　他是跳级生，当年为了军校特招又在高二提前高考。而且因为当时走得匆忙所以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可是宋予真……

　　“那你现在还有谁的消息啊？”

　　“ 没有，我没参加应界生高考，我提前退学了。”

　　郑少明吓了一跳，“不是吧？”当年他们那学校升学率是有名的凶恶，以宋予真的成绩国内的好学校还是可以挑的。哦，她有点小偏科，但无伤大雅。

　　“那，你现在有叶政男的消息么？”他想到了那个最拉风的男同学 。“也不知这些年他获了几个诺贝尔奖了。”当年那可是狂得日月无光山河变色的人物。

　　“ 没有。”她笑着摇头。

　　“李静瑜呢？”这都是当年神仙姐姐一样的风云人物。

　　“没有。”她气定神闲，此时不愿提起故人。

　　“哎，真可惜，叶政男多骄傲的一个人哪，现在也不知混到哪里去了。”

　　“是啊。”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当年为什么没高考啊？”

　　“想当空姐，转去上了专科职校。”

　　郑少明有点怀疑的看着她，但没说什么。

　　“嘿你，别光顾着和我聊天啊，快看看有相中的姑娘没有？找老婆要趁早啊，要不好的让人挑完了。”

　　“说得你是来观光的一样。”他瞟她一眼，“还一个人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这里一屋子的军官你一个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