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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夕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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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东方的山峰上露出一层橙色的暖光，梅若非的人已经在各处潜伏。
梅若非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那次走火入魔他受的内伤实在是严重。为了确保这次不会在中途发生变故，在出发前，他吃了百晓生给他的药。
百晓生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那药。
那药丸极为珍贵。百晓生的人足足在民间寻了十年之久，才聚齐了各种各样名贵的药材，练就了那么一颗——虽然能够在十二个时辰内聚集体内的真气，并提升数倍，但是对身体的损害，也是相当的严重。药效一旦褪去，服药之人的五脏六腑都会承受巨大的创伤，筋脉崩裂、陷入昏迷……而这种有意识的昏迷状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可梅若非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吃了那药。
甚至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青月派是一定要灭的，无论是从江湖上正邪不两立的角度，还是从青月派偷袭长门山的角度，无论为了武林正义，还是为了苏红颜。连城月一定不能留。
梅若非抬起了手，无数弓箭手从暗处拉开弓，弓箭上是带着火球的箭。风疏拿起烟火，走到一旁。梅若非一声令下，他们所有人便会一齐行动。据百晓生的消息说，今日会是连城月对风夕“洗脑”的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救的下风夕，还是要靠速度。
其实在梅若非的心里，清楚的明白风夕可能没救了。她会变成下一个“连城月”，心狠手辣，面容永远保持年轻的样子。她会不记得长门山、不记得苏红颜，不记得风月和风疏，不记得从前的一切。
她就是连城月的傀儡。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对于梅若非而言，是否能够救出风夕，他都不是很在意。但是苏红颜会在意，很在意很在意。所以，为了她，他还是要试一试的。
梅若非的手微微一动。
四方潜伏的影子飞快的冲进青月派，山上绽放出一道白色的烟花。与此同时城门打开，连心带着一众淡粉色衣裙的持剑弟子出门迎战。
并肩交融的声音响彻了晨曦的空气。
山下，两道影子飞快的掠起，又落下。
前面那影子叹气的嫌弃到：“师父，你就不能快点？你再慢点，等我们到的时候，他们都打完了！”
庄昭一看自己还被嫌弃了，冷哼道：“打完了岂不是正好？依梅若非如今的实力，不让他多出几次手，恐怕对他的身体还有害呢。轻则失去内力，真气不足，双腿瘫痪；重一点嘛，可能会性命不保。为师的总不忍看你年纪轻轻就守寡吧？所以让他多活动活动，还是有好处的嘛。”
苏红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她再三追问的时候，庄昭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反而轻功用得更快，竟然超过了苏红颜。苏红颜心里也着急，迅速追了上去。
两人的轻功都属上等，可即使这样，到了青月派南城门时，已是见到了一地残败。
风月受了伤盘坐在树下闭目休养，洛云绣在一旁照顾他，白色的裙子上也有了点点血迹。见到苏红颜，她没有露出半分的意外，反而很自然的跟她招了招手，好像她只是迟到了一样。
风疏在清点人数，见到庄昭和苏红颜以后，也只是轻微的呀了一声，随后便露出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
看吧，就说师父看不住小师妹。
苏红颜四下张望也没有瞧见梅若非的影子，甚至连剑眉和星目也没有见到，忙问了风疏怎么回事，风疏道：“我们翻遍了青月派，也始终没有找到风夕和连城月那妖妇，剑眉和星目带人去后山了，梅若非……他……他……”
风疏的眼神有些闪躲，语气有些踌躇，苏红颜心里一个咯噔，揪住了他的袖子，急道：“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风疏叹了一口气，心道小师妹你这么紧张他，你自己心里真的知道么。
“你快说呀二师兄！”
风疏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淡定：“他在后院逼问那个叫连心的，手段可能有点……残忍，小师妹你要不要一会儿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红颜就迫不及待的向后面跑去。
天！
她看到了什么？
梅若非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是一转身，在苏红颜发出尖叫之前，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温柔道：“就知道你这么不老实。”
“她……她……那个……风夕……坛子……？”
她有些语无伦次。
她见到的场景正是那日见到风夕被塞在坛子里，不断的有毒虫从坛中爬进爬出的场景……
只是坛中的人早已换成了连心。
“我没事。”苏红颜掰开他的手，看到连心似乎还吊着一口气，梅若非解释道：“用尽了办法，她也不肯开口。午时之前若是找不到风夕……她可能就危险了。连城月定是还跟她在一起，恐怕知道她们藏在哪里的，也只有她了。”
“师姐她……”
苏红颜的语气变得弱不可闻，梅若非将她圈抱在怀中，以指代梳，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慢慢的梳理，安抚她道：“无事，我马上就会问出来的。”
苏红颜木讷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师姐她……”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师姐……”
这次，苏红颜的声音里完全充满了恐惧，她伸手，指着梅若非身后的一处，眼睛瞪得老大：“是师姐！”
梅若非终于察觉出不对劲，背后一阵阴冷的掌风袭来，梅若非抱着苏红颜一跃而起，回身生生迎上了那一厉掌。
可这一下还是伤了他，梅若非压抑不住，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染红了苏红颜的衣襟，她连忙撑住他要倒下的身子。
“师姐！你怎么了？”
苏红颜说话的空隙，一身黑色修身长袍的风夕已经走近了他们，像打量陌生人一样看着她。
从刚才风夕像鬼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梅若非身后，脸上面目表情，唇角似有狰狞的笑，那一刻，苏红颜仿佛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风夕！
而是一个和风夕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女子！
只是她看起来更加的冷漠、无情，脸上的妆容也不似风夕那般清淡如水，眉心一点花瓣，勾勒的血红，妖娆而旖旎。
她走近了，苏红颜才闻到那股浓烈的腥气。
她的袍子看起来像是浸了水，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苏红颜猛地一惊，那袍子上面竟然都是血迹！
要染了多少的血，杀了多少条人命，才能将袍子染成这样惨绝人寰的黑色？
“你……你到底是不是风夕！”
“风夕”并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抬起了右手。双目间、杀气四溢。
半昏迷的梅若非忽然剧烈的咳了几声，借着苏红颜的手慢慢的站起身来，像是一座山，挡在了苏红颜面前。
他唇边挂着血，脸色苍白的吓人，却完完全全的将苏红颜护在了身后。
“风夕”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赫然出掌！
这一掌并不是朝着梅若非去的，而是击向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门边的风疏，风疏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打在了墙上，随即滚落在地，重重吐出一口血。
那“风夕”身形快如鬼魅，闪到了一旁，又将冲上来的几个人打翻在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将她缠在中央。
梅若非的手腕被一人抬起，庄昭脸色微微一变，对苏红颜道：“颜儿，今日的风夕早已不是当年在长门山上的风夕了。她如今是青月派的掌门人，受连城月控制的傀儡，没有记忆、没有理智，不认识任何人……但是你可以，你可以……杀了她，红颜，你若不动手，我们全都会死！”
“师父，你在说什么？”苏红颜已经哭了，她也知道眼前的风夕并不是疼她的师姐了，她甚至打伤了梅若非，打伤了二师兄……但是师父怎么可以让她去杀她？
她可是她的师姐，视她为妹妹的姐姐啊！
“师父，一定有其他的办法！”苏红颜尚不死心，不肯相信面前的事实。那边一拨又一拨攻上来的人都被风夕举手投足间打得满地淌血，似乎感应到了这边苏红颜的哀伤目光，风夕竟然朝她一笑，然后瞬间将一个人撕成了两半。
……
红色的血珠像薄雾一样轻轻扬扬飘洒下来。
染红了苏红颜的眼睛。
风夕嗜血的性子仿佛被挑起，她像是一头露出森森獠牙的猛兽，瞬间又卸了几个人的胳膊，整个院子变成了修罗的地狱，到处堆满了尸体，天空一道霹雷，哗啦啦的下起了雨。将地上淤积的血液冲积成一条小河，血色弥漫，从苏红颜的脚边淌过。
庄昭也加入了战斗。他与当年的连城月实力相当，还可以打个平手，但是风夕的手法不仅快、狠，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的邪气？
听说南疆有一种蛊。
种之，可以令人保持年轻的容貌永不老去，直到自然死亡。但是这种蛊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
庄昭的手臂挂了彩，他怎么看风夕，都像是被人种了那种蛊的状态！
“风夕！”
庄昭看着这近在咫尺的少女，心中也是于心不忍，似乎试图可以唤醒她。
没想到风夕真的不动了。
庄昭试探性的靠近，却听得一旁梅若非焦急的声音：“小心！”
身体飞出去很高，再度落地之前，庄昭总算看清了风夕唇角那抹狠毒的笑。
“点他的百会穴……”
是梅若非的声音，庄昭昏迷前，看到了苏红颜满脸的泪水……
“风夕……”
风夕一身黑衣，立于树下斑驳的光影间，呢喃的念着这两个字。
“风夕，收手吧！”
说这话的人，是被苏红颜搀扶着的梅若非。
风夕没有看他，握紧了拳头，而袖口正在滴着血。
“红颜，你舍不得杀她对吧？”
梅若非的声音，难得的严肃。但是每一次他认真的讲话，后果似乎都不太好……
苏红颜哽咽了。
她怎么会舍得杀了她啊！
“红颜，一会儿你同风月一起走，一直跑，千万不要回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苏红颜已经泣不成声，梅若非这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交代后事！
“红颜，我爱你。”
“……”
毫无防备的，苏红颜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量将她托起，缓缓向门外风月休息的方向送去。她想回头，却只能被迫的向前，喉咙里如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
身后，传来一阵触目惊心的骨骼破裂的声音……
梅若非……他不会出事吧！
苏红颜挣扎着扭动着身子，却落进了一个怀抱，风月迅速将她放在地上，提剑冲进了后院中。
洛云绣瞥了苏红颜一样，同样拿剑跟了上去。
剑眉不知从何处出来，拉住了苏红颜的手臂，眼中既有怨气，又有浓重的难过。
苏红颜的手指捏的咯咯响，她拂开剑眉用力的手臂，毅然道：“我是欠了他的，所以你现在也要拦着我么？”
剑眉知道，公子就要为了她连命都没了，她也恨不得她能和公子一起死。但是公子交代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
她真是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能让光华一世的公子这般倾心相待！
可她却豪不自觉！
苏红颜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却忽然运起轻功，一下子翻进了刚才流血的院子。
梅若非的衣衫浸湿，平日里注重保养的长发也被雨水打湿，雨越下越大，他伫立雨中的身影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梅若非！”
有一道身影，快得令人瞠目，她在苏红颜之前，接住了梅若非的身影，同时回身挡住了风夕的一击。
那是个陌生的女子，年纪似乎不大，点了梅若非胸前的大穴，又对苏红颜道：“看好他！”
苏红颜茫然的奔向梅若非。
却听得身后一阵□□爆裂的声音。
双脚忽然停住，似是被钉在了地上。
一只带着血的手臂，滚落在她的脚边。
“师姐……”
苏红颜终于放声哭了起来，她怎么会想得到，今日的变故竟然如此让她恨？她心痛如绞，恨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
白青玉发现角门处一道人影，迅速追了上去。
苏红颜转身，在雨水冲刷下看到了风夕的身体破败的站在身后，双目紧闭，失去了一只胳膊的肩头在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心里的悲恸一下子涌了出来，雨水冰冰凉凉打在身上，苏红颜想找块布将风夕的头包裹起来，然而她才走近，风夕那双眼睛却忽然睁开，唇角带着狰狞恐怖的笑。庄昭也苏醒，瞬间看到了风夕那只断臂聚起了地上的剑，向梅若非砍去！
此时，梅若非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庄昭也是有气无力，手指动了动，却丝毫抬不起来半分。
“啊——”
一声惨痛的叫喊，一把剑横劈过风夕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割了下来。
然后无力的跌坐在血水中。
一只黑色的虫子，从风夕的鼻孔中钻出来，生出翅膀，扑哧哧的飞起，消失在雨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