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千索

1、出狱

　　"你自由了"！冰冷的声音。
　　砰！
　　监狱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关上，她没有回头，身着制服的狱警己隐没在门后，她苍白的脸色仿若樱花。
　　十年的监狱生活令身体变得更为孱弱。
　　阳光明亮得有些刺眼，赭石色，浓稠得密不透风。
　　自由的风从指间穿过，冰凉荒芜。
　　抬头，大团的云朵从天空急速地掠过。
　　“念宜冉已死，从今天起我就是韦一，韦一韦一”！对着澄蓝的天空，她的眼眸琥珀色透明，凝结了所有的寒意和冰霜，嘴角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只是一个冰冷的面具，她隐藏在面具之后。
　　韦一的身体绷得直直的。
　　身后的浅川市监狱的大门关着一个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是恶魔的嘴吧，吞吐着扭曲人生，纠缠着，叫嚣着……
　　那里盛开着一个奇异花朵的食人花，闪着骇人的赤红。
　　韦一决绝地往前走，浓重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到地面上，与身体保持垂直的角度。
　　她的鼻子高挺，琥珀色的眼神冰冷，长久的监狱生活似乎让她失去语言的能力，整个人陷入冰封的状态中。
　　右脸颊赫然有一个被撕咬过的疤痕，牙齿的痕迹和暗红色的血痕犹在，狰狞，摄人心魂，令人不敢直視。
　　左侧是绝色美女，右侧是狰狞的魔鬼，左侧脸颊受到右侧情绪的影响变得僵硬，失去了温柔的线条。
　　美还是丑？
　　韦一的情绪躲藏在固化的城堡之中，内心却如一场烈火在熊熊地燃烧。
　　清冷的马路边，枝叶茂盛的枫树火树烈焰般地伸展，呈现火烧云般的姿态。
　　风卷起她发旧的风衣和头发，兀自翻卷着。
　　冰冷的唇泛着一丝土黄色。
　　远郊的公交站牌刷着蓝色的漆，白色的标识，详细刻画着线路走向。
　　路上偶尔驶过骑自行车的路人。
　　“安定路”，她淡淡看了一眼，内心刮起了一阵风，像是强烈的讽刺，她把手抄进风衣的口袋里。
　　二十八路公交车缓慢驶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路牌处停了下来。
　　韦一手抄着口袋，淡淡的迈步上车。
　　原本安静的公交车上因为她的出现，引起躁动。
　　乘客惊愕的目光如交织的丝，继而退缩。
　　韦一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将她当着异类的目光。
　　在前排选定一个空位坐下。
　　哗然，她周围的位置全部空了出来，人们与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人们将视线投到车窗外看着手机。
　　车内恢复了沉寂。
　　“去哪里”？售票员机械的声音。
　　哪里？一瞬间，韦一有些茫然。
　　家？这个字生冷地刺中自己的心脏，脑海如同倒带的黑白电影，急剧地旋转，撕裂般地疼痛。
　　大片的鲜血，横七竖八地涂抹着，浓稠的血流淌着张狂不安，充斥充满雾气的大脑，……
　　心脏急剧地钝痛，嗓子口有股咸腥味。
　　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服，浑身颤抖，身体缩成了一团。
　　“你没有事吧”？售票员关心询问。
　　“没有”，她将脸庞埋在怀里，摆了摆手。
　　“市标吧”。
　　“两元”。
　　售票员的手在空中静静等待着。
　　韦一摸着空空荡荡的口袋，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起启开……
　　砰的一声，车顶似乎遭受到重击，车身剧烈晃动起来。
　　车内的乘客有些惊慌失措，愕然望着车顶，判断着发生的事情。
　　气氛紧张，仿佛灾难即将来临。
　　韦一沉静地坐着，冰冷的目光望着窗外，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安静的空气环绕在她周围，海水一样无波，她的眸子漆黑幽深，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骁然。
　　车厢再度剧烈震动起来，车内惊慌一片。
　　更多的人紧紧抓住座椅，一对情侣抱紧惊恐望着车外，还有一个孩子开始哇哇大哭。
　　三辆机车风驰电掣驶在公交车两侧并与公交车保持并行。
　　突然，从车顶翻下来一黑影，搬着公交车的窗口，一双修长的双脚带着风声和交错的幻影直掠向骑摩托车的一黄发机车男子。
　　后面两机车男人见状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加大机车油门，冲上来，和公交车保持平行行驶。
　　在保持稳速的刹那，飞身抓住公交车车身，如鱼一般从打开着的窗户内穿梭了进去。
　　车内更大的尖叫声，惊恐状，紧张的氛围令空气胶着。
　　黑衣男人凌厉的眼神，保持着鹰一般的张狂姿势，强大的气场覆盖了周围的人群，强波在蔓延。
　　寒光粼粼的刀锋直奔黑衣人咽喉而来，夹杂着风声。
　　“啊”，人群发出惊叫声，仿佛血淋淋的凶杀即刻在眼前发生。
　　黑衣人眸光寒光一现，转瞬间，双指牢牢地夹住匕首，另一只手鹰爪般卡住对方的喉咙，一个反侧，对方被击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疏离在紧张现场之外的韦一，冷冷地凝观这一切，仿佛她的冷静气场和紧张气氛冰火不容。
　　韦一的冷凝和脸颊上的疤痕令另外机车男微微一怔，一刀寒光刺来。
　　很显然，她被认为是和黑衣男人是一伙儿的。
　　“小心”，一声充满磁性的男低音，低沉中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凌空穿透而来。
　　“噗”！
　　毫无阻挡地，带着肌肉摩擦的声音。
　　尖锐的疼痛顺着胳膊的肌肤蔓延至指尖，殷红的鲜血透过粗布风衣薄薄的布料渗出，形成一道骇人心魂的血水，一滴，二滴，三滴……烟花般绚烂。
　　韦一的胳膊变得铅一般沉重，脸色苍白。
　　疼痛难以改变她面部的冷凝。
　　她另外一只手按压住不断渗出的鲜血，额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樱花般的唇瓣没有一丝温度。
　　转瞬间，黑衣男人将机车男人击倒在地。
　　处于下风的机车三人组见状狼狈逃窜。
　　“你没事吧”？黑衣男人关心而不慌乱，查看伤口暂时不足以致命，微拧的眉头稍微有些舒展。
　　阳光从玻璃窗上斜斜地投射下来，他冷毅的脸颊一半陷入阴暗，下巴更为立体突出，眼底是大团的黯绿，黑色的风衣折射着暗光优质面料，鳄鱼皮质料皮鞋，腕部的劳力士限量手表。
　　他的装束与他刚刚的打斗给公交车上的乘客带来更多的疑问。
　　看到他的容颜，她一瞬间呆掉，浑身冰冷，她明显感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颤抖。
　　她努力将身体缩成一团，克制住身体骨骼咯吱咯吱地作响。
　　心跳得狂乱无章，似乎被揉碎，撕裂。
　　血液在体内迅速逆流。
　　大团的黑云覆盖而来……
　　横七竖八的尸体，苍白的容颜，愤怒的眼眸，浓烈的血腥味……
　　闪亮的牙齿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张狂的血盆大口扑面而来……
　　一口鲜血从喉部涌来。
　　“噗”的一口，顺着嘴角流出，殷红。
　　胳膊的疼痛消失，她的手垂了下来，鲜血汩汩地顺着胳膊流淌。
　　“女士，很痛是不是”？他逡巡着她的眼眸。
　　她刻意回避着他的眼眸。
　　“没事”，她淡淡地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光洁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没有和他进行眼神的交流，无声地抽着冷气。
　　他似乎并不认得她。
　　他一只宽厚的手抓住她受伤的胳膊。
　　她由克制的平静转为愤怒，仿佛隐忍的火山，涌动的火山岩终于汹涌而出。
　　“滚开”，她咬着碎玉般的牙齿，冰冷的眼神变得凌厉尖锐，苍白色的左脸升腾起蔷薇色的烟霞，狰狞的充满疤痕的右脸颊因情绪波动扭曲在一起。
　　她的胸部仿佛压抑了太多的怒气，彼此起伏着。
　　她的身材是完美的九头身比例。
　　他微微一怔，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古怪的女人情绪如何如此波动？
　　韦一的胳膊上的伤口鲜血涌动而出，滴滴答答。
　　公交车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