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笠烟蓑归去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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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亲国戚就能滥杀无辜吗！”
平时繁华热闹的东大街，今日里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群农民打扮的男人举着锄头挥着镰刀，将一华美步辇重重包围。
“尔等草民安敢冲撞王妃銮驾！”随行的侍卫早已将佩刀持于手中。
“翼王无故残杀我等兄弟！”
“今日势必得给个说法！”
“难道王爷便能无视国法恣意妄为！”
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已有了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气氛却是依旧的剑拔弩张，豪无半分缓解的迹象。
“咳。”随着一声轻咳，车帐被掀了角。“诸位壮士且听我言，”一锦衣女子从辇中委身而出。身姿如柳，款步踏莲。站定于轿前，端的一派大家风范、气韵天成。“王爷早朝未散，自是不能如愿抽身与诸位理论的。如若壮士们愿屈尊海涵，那便先同本妃说说这理可好？”
嘈杂混乱中，之间一布衣男子上前几步，大声嚷道：“理？！莫非你翼府人眼里中还是有王法的不成！”
“王妃……”带头的侍卫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听闻那女子轻笑一声，“世人皆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此乃淦京天子脚下，自然是有王法的了。倒不知这位壮士语从何来？”
“既有王法，翼王又怎能随心所欲弑我兄弟！”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向前踏了一步，似若洪钟之声为他添了不少魄力，如今正怒目圆瞪着那被称作翼王妃的女子。
“哦？随心所欲？”秦徵泠轻挑眉梢，“堂堂翼府，府中人做事自然向来是有理可依、有据可循。敢问足下，这语从何来？”
“前些日子淦水崩堤，我兄弟为了养家糊口入了修堤队伍。”男人眼中愤怒难掩，“谁成想惹怒了前来巡视的翼王！竟被当场斩杀！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可怜我那兄弟前几日还同我把酒言欢！你倒是说！翼王这不是目无王法还是什么！”
“足下悲痛之情，本妃并不是心肠石作不能理解，也对令兄弟之不幸深表同情。”她蹙了秀眉，敛了唇梢，似真是一派悲伤神色，言谈间、竟有几分扼腕之色。“不过，足下若是被愤怒冲昏头脑，一味怪罪，也难怪被有心之人给利用了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男人握紧了拳头便要上前，“方才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着王法，如今却是要包庇不认吗！”
“区区贱民！谁借你的狗胆敢对当朝王妃无理！”那侍卫手中配刀寒光乍现便横于身前。
“萧乾，退下。”秦徵泠一双桃花眼轻轻扫过，分明是温柔似水的眸子，萧乾却莫名感到一瞬冷意。
“可是王妃……”
“你要抗命不成？”
“……属下不敢。”萧乾这便抱拳行了礼，退回了原位。
秦徵泠重新将目光投在了那壮士身上，蹙眉道：“方才足下所言声声泣血着实令人动容。不过这真是足下的亲眼所见？”
“不……是另一个兄弟告诉我们的。”与男人同行的众人里有些许议论，男人或也是察觉了什么，没了早先的底气。
“三人成虎，眼见为凭。不知那位小兄弟是否在场？可能与本妃当面对质？”
“呃……这……”那领头的男人却是踌躇了起来。“不瞒王妃，那人我们起先也是不认识的。他说是我兄弟在那队伍里结识的至交好友……而且……今日一早便不见踪迹……”
“言已至此，想必足下也觉察到了。”秦徵泠抬眼冷冽一扫，“这显然是小人从中作祟意图挑拨我翼王府与民间百姓的关系，才利用了诸位的真情切意。还望诸位壮士莫要入了那奸猾小人的圈套。”
“这……！”人群中愤慨之声不平。
秦徵泠却是眼波流转，沉了声道:
“那请问诸位可知，方才诸位出言不逊、肆意妄言，已然是触怒皇威，依法当斩。”
“王……王妃饶命啊！”
“王妃饶了小的吧！”
“莫要同小人一般计较啊——王妃！”
一时间哀嚎连天，众人纷纷跪地，一时间农具落地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王妃……王妃！”那带头的男人竟是也跪了下来，“王妃！小人一鬼迷心窍才听信小人谗言斗胆冲撞了王妃！您大人有大量还请看在小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的份儿上饶了小的们吧！”说着便要叩头。
“足下这是做什么！速速请起！”秦徵泠快步上前虚扶一记，“本妃初心不过是想让诸位莫要将今日之事同他人提及，并无半分苛责之意啊！本妃心知诸位与令兄弟情谊深厚以至复仇心切，此乃人之常情又教本妃如何忍心苛责？”秦徵泠招来了一个小厮，“此处纹银二十两，便当是皇帝陛下的恩惠，且拿去厚葬了令兄弟罢。”
“这……”
只见那男人双手颤抖不止，待得他接下了，秦徵泠才补道：“至于令兄弟实情也本妃也会着手详查，诸位壮士还请速速还家，莫要教妻儿父母忧心了才是。”
“多谢王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翼王仁慈！”
灌耳呼声接连，几欲震天……
待得轿辇在翼王府门前停下，却已是如日中天。
“王妃。”秦徵泠刚踏上矮凳，久候多时的管家林康便已然上前行了礼，“王爷早朝已散，现在书房等您。今日朝堂之上似是……”
“多谢林伯，我这便就去了。”秦徵泠出声打断却又得体谢过，“这朝政之事便不劳您烦心，莫要泄了消息惹恼殿下才是。”
“谢王妃提点。”林康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珠，翼王下朝时脸色铁青，着实是把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给吓惨了。“您快请……”
“禀王爷，王妃求见。”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秦徵泠端着一壶温茶款款走来。书桌之后的男子乌黑青丝整齐束于鎏金冠，俊美的脸上此时正噙着一抹笑，却直教人脊背发凉。
或许，这便叫做不怒自威吧。她想道。
“莫不是那镇远将军又与您呛声了不成？”秦徵泠一见他那不善的笑意，山雨欲来之感便油然而生。柔了唇角，目光不自主地黏在那人身上，再难离开。
“他今日竟敢同本王讨要兵权。”祁澜渊修长的十指相扣，狭长的丹凤眼中此时阴霾满布，英气的剑眉微挑，无声地表达着不满。“也不知谁给他吃的雄心豹子胆！”
“臣妾看来，孔将军或许不过是想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秦徵泠款步至桌前，熟练地提起放得正温的茶壶，一时间清香四溢。“前些日子茶会时，听陈婕妤说孔家那不成器的小侄子光天化日当街调戏民女，恰巧惹到了户部尚书的嫡出千金头上。”
“他侄子……”祁澜渊稍作思索，“孔荣峰？”
“成日里花天酒地，烧杀抢掠之事怕是没少做，陛下早便有办他的意思了。”秦徵泠点头应了，便将手中温热茶盏递与那心情不佳的人，“怕是那孔荣峰去向他叔叔求过情了吧。也不想想天子成见已立，又岂是他孔胄多打几次胜仗就能轻易挽回的？”
“本王也觉得。”祁澜渊接过茶盏、轻拨盏盖，“只怪这叔侄俩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响，孔胄那厮区区武夫也太过高看自己，都将那算盘打到本王头上来了。”
“诚然。”秦徵泠颔首道，“确实是欺人太甚。”
“既是如此，只需稍许示威……那即便是本王提出要将这兵权给他，想来陛下也是不会应的了。接下来，朝堂之上便只剩那顾庸……”祁澜渊总算是舒了眉头，似是突然来了些许兴致，“你今儿不是赶早出城去了？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该如此，没成想还未出得东门，却是被人拦下了。”秦徵泠浅笑。“提着农具便来了，也不知守卫是怎么将他们放入城的。”
“哦？谁敢拦我翼王府的马车？”祁澜渊品了口茶，好似颇有兴味的样子。
“不过农民莽夫罢了，说是王爷巡视淦江堤坝之时杀了人，来讨公道的。”秦徵泠又将茶点摆上了桌。“听口音似乎是堰合镇那块儿的，距东门估摸着三日脚程。”
“哈哈！”祁澜渊朗声一笑，向后靠上了椅背，“龚鹏举真是自作聪明！雕虫小技还妄想想逃过本王的天罗地网！”
“您说的是，”秦徵泠将他的茶盏倾满，“与堰合镇成犄角之势的乡县有两处，永宁县和永安县若是骑马约摸都是半日，午前臣妾便命萧乾和杜炆各领十名暗使追捕，又吩咐林诚晖领了十五影卫混迹人群看住了东南西北四门，风吹草动便即刻来报。龚鹏举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约摸今夜子时便能有消息了。”
“你办事本王向来是放心的。”祁澜渊轻呡香茗，“你现下人手可是够？”
“自然是够的。”秦徵泠看向祁澜渊的眼神里柔得出水，似是要将人溺毙在那浓郁稠厚的墨色之中。“臣妾已安排妥当，请王爷莫虑。”
“值得信任的侍从自然是充足才好……”祁澜渊沉吟片刻，“这样吧，你此刻身边用作护卫的五人中调四人给滟儿。作为替补，年末练得的那批里你可随意挑了人走。”
“这恐怕……”
“今早滟儿说像是被人盯上了，”秦徵泠似是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祁澜渊轻阖着眼，细细品味着淡雅茶香。“年末的那批经验实力都还有待检验，正巧给你测了试试。”
“王爷……”
“怎么？”祁澜渊睁了眼，“不愿意？”
就是这星眸……
似是含了汪洋宇宙，浩瀚苍穹……
才教人愈陷愈深……
再难脱身……
“怎会的？”秦徵泠轻笑。
被注视着的时候……
好似全天下都不在他眼里……
“王爷的决断自是正确的。”
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其它的一切包括那金銮龙椅在他眼中都不过沙砾尘埃……
“即刻便去安排。”
只是可惜……
那里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臣妾告退了。”
也永远不可能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笠烟蓑归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