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绯月千夜

4、四

　　第一次收到不是父母，却比父母更温柔的关心，谭笑心中的某一处似乎开始融化。以一种极慢但稳定的速度。而这种异样的感觉又与上官珈和徐盈给的不同。她隐隐有些不安。

　　你有没有特别害怕过一件事情？

　　不是你做了坏事，打碎了花瓶怕妈妈的责骂；也不是你没考出好成绩，怕爸爸批评；而是，你明知道自己可能会后悔，会受伤，你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所以，她决定保存这个号码。并开始与谭浩聊天。偶尔的嘘寒问暖，倾诉聆听，让她觉得生活也有可爱的一面。她和他讲自己学校的枯燥，他向她介绍美国学校的有趣。寒假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这样的你来我往中过去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仿佛全世界的事情都要被他们说完了。

　　那个她隐藏在自己心中的冰窟窿已经开始不成形状了。

　　谭笑就一边兴奋期待着，一边紧张害怕着。终于过完年，开学了。

　　她依旧开始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好像不再是一个人。谭浩会在工作不忙碌的时候来接她放学一起去吃晚饭。

　　好像越来越习惯他在身边的样子。可一开始还真的把她吓一跳呢。那天快下课的时候，谭浩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她正好奇，说好的上学的时候白天不联系，怎么会突然发短信过来。下课后掏出手机来看：“我已经在校门口了，放了学一起去吃饭。”

　　于是，众人便会发现，放学时一起走出校园的年轻情侣中又多出一对来。

　　最早发现谭笑不对劲的是徐盈。对于好友的询问，谭笑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只是对于“是否交往”她显得很慎重。并不完全因为学校“早恋猛于虎”的宣传；还有万一被家里人发现怎么办；还有……自己真的能放下戒备，完全信任一个人吗？

　　谭浩似乎也不急，既然不管推她还是拉她，她都不会前进一步，那就再等等。

　　他们正式在一起时谭笑大二的深秋。明媚但不温暖的阳光投射在他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他说：“笑笑，我最喜欢你了！”

　　他脸上绽开的笑容比阳光更温暖，而从小就生活在冰窟中的心太依赖这样的阳光了。

　　世人都说，要在秋天慢慢靠近。或许，不是没有道理的。

　　以后的日子像是童话——王子和公主快乐幸福。“好像不是公主，应该是灰姑娘啊。”她在心里暗暗自嘲。

　　他说：“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一定要经常笑啊！”

　　他说：“笑笑，你快点长大吧！以后我来照顾你。”

　　他说：“笑笑，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他说：“笑笑，我一定会说服我爸妈的。”

　　她微笑着，一一答“好”，几乎真的要相信那就是他们的未来了。可是，理智让她对谭浩的勇敢产生了恐惧。彼时他们对家人都瞒的很好。除了弟弟谭泽，没人知道他们的事。可是，如果知道了呢，他们会怎么看？她简直不敢想。

　　“他配得到最好的，你就不要妄想了，你这个野丫头。”她在心里想着。

　　这或许可以成为漫长岁月中一段闪光的回忆。

　　不过这回忆似乎结束的太早了一些，还有半年她就要毕业了。最早得知谭浩要去联姻的时候，她有一种释然。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时刻。于是她平静地拿出手机，发短信给谭浩：“我们分手吧。”

　　他立即回了电话：“笑笑，你听我说，这是家里定的，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信我！”他很着急，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剖白。

　　她只是说：“分手吧。”

　　谭浩有些不敢相信：“你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我？为什么这么轻易放弃？”

　　她试图勾一下嘴角，自觉有一个完美的笑，然后慢慢的说：“‘喜欢’吗？其实，我不擅长‘喜欢’人，只是你给予我温馨，我给予你开心。我们注定无法长久的。”眼角却开始湿润。

　　不喜欢谭浩吗？不是。这么久，任是谁也会生出感情的。只是不敢面对家人，不敢面对别人质疑的目光。没人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早就可以预料到的事，不是吗？

　　壁虎遇到危险，会忍痛断掉自己的尾巴逃生。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狡猾。虽然自己也会痛，可是她还是抛弃了很重要的部分。

　　她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谭浩刚刚和父母谈过。他说自己爱的是谭笑，不会去联姻；可以放弃继承权。可想而知，他的父母很生气。

　　他的父亲几乎要对他大打出手，骂他“逆子”。年近花甲的人了，对着一个青年，还要像隔壁的家长教训调皮捣蛋的孩子那样吗？他的母亲流着眼泪从旁拦着。后来他就被禁足了。

　　家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桩荒谬的事。谭笑的母亲气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大骂着“你个野丫头，怎么有本事做出这样的事？！”

　　谭笑没有哭。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那么急于坦白这件事为的是谁。可是她不敢。她怕后悔；怕他后悔；怕自己后悔。

　　继承人是他的责任。现在还年轻，也许会觉得“爱情价更高”，但是以后呢？十年后？二十年后？她怕他说，真后悔为了你放弃继承权；她怕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这二十年真是受够了，也不想让他受这样的折磨。

　　既然注定得不到祝福，那么就这样吧。

　　其实，她也许从未相信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