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晴畅

3、第 3 章

　　也许我们都曾经历过心碎和迷惘。其实我并没有办法在16岁时深味“爱情”这两个字的含义。不愿放弃的固执念头，就算是执迷也是不悔。 ——蒋璇

　　经历过才难过，如果没有过也不会遗憾失去什么。
　　热烈后的冷却，却比从未有过热烈更加寒冷。
　　暑假还没有过去。
　　女生却已经感受到男生越来越冷淡的刻意疏远。
　　他不再是一开始那个给她打电话打到电话发热还不肯挂、打到手机没电换块电池又马上打过来的人。
　　也不再是那个每天和她发一百多条短信的人。
　　慢慢的电话不接了，短信也不回了。
　　蒋璇不知道沈峪怎么了。
　　女生终究还是敏感。蒋璇含着眼泪发给沈峪最后一条短信。
　　“你是不是在等我放弃”
　　看到沈峪终于回复的短信，蒋璇的眼泪又奔涌停不下来。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你，但不是在等你放弃。只是我们还是要好好学习，我最近太不冷静了。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这是沈峪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峪还是那个冷静镇定，不能容许自己失掉淡定的男生。他不能让太多情绪左右自己。那副表情永远是那样成熟淡然，仿佛事不关己，随时便可以一笔勾销似的。
　　原来一切来源于不冷静。原来终于成为一颗绊脚石。
　　其实蒋璇是能理解的。可是她又不那么理解。她不是一个爱追问的人，或许是因为她怕追问的结果更让她难过。
　　她哭，她难受，她颓废，却又忍不住怀念，忍不住自我说服。
　　“是我不够好。本来就是要好好学习的，不该被这些情绪所影响，更不应该去影响他。”
　　在优秀者一抓一把的W中学，相比之下，平凡普通不过如同蒋璇，低调而不起眼。
　　或许只有变成更好的自己，才能找回当初那种毫无畏惧的追寻。

　　年纪轻轻的时候，所有的幼稚冲动，所有的误解伤害，都可以被原谅被宽容。所有的潇洒骄傲，所有的纠结犹豫，都可以看作理所当然。那些明知故犯的错误，那些自以为成熟的想法，都在往后的时光里被感叹，被记起，然后我们终于能淡淡地笑出来承认：那时候，是我不好。

　　那个暑假，除了闷热的天气，还有蒋璇自我安慰到终于慢慢坚定的心情。她删除了每一条她舍不得删掉的和沈峪的短信。最后在删除沈峪的电话号码的时候却迟迟不能按下确定键，犹豫纠结了一个星期才终于删除掉。她只是怕她自己忍不住打过去电话，忍不住发去短信，忍不住让自己陷入悲伤。原来不相交就只有平行。
　　她不想影响沈峪，更想维持自己的一点骄傲，作为一个女生，她从前的努力已经够多了，她也再也没有了原来那些勇气和力气。
　　暑假的某一天，蒋璇接到萧越的电话。电话那头，女生的声音带着些哽咽。
　　“萧越，你怎么了？”
　　“我做梦梦到方翊，我好难过，我忘不了他。”
　　“既然忘不掉，不如就不忘掉好了，没有了交集，就做陌生人好了。”
　　安慰别人的话，总是那么轻易就能说出口。
　　却劝不了自己。

　　09年的夏天。
　　高二的蒋璇，剪短了头发，还是一样清澈的大眼睛，更多的时候却是一种安静沉寂的神情。她站在分班的大名单前，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沈峪的名字。理科班二十五班。然后才看见自己的名字。文科班一班。
　　一班在北边的教学楼。二十五班在南边的教学楼。
　　“隔得真远啊。”蒋璇无奈扬起嘴角。
　　然后就看见不远处的沈峪走过来。
　　蒋璇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了落荒而逃。她怕看见他，她更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面对他。

　　年少的生活，还是太淡了，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你们互相喜欢，然后又分开了，错过了。你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不懂如何挽回，你自以为是的煽情与纠结，你自顾自的伤感和心疼。牵绊纠结的剧情却不肯，被谁知道。

　　高二的生活就匆匆拉开序幕。
　　蒋璇变得比从前更努力的学习，她从来不浪费时间和周围的人聊八卦看小说，她连去食堂吃饭都一个人步伐匆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沉着淡定。从前最害怕一个人，最需要依赖和陪伴，现在就算独来独往也已经不能激起一丝心理上的波动。
　　偌大的校园，她每天都能看见她最不想看见的人，沈峪。
　　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从寝室去教室上课的路上，去食堂的路上，去书店的路上，去开水房的路上。
　　一切可能出现的地方，她总是能够看到沈峪。
　　她明明那么不想看见他，那么害怕看见他，却又敏感地总在人群中第一个看见他。可是她再也没有勇气理直气壮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再也没有勇气如同从前一样眨眨眼睛朝他笑起来。
　　蒋璇总在沈峪看向她的方向的时候低下头或者眼神看向别处。平静冷漠如同没有看见。而沈峪也似乎是心照不宣地从没有刻意看过蒋璇。
　　虽然女生再也没有自然地看过沈峪一眼和他打过招呼，终于做回了那个被动的自己，可是心里却极其渴望沈峪能够主动和她说说话。她多么不甘心，和沈峪会存在着当作过路人的陌生。可是不甘心又如何，每个人都有过不甘心，然后在心里结成一个痂，盼望着痊愈，却又忍不住撕开。

　　我们拼命想要努力变成更好的人。是不是变成了你，你就能够看见我，你就能感受到曾经那样卑微不起眼的我原来就离你那样近。气象殊异，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自我深情，不知疲倦。

　　下课铃声响起，耳边瞬间嘈杂。
　　单薄瘦弱的女孩随着拥挤的人群默然无声面无表情走下教学楼，朝食堂方向移步。在教学楼楼下，她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对面南边教学楼出口成群的学生们，果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沈峪。她轻叹一口气：承认吧，蒋璇，你就是做不到，潇洒地失去所有有关沈峪的关联。
　　女孩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她在想男生会不会看见她喊出她的名字。然后她的脸上转瞬即逝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自己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就忍不住期待。
　　“蒋璇！”女生诧异地回过头。原来是从前高一的同班同学，张泽飞。他对蒋璇笑一笑，“剪短发了呀，新开学分班，还不知道你在哪个班呢。”蒋璇抬起头，弯起嘴角“嗯，在一班。”他们停下讲话的时候，蒋璇看见张泽飞身后默默走过的沈峪。
　　他总是这样，永远淡定的神情，永远稳健的步伐。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似的仿佛没看见。
　　高二的生活过去一个月，蒋璇每日重复着每日的生活，她每天走同样的路线去教室上课，去同样的食堂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吃同样的饭，然后，看见同样的人，沈峪。

　　剪短了头发的蒋璇看起来更小巧可爱，可是她的脸上总是一副漠然的神情，仿佛很难有事情可以轻易让她的情绪波动。
　　然而那天月假，蒋璇打开一个月没打开的手机，有一条在开学一个星期后发送过来的未读短信，打开看过以后蒋璇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掉落。只有一句话：你在一班过得还好吗？
　　发信人显示的是一串号码。并不陌生，是蒋璇曾经删除的沈峪的号码。
　　蒋璇泣不成声，再也没办法删掉这唯一一条来自沈峪的短信。原来他的存在还是重要，即使想把他看得不重要，还是没有办法。
　　迟钝如蒋璇，当时没有收到回信的沈峪会失望吗，会误解自己不再理他吗？蒋璇的脑袋一片混乱。
　　可是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就让一切自己慢慢好起来吧。
　　有些话可以不说就不要再说了。不要在一遍遍动摇，终于抽离，就别再陷进去。也许有天可以微笑面对，那时候已经可以释然，终于能有勇气说一句：好久不见。
　　现在过的怎样呢。习惯了没有过的生活。
　　沈峪，没有人在你旁边静静看你写作业。
　　没有人要给你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没有人要“强迫”你说话。
　　没有人在你感冒的时候要给你感冒药。
　　没有人在你没吃早饭的时候去给你买蛋糕牛奶。
　　没有人在下自习的时候陪你到熄灯那么晚。
　　蒋璇突然哑然失笑。
　　自己从前是那个“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