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贪欢》应晚

18、第 18 章

　　赵氏面色有些惨白，笑着更显憔悴，“月底了，外面铺子里的帐都跟着到了。我也知道自个儿情形，所以才将你叫来。欢儿，我看你之前在庄子里帮的那一套法子记账极是好使儿，你是个聪明的，可愿帮母亲管一下铺子，容母亲躲个懒？你无需担心，我自会让谷嬷嬷教导于你。”谷嬷嬷一概负责打理赵氏府外的事宜。

　　宁欢儿在渭河边的庄子时看赵氏她们盘算记录收成很是繁琐，一不小心就开了外挂，谎称是自己小时候在外面学到的。反正她确实在外面住过七年，谁也无从查证，妥妥的。

　　宁欢儿听言站起来，“母亲身子抱恙，女儿没有床前衣不解带伺疾已是不孝，女儿虽不敏，但不敢辞。母亲只管安心养病，女儿不懂的一定细细询问谷嬷嬷。”

　　“你是个懂事的。”赵氏掩嘴打个哈欠，“瞧瞧啊，我这病恹恹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你把这些抱回你的屋里去好好瞧瞧，这些都是近三月来铺子的账簿。谷嬷嬷一回来我就让她到你那里去。”

　　宁欢儿让丫鬟抱过一堆账本，跪下，“女儿谢谢母亲。”在赵氏的得许后起身离去。

　　晚饭的时候，谷嬷嬷就来了。宁话儿吩咐下去让在偏房给谷嬷嬷备一桌饭菜，谷嬷嬷辞了，一直站在一旁等宁欢儿慢慢吃完。

　　一上来也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的。谷嬷嬷给宁欢儿普及了一下铺子大约都在哪儿大约都经营些什么云云就告辞了。

　　“小姐，这真真是再好不过了！”送走谷嬷嬷，关上门来，杜嬷嬷双手合十来回感谢。

　　原不过以为是小打小闹，却是赵氏竟然将所有铺子交与了宁欢儿打点。揣测赵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些，以后都是要留给宁欢儿了。杜嬷嬷能不激动么？

　　饶是宁欢儿也不得不震撼。赵氏是谓大气，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无任何经验，便将所有铺子交与她打理。

　　又或者，这才是真正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吧？哪怕她亏了，赵氏也是不在意的。

　　宁欢儿新手上路闭门不出每日苦心专研，三日后赵氏就让谷嬷嬷带着宁欢儿蹬了马车一处处去看赵氏的嫁妆铺子。

　　每日早出晚归的，让宁欢儿倍感充实。一高兴，就把赵毓其忘到了脑后。

　　赵氏却主动提起了赵毓其。

　　辰时，宁欢儿正要蹬车出去，婆子用小轿抬着赵氏也到了府门外。

　　“母亲可是也要一同出去？”

　　赵氏点点头，上了马车。

　　宁欢儿这几日忙的慌了，辅一坐下就有些犯困，却不好意思打盹儿。

　　赵氏看着频频哈欠的小姑娘心中一时好笑，只是那笑到了嘴边却扬不起来了，“可还上手？”自是询问管理铺子的事儿。

　　宁欢儿正襟危坐，却吐了吐舌头，：“母亲把谷嬷嬷派给女儿，女儿可是躲了不少懒。不过，”换上认真的表情，“女儿正有件事要跟母亲请教，丁字街那一家倚衣阁这三月下来收入一直减少，女儿心中好奇，昨日去瞧了，结果发现掌柜的在布匹上动了脑筋，以次充好，长此下去，怕是要砸了倚衣阁的招牌。女儿想……”

　　“继续。”赵氏提示。

　　“女儿觉得隔壁银楼的掌柜脑子活络，人也勤快，想把倚衣阁的掌柜辞了让银楼的掌柜毕芒一人分管两家。”

　　“也可。”赵氏拍板做最后总结，“以后这样的事儿你只消自己解决，无需再告知于我。解决不了了，还有我。”

　　“好。”宁欢儿自然欢喜不过，撩起帘子往外一看，“……”外面的街道有些眼熟。

　　“母亲这是要去哪儿？”这不是要去丁字街的路。

　　“你舅舅病了，咱们去看看他。”

　　舅舅？……赵毓其？

　　宁欢儿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病了……”小声嘀咕，后抬起头，“严重吗？”

　　“欢儿，你对三皇子是个什么心思？”赵氏却不答反问，这话问的意思分明，不是称的舅舅。

　　那眼神太过明了，似能看穿一切，宁欢儿下意识避开那眼神，她不知道赵氏这是试探还是……

　　“小三儿已经绝食了五日，昨夜里晕倒了。太后昨夜里命人传话让我去劝劝小三儿，我想着，或许你去比我去更有效用。忘了跟你说，中秋宫宴的时候，小三儿指名要娶你，非你不娶，被皇上罚了禁闭。”赵氏删繁就简，大略也是事实。

　　“三皇子是女儿的舅舅，永远都是。”赵氏的意思宁欢儿听的很明白，皇家不同意这桩婚事，宁欢儿懂什么叫识时务。

　　“你能这样想就好。”赵氏摸上宁欢儿的脸，“你是个好孩子，小三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抛开人伦五常，你们一起我是极满意的。只是，皇家儿女，婚嫁从来不由自主，小三儿此刻看不清 ，终究会被逼着看清。你心思清明才好免收伤害。”

　　“女儿早就说过此生不嫁的。”赵氏说出这番话，已然是这封建世家里开明的一个了，只是宁欢儿听了还是心中酸涩。分不清是因那无疾而终的爱情还是因同情了赵毓其。原来他如此风光霁月，却也像她一般身不由己。只有同样的疼痛，才会有蚀骨的共鸣！

　　赵氏被恭请进了客厅，宁欢儿则一个人由官家领了往内院去，越走，心情越是沉重。

　　这府里冷冷清清的，没有树高没有花香，只有低低矮矮的草，却是不经打理，明明想是个大院，却更像了一个野长的草坡。大约这是真的爱马，只是未免太过薄凉、清冷。

　　到了主院，官家询问了守门的侍卫二句，听说赵毓其醒了，就让侍卫开了门。

　　“宁大小姐请，老奴去厨房把吃食拿来。”管家是抱了很大希望，只希望这位宁大小姐能让殿下开口进食。

　　宁欢儿点点头，提起裙摆抬脚进去。

　　未走近就看到了那放荡不羁的模样，被子全被那生病的人踢到了脚边堆起，一双脚则翘着二郎腿搭在了被子上。若不是那面色泛白，唇也无血色，宁欢儿都要怀疑这位大爷是装病了。

　　“你怎么来了？”赵毓其睁开眼，恍以为梦境。

　　那笑像极了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孩子，宁欢儿鼻子酸涩，她不过贪图他羽翼下的丝丝安宁，却换来他如此倾心相付！她想，她爱上了这个男子。

　　“饿么？”满腔的话哽在喉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却只有两个字。

　　“你是为我而哭么？”宁欢儿的眼泪让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人愣住。美人垂泪，太过让人动容。只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却是一个翻身坐起，脑血不足，头昏目眩，摇摇欲坠。

　　“小心，还病着！”宁欢儿两步上前，本想将人扶住，却是那人正好倒入她的怀中。双颊立刻泛了红，想要退后。

　　“我头晕……”

　　三个弱弱的字，宁欢儿再不敢乱动。

　　“你怎么来了？”被抱着的人嘴角偷笑，这是他二十年来做过的最美的一个梦。他就打了一个盹儿，心心念念的人就出现了。可鼻尖不断飘进的青梅馨香，让他知道不是错觉！

　　“听说舅舅病了，母亲让我来看看。”宁欢儿自是感觉到了那人颤抖的笑意，一时起了恶心思。

　　“谁是你舅舅？”

　　果然，赵毓其垮了脸。

　　当即就推开了宁欢儿，“男女授受不亲，宁大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

　　病中的人翻脸可是真快……叹一口气，要退后、

　　手却被拉住。

　　“本殿病了，命你侍疾。”

　　语气凶狠，眼睛紧盯着宁欢儿，却是病老虎一只，无丝毫威胁力，宁欢儿只心生爱怜。

　　“好，那病了要先吃饭，我去拿吃食。”宁欢儿想起前世自己哄上幼儿园的小侄子吃饭，当真已是隔世。大约是心中有了着落，才有勇气回想来路。

　　赵毓其听到吃饭二字，胃里顿时唱起空城计，一面羞恼，一面换了表情，“不吃。”

　　“你去哪儿？本殿不许你走！”

　　病中的赵毓其更像个粘人的小孩儿，渴望被爱。

　　宁欢儿却不为所动，走到了门口。

　　“这是太医让厨房一直熬着的药膳。”官家看到宁欢儿出来拿食盒，面容感激，语气更是恭敬。

　　明明故意狡谐，却让赵毓其消了火气，眉一挑，薄唇张合，“就改，你又奈我何？”

　　“民女确实不能奈何得了三皇子殿下，只是，听说三皇子殿下为了民女绝食病倒了？”

　　“宁欢儿你未免太抬举自己。”

　　“如此说来殿下病倒并不是因了民女，民女也就放心了。”宁欢儿还拍了拍胸口，“民女也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听了传言也是不信的，这才央了母亲来求证。如今看来，倒是民女恬不知耻多此一举了。”说完低低地掩帕笑了。将熬得糯糯的血燕粥从食盒里拿出来，“如此，殿下喝些粥吧？不然民女心中实在惶恐。”

　　赵毓其本是愿意享受美人照顾，听了后一句又闭了嘴。

　　宁欢儿拿着汤匙在赵毓其嘴边，奈何那人不配合。

　　僵持之下，宁欢儿叹口气将碗放回桌上，“既然殿下不饿，民女就告退了。殿下好生养病，早日康复。”

　　赵毓其强忍不适坐起来，“如果本殿确因你而病倒呢？”他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儿对自己又是作何想法。宁欢儿的云淡风轻刺痛了他，哪怕丢脸，他也愿意承认他因她而病倒。

　　宁欢儿维持着屈膝告退的姿势，“民女惶恐，殿下这玩笑折煞民女了。民女卑微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咳咳……”赵氏正在咳嗽。

　　宁欢儿进来忙帮着给赵氏顺背。

　　赵氏好咳的脸都红了，好容易停下，粗喘着气抬头看着宁欢儿。

　　宁欢儿摇了摇头。

　　“罢了，看看再说罢。”赵氏扶着桌边站起来。

　　一行人打道回府。

　　听说了赵毓其绝食的事儿，宁欢儿就有意打听了一二，赵氏也不瞒她。

　　又过两日。

　　“太医院正副院首都去了三皇子府。”赵氏无奈连连摇头，这孩子，何苦为难自己？

　　“……”宁欢儿听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沉默不语。

　　傍晚时分，宁欢儿得知赵氏入了宫。

　　次日一早，赵氏便让人告诉宁欢儿让她再去一趟三皇子府，说赵毓其要再见她一面才肯进食。

　　宁欢儿才进门，就看到了桌边一张大大的笑脸，心中又起酸涩，她何德何能，让他连命也不顾？

　　“你来了，来，与本殿一起吃。”赵毓其命人拉开对面的凳子，只是声音沙哑。

　　宁欢儿坐下，“三皇子又是何苦？”说不感动，是假的。能嫁给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人，大约，是上天眷顾她吧？

　　“皇祖母说明年开春便为我们举行婚礼。”宁欢儿的话并不能打消了赵毓其的兴奋。

　　“……”宁欢儿没有作答，笑笑，何时成婚她倒不甚关心，既然太后点头，那便是板上钉钉了。给赵毓其盛了一碗汤，“殿下先喝点汤，再进食，对身子好。”

　　“好~”

　　食不言。

　　宁欢儿看赵毓其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赵毓其果然也很快放下筷子。

　　“殿下要爱惜身子，不要辜负了太后的一片慈心，再者，欢儿心中惭愧。”

　　“这些都是堂姐叫你说的？”

　　宁欢儿摇摇头，“无人叫我说的。殿下可愿答应？”

　　“好~”赵毓其又扬起一个笑脸，“未来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遵从！”还做弯腰作揖状。

　　“不正经！”宁欢儿嗔他。

　　幸福来的太突然……宁欢儿一时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