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倪心似海

14、第 14 章

　　春雨端着洗漱的用具走在人迹罕至的宫道上，满眼尽是萧索斜阳的秋色。

　　“春雨姐姐，你这么早是准备做什么去啊？”斜地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春雨回头，认出是小宫女碧螺，便将手指举起放到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又用手指了指咸福宫的方向。

　　碧螺面上不禁冷笑：“姐姐怕什么啊？这里根本就是皇宫里最偏僻的地方，连个守门的侍卫都没有几个。咸福宫里那位，现在也就是挂了个柔妃的名头，宫里新人，老人来来去去那么多，怕早就被皇上给忘记了。”小宫女说着撇了撇嘴，向紧闭的房门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接着说道：“现如今她又是因得罪桓贵妃而被软禁起来，这宫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如今皇后娘娘虽端住在中宫，但这后宫的天却是桓贵妃。”语气里说不出的羡慕嫉妒。春雨闻言，见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神往，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见分毫。只挑了挑眉，接着无奈的摇头，“无论如何，那也不该你说，这是做奴才的本分。”

　　“什么主子，奴才，连她自己生的那位都……”

　　“闭嘴！”听到这里，春雨脸色突变，对着小丫鬟厉声喝道。“你也不怕那位听到活刮了你。”似是想到了那位平日的为人，小丫鬟的脸色立刻吓得惨白。

　　见她这样，毕竟是处在一起的姐妹，出于情面，春雨便安慰道：“你也别太害怕，这宫中，只要你记得谨言慎行，就总不会有大错。”小丫鬟还没从惊吓中回神，闻言也只是惴惴的点头。春雨见此，也不再多说，上前几步推开沉重的宫门，又前行，穿过萧索的院落，到达一处紧闭的房门，轻声的敲了敲，“柔妃娘娘，娘娘，该起了……”

　　东方语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粉色的纱帐，透过影影绰绰的帐帘，只见屋子里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桌椅书架。想来救起自己的这家人应是富贵，只是除了这些必须品，连一件多余的饰物都没有，却又有些奇怪。

　　来不及多想，之前敲门的人便推开了门，来人径直的走到床边，挑起了纱帐，“娘娘，该起了。”语气隐隐有些不快。东方语这才将目光懒懒的放到来人身上，一身鹅黄的短衫配上碧绿的长裙，倒是个美人。只是这态度……

　　想到这里，东方语的眉头不可查的皱了起来，如果是她以前的手下，见此情景，便要赶紧战战兢兢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了老大不快。

　　但春雨不知道。她见平日一叫就起的人，今日喊了那么久都不起，便有了些不快，现在又用黑沉沉的眼珠盯着自己，便更是生气。险些端不住贤良淑德的面具，厉声呵斥起来。

　　不过，毕竟是有头面的大宫女，见惯了这宫中的起起落落，谁也不知道哪个人将来的造化，凡事留一线，将来好相见。想到这里，她最终还是压着脾气柔声说道：“娘娘还是快起吧，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皇上特恩典在御花园中举行，下旨宫中的大小贵人们都要去给皇后请安祈福，娘娘若是起晚了，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皇上怕是要怪罪的。”

　　有意思，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眼中的惊艳和轻蔑，东方语可是看的清楚，要不是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依着东方语往日的做派，眼前这人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虽说如今不能轻举妄动，但依着东方语的性子，要是真的任人揉捏，夺命妖姬的名号也是白叫了的。

　　“我现在头很痛，今天便不起了，谁要是见我，你便去回了吧！”春雨险些以为自己幻听，这还是往日那个，千方百计想要面见皇上以图东山再起的柔妃会说的话吗？要不是出于对柔妃身体的熟悉，春雨绝对会怀疑面前这人是被掉包了的。

　　“这些话还是娘娘亲自去找皇后娘娘说吧！像我这样的奴婢是没资格传话的。”
　　闻言，东方语凉凉的看向春雨。一双眼睛黑沉沉的泛着冷光，不发一言，春雨却无端的感到脊背发麻，生生的吓退了一步。但这事毕竟兹事体大，她一个小小的宫婢，着实担不起责任。只好硬着头皮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

　　东方语盯着春雨的头顶好一会儿，见对方虽有些瑟瑟发抖，但并未妥协半分。心里便对目前的处境有了些明了。由于这十年的杀手生涯，再加上东方语本身的无情无欲，手染无数鲜血的她周身环绕的煞气总是很重的。

　　这个小宫女能够在她毫不掩饰的杀意下坚持本意，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自己目前太过弱小，对方不相信自己有可能杀了她，要么就是自己必须去见的人太过强大，让对方宁肯承受可能丧命的危险也不敢对那人的命令稍稍反抗。

　　想到这里，东方语的眉心烦躁的皱起，无论哪一种可能，对于目前的东方语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

　　柔妃长久的不说话，让跪着的春雨惴惴不安。她努力的镇定住心神，低着头大着胆子喊道：“娘娘？”

　　“你叫什么？”春雨虽对主子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有些不解，但毕竟事情有了缓机，便赶紧答道：“回娘娘，奴婢叫春雨。”

　　等了好一会儿，春雨的心又开始不安，冷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服侍我多久了？”“回娘娘，自娘娘搬进咸福宫起，奴婢便在娘娘身边服侍，约有两个年头了。”东方觉想了一下说道：“你先出去，不用伺候了，我收拾好后就出来。”

　　“娘娘？”春雨惊讶的抬头，绕是她这般八面玲珑的人物，此刻也有些拿不准主子的心思。见她如此，习惯了手下言听计从的东方语很是不耐，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也随既变得深冷：“难道还得我再说一遍？”

　　“不，不，娘娘，我这就去。”春雨说罢赶紧转身，“等等，出去将房门带上。“是！”春雨应了一声，疾步走出房间，把房门轻轻带上，将手上刚刚吓出的冷汗快速的抹在裙角上。便赶紧向后院行去。

　　房间重又恢复了安静，东方语起身站在半人高的铜镜面前。柔弱娇美的女子身上无端的闪现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寂与落寞。

　　东方语闭眼又睁眼，镜中的人无声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声苦涩的轻笑，刚刚虽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些怀疑，但直到这一刻，东方语才终于忆起闭眼前那深冷的枪管。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双往日妩媚非常的眼睛里仿佛埋藏了万古的孤寂。接受自己身体已死，魂魄重来一次的信息。这并不难，对不对？

　　望着自己目前这双白皙秀美，算得上精雕玉琢的双手。东方语眉头又一次不满的蹙了起来。“太弱了！”起身将睡衣换下，东方觉随意的在衣柜里挑选了一套全白的衣裙换上。

　　事实上，东方语并不喜欢白色，但这具身体的前任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衣柜里全一套的白裙，白鞋。或许该重新置办些衣物了，相对于象征着纯洁的白，东方语更喜欢黑，被玷污的，绝望的黑，无论收割了多少的或罪恶或无辜的生命，无论刚做过多么肮脏下流的勾当，黑暗总是能够很好的将一切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