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入梦，至我怀》简狸

4、始是浮生梦2

　　窗帘被风吹起一个弧度，然后缓缓落下，一切静止。
　　他身上的广袖衣袍缓缓褪去，青丝变短，手腕上红线隐去，他低头修长的手指停在她的额头上。衬衫的袖口擦过她的脸，宋佳无意识地蹭了一下，苏玉卿抿唇笑了声，低头，唇瓣摩挲她的，微微啃咬，感觉到她的柔软弹性，舌尖舔过她的唇角，低低叹了声，“好梦。”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久久绕在床侧，却只剩下熟睡的宋佳侧过身转而陷入了深眠。
　　宋佳站在江南的街道中，四周飞檐的屋角上皆挂着红色的灯笼，一眼望去，很长，延出了十里，两侧的商铺林立，还有不少货郎将各式面具摆在架上，有幼童提着莲形的小花灯停在货架旁，好奇地伸手垫脚，却离花哨的孙悟空面具差了几分，周围梳着总角的孩子起哄，年轻的货郎笑眯眯的将面具摘下扣在孩子脸上，幼童捏着面具昂着头，骄傲地提着莲灯炫耀。
　　宋佳笑出声，伸手要取一张猪八戒面具，细长的手指却横空穿过，她愣住，突然抬头，四周华灯初上，街上人潮拥挤，有穿着长衫袍服的男子，有罗衫袄裙的女子，有老年，有幼童，有莽夫，有书生，林林总总，摩肩而立，却都带着面具，提着花灯。
　　“这，是梦吗？”宋佳伸手抚摸一个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孩子，指尖却触碰到了温热的肌肤。小孩子张着大眼，吐着泡泡伸手拉住她的手指。
　　妇人连忙将孩子固在怀中，向着她笑了笑，转身再次涌入人潮。
　　宋佳迷惑地看着手指，无奈地笑了声，跟着人群向前。
　　她正站在灯市看着高挂在架子上描着美人的娟灯，飘渺如云烟的楼阁掩在苍翠之间，有红衣美人立于高台之上，低着头，唇边有一抹笑意。“真是好看。”宋佳赞叹，目光晶亮。突然有一人拍在她的肩上，宋佳惊讶地侧身，却突然被一张面具蒙在脸上，男人含笑地声音传入耳中，“怎么不带面具？”
　　宋佳摘下面具，转身，却只看到游离在她之外的人，四周还有淡淡的桂花香，一点点消失，却又像缓缓凝在她心上，而给她戴上面具的男人却早已湮没在人群里。“这梦真是离谱。”
　　宋佳低头，更惊诧地发现自己的右手中捏着一鼎花灯，恰是她喜欢的那张美人花灯，左手是一张美人面具，“难道，在这里我心想事成？可为什么感觉，好囧？”
　　宋佳沉思，四周的风景忽然变化，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两侧假山怪石，有红梅相映。她沿着路向前走，踏上一条曲折的回廊，转弯，前面是由彩绸缠绕的竹篱，分成两侧，挂着大小不一的红灯笼，宋佳顿在原地，看着最前面石桌旁的两个孩子。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被一个略张几岁的男娃娃牵在手里。上元节，江南的夜晚，花灯被提在手中，男娃娃摘下女娃娃脸上的面具，笑着说，“以后只能接我的花灯好不好？”
　　“好，可是你的一定要比其他人的都漂亮。”女娃娃晃着相牵的手，灯火下眼睛亮的比过天上的星辰，“答不答应？”
　　“嗯，以后你要怎样的，我就给你做怎样的。”
　　男娃娃肯定地点头。跑开，女娃娃疑惑地留在原地，不一会男娃娃拿着一个美人面具跑过来，额头上有几处擦痕，女娃娃突然嘟起嘴，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去做什么了？”
　　男娃娃将背后的手伸出来，将面具扣在她的脸上，“这是褒姒，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旦求一笑。”
　　宋佳心间一动，低头看着手中的面具，原来这是褒姒。
　　女娃娃嘟起嘴，伸手拿下面具，如宋佳一样低头看着面具，“美则美矣，却是祸国妖姬。”
　　“莫非···你不喜欢”男娃娃扬眉。
　　女娃娃背过手，“下一次我要西施，嗯···不，我想要掷果盈车的卫阶。”
　　男娃娃沉思状，“我只会画美人。”摆手，故作无奈，“只能是西施。”
　　“···好···吧。”好可惜。
　　宋佳张嘴，忽然弯起唇角笑起来。
　　向前，有一座楼阁，宋佳好奇地走进去，忽然惊讶于满室的花灯，春花秋月，大漠孤烟，西子湖畔，汉宫飞燕，一幅幅美人面。窗边有人影重重，宋佳望过去，看见十五岁的少女靠在十七岁少年怀里，手中举着一面空白的花灯。
　　“这一次画什么好呢？”少女扭头看着他，“我心中有一美人，惊鸿影，游龙姿，是玉树边上少年郎，天然自成风骨奇佳，你可画得出？”
　　少年低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得美此言，必尽心。”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可怜我曾年幼无知。”少女撇撇嘴，眼中却笑意甚满。
　　宋佳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那两个孩子，原先的小小孩童已成少年少女模样。
　　毛茸茸的一团踩在她的脸上，宋佳黑着脸将它提起来，无辜的黑眼睛湿漉漉地瞅着她，宋佳深呼吸，掀开被子下了床将小萌丢回它的小床上。
　　“唔···唔···”
　　宋佳眯眼，“行了啊，再这样就没饭吃了。”转身不理它去洗漱。
　　宋佳对着镜子刷牙，漱口，抬头看着镜子中头发凌乱的女人，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昨天晚上的梦还真是···美好。”有些羡慕那个女孩。
　　洗手间门外小萌同学开始挠门，宋佳一口气哽在喉咙，咬着牙刷开门，毛线团飞扑着小短腿奔向指定的沙盘解决三急问题。宋佳叹气，她就是一个为人民，为小萌服务的命，什么时候有一人能劳心劳力服务她？宋佳扼腕，现在竟然如此焦躁，女人三十果然如虎吗吗？？
　　宋佳出门，将小萌的代谢物处理掉，一抬头看到刚刚晨练回来的苏玉卿。四月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细小的珠光好像折射出了几道彩色的荧光，温暖的，柔和的在宋佳眼中染出一条彩虹。
　　“发呆？”
　　宋佳猛然回神，看着近在咫尺，几乎鼻尖轻触的男人后退一步，扭头掩饰不经意间的心跳加速。
　　“心情好些了吗？”
　　宋佳愣了会，抿唇笑了下，“不用担心，昨天晚上是我想多了。苏敏的妈妈向来注重养生，对身体还是很珍重的。何况有苏敏在，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嗯。”苏玉卿轻应，望着她舒展的眉眼弯了唇角，“你今天的气色很好。”
　　“啊，嗯。”宋佳无意识地笑了声，“昨天晚上做了一场很奇特的梦，虽然现在大部分场景不记得了，不过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嗯。”苏玉卿眸光粲然而温和，身体中的经脉有暖流缓缓通过，舒适，温柔，渐渐包容整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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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佳换好衣服出来去查看病人，在医院走廊碰见了刘护士，刘忻好奇地问她，“听说田阿姨生病了，所以苏敏请了假，可田阿姨的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
　　宋佳愣了会，皱眉，“我也不知道。”
　　刘忻赶着给孙医生送药品，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了，宋佳想了想靠在一边给苏敏发了个短信，‘田阿姨的身体还好吗？下班之后我去看看她吧。’发完了，放进口袋，推门，进了病房。
　　昨天接受手术的小姑娘靠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宋佳走过去，弯身看见了肥胖的女巫，小姑娘抬头向她眨眨眼，弯弯的眼角像个月牙，“医生好。”
　　“你好啊。”宋佳笑了笑，手指指向手机，“我也看过这个，哈尔的移动城堡，对不对？”
　　小姑娘眼睛一亮，“我喜欢哈尔。”
　　“为什么？”
　　小姑娘歪头，“哈尔长得好看，和小橙子一样。”
　　小橙子？宋佳笑了笑，这时小姑娘的妈妈提着水壶进来，看见宋佳打了声招呼，然后扭头向外面招手，一个五岁穿着小衬衫牛仔裤眼睛红红的男孩子走进来。
　　宋佳和小姑娘的妈妈走出来介绍她的情况，扭头透过门玻璃看见了坐在床边低头认真给女孩削苹果的男孩，女孩妈妈笑了声，眼中闪着点星光，“这孩子从来没嫌弃过暖暖身体不好，有孩子欺负暖暖，他都会挡在前面。这次听说暖暖做手术，立刻就缠着他妈妈将他送过来，那时候他们一家已经去老家看望老人了。唉，说起来有些可笑，暖暖三岁时才能说一句话，开口却是小橙子。”
　　宋佳笑了笑，突然想到一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病房里，男孩削完之后将苹果切成小块，并插上竹签，“暖暖，张嘴我喂你。”
　　女孩啊，张嘴，咬下，嚼啊嚼，皱起眉，“酸的。”
　　“嗯？”男孩尝一口，无奈地拉拉女孩的手，“暖暖又骗我。”
　　女孩得意，“哼，谁让你这么久才来看我。”
　　男孩委屈，“下次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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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佳按照苏敏给的地址提着果篮到了田阿姨的病房，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歪在沙发上的苏敏，病床上的田阿姨虽然面色微白，却是悠然自在地翻着手中的照片，抬头看见了宋佳，招呼她，“佳佳来了，快进来吧。”
　　“田阿姨身体怎么样？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了？”
　　“哦，最近有些低血糖。”
　　宋佳的嘴角动了下，瞥见沙发上哭丧着脸的苏敏，坐到床边看见她手中的照片眼中微闪。
　　田阿姨抬头，慈眉善目的给宋佳解惑，“来，你看看，这都是我收集到的精英人士，你看看有没有和小敏相称的。你说她都27岁了，还不定个心，这个瞧不上，那个不入眼，回头过了30再结婚不就成了大龄产妇了。”
　　宋佳有些尴尬，她和苏敏一个样啊。
　　沙发上的苏敏看见自家老妈还这样念叨，一瞬间怒了，“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我是人不是物品，随时待售。”
　　田阿姨不屑地哼了声，“就你，商品的保质期都比你长，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找不到，做妈的我给你操心还不行？我劳心劳力给你找了，就让你见见，你还非要弄僵了，躲到别处去。要不是我晕倒了，你是不是都不来见我？”
　　苏敏的额角的跳动，“妈，那是我错了，可你不能逼我啊。别人逼我，你也逼我，别人的我躲不了还可以敷衍一下，你是我亲妈就不能给我宽容一下。我很累，不想扯这些烦心事。再说了，你就是我亲妈，也不能给我擅自主张向主任给我请假啊。”
　　田阿姨眉头皱紧，“你反了？我是你妈，还管不了你了？”
　　“你···”
　　宋佳见苏敏快忍哭了，赶紧站起来拉住她，“田阿姨你别生气。苏敏脾性如此，我先将她带出去劝劝她，待她静下心了再给您道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