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糖醋含

11、第 10 章

　　宁昊天的计划没有发展。
　　跟了老爷子几天，都是上午身在宁家工厂，下午或巡着香铺或在家看着账本。若不是父亲张口便是嫌他碍事，他几乎都以为父亲看穿了他的真实目的。
　　抽空问了文靖昌，他那边也是如此。
　　是否是他想的太过复杂，民风淳朴的魔王岭向来简简单单，哪来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他陷入了疑问。
　　正当他觉得方法徒劳，准备放弃时，有人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文靖昌也是如他这般贴着自己的父亲，但文老爷态度不同，因着文家少爷素来本也是帮着打理着事情，这次不过是被动化主动，文老爷喜不自甚，自然也用心教导着。
　　起初是没有发现的，和宁昊天一样。直至又一次文老爷带着文靖昌出外，宁昊天终于从文靖昌寄回的信中觉出了那么一丝端倪。
　　信中提到，文家的香竟然通过海运卖到了国外，堂而皇之，光明正大，这是文靖昌自己也惊愕不已的。要知道，时下政府限制货物出海，大江南北这么多制香世家也只有上海一家被允许，那一家还是之前皇家所用，不足为奇。在文靖昌的追问下，文老爷才告知此番利益乃是与人做出交易所得，但这是绝不会亏本的买卖，所以放心便好。
　　与人做了交易？文靖昌在信中猜测，许是魔王岭那位新来的警察局长，因着他上一任职位便是管这行差事的。但为何如此猜测，文靖昌只说信中难诉，见面再谈。
　　宁昊天本来也没把文家获出口权的事情与魔王娶亲的案子联系在一起，直至接信后的当天下午父亲突然告知，过几日香家老爷会进行比赛、公开收徒，让他做好准备。
　　当下他却反应不过来，什么叫香家收徒，而自己做好准备。
　　香家为什么突然要收徒，谁都知道香雪吟是名副其实的接班人，谁还能越得过她去。而宁昊天也越来越摸不清父亲的想法，对自己什么也不告知，反倒做的事情莫名其妙。
　　晚饭过后，趁父亲离席前，他屏退了下人，准备与父亲来一场认真严肃的对话，期望将这些日子的谜团解开。
　　谁料父亲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有很多要问，只是……唉，昊天呐，你娘离世一晃也十几年了，这么些年我总是忙着生意，也没多照看你，我这父亲做得失职啊。你自小聪明伶俐，就是太顽劣了些，如今爹也年迈，这偌大的宁家，大大小小，以后可都是指望你了啊！所以你也必须懂事起来，担起这份家业。”
　　竟是如此认真严肃，宁昊天没有料想到。
　　这几日，虽然案子进展不大，可是在父亲身边跟进跟出，他也了解了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是稚气少年也只是想，以后长大了，定要好好接过重任，让父亲安享晚年。
　　暂时他只是想到以后，他的以后没有那么早，惊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些东西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魔王岭四镇中，虽然香户众多，但冒尖的也只有三家，香家、文家和我们。昊天，你知道三家优缺点在哪吗？”
　　“额。香家凭着祖传的技艺，再加香家老爷的独创香谱，炼出来的香为其中翘楚，只是香家不擅经营，扩张不力，所以大概只有魔王岭的人才知；文家与我们在经营与炼香两方面不相上下，只是今日得知文家已获出口权，想必是更胜一筹了。”
　　宁老爷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倒还算看得清。文家出口这事，如今政局混乱，也说不准是赚是赔。我们宁家经营这方面，爹以后可以慢慢教你。关键是制香这块，长久下来，宁家的短板也在此。我们家的香太过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也没有代表。不比香家，比文家也微弱了些。爹也老了，宁家就靠你了。这下你明白为何让你去拜香士奇为师了吧！”
　　“可是”，宁昊天脱口而出问道：“香家为什么要收徒，不是有一个香雪吟吗？香老爷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答应收我为徒，去教他的竞争对手制香？”
　　“商场上是没有永远的对手的。香士奇空有制香之艺，无经商之才。如今我借他的香，自然是要还他东西的。”
　　“还什么？”
　　宁老爷此时却收了口，起身往书房去了。
　　独留得宁昊天一人在桌前发愣。这几天，他接受的信息太多，越来越似被云雾笼住。他将这些所见所闻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不住地想其中的联系。
　　宁府书房外，宁昊天迟疑了很久，才推门而入。对房中那人道：“爹，我答应你拜香老爷为师。”
　　拜香家为师，并非为您所说的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商家必争之所怎会轻易授人以渔。花女失踪后安全归来时因为什么，文家获得出口权是交易了什么，而我们家为了拜师又付出了什么，文宁两家无头绪，那就从香家开始，而真相想必您都不会说。好吧，那就由我亲自去查。
　　宁昊天心底的话，他并不打算对父亲说出。既然父亲有他的考量，那自己也应有自己的原则。
　　宁父依旧不多言，仿佛晚饭时间的对话只是千年遇一回。只是在宁昊天出门时，叫住了他，轻声说道：“昊天，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以后会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几天后，果不其然，香家发了告示，要公开招徒，只是摆上桌的价码比宁昊天想象得还重了些。
　　有香家的技艺相传，许上香家大小姐的未来，此种诱惑何人不心动。
　　于是报名之人趋之若鹜。
　　初试擂台定在花神庙，比得是最基础的闻香，不过比较特别的是，香家这次找了十二位豆蔻少女，考试者必须闻出她们每人身上所用的香。
　　由此选出前五十名。
　　复试擂台在魔王岭后山的河边，香家命人将十二种香都倒在河里，考试者需在有限时间内说出每一种香，不仅是名称，还有原料及制作时长。
　　由此选出前十名。
　　最终试定在香家，十名两两竞争，制香决出优劣。
　　而最后的最后，胜出的五名，由香老爷亲自出题考试，选出前三，被收为关门弟子。
　　一路过关斩将，自不赘述。
　　宁昊天的问题出在了最终试，结果出来后，他与一人分在了一组。
　　那一人初试与复试都夺得了第一，闻香时他轻轻一嗅便说出了各种香名，复试时他对十二种香如数家珍。宁昊天调查了一番后，发现那人姓安名秋声，仅是花神庙旁安大夫的儿子，之前也并未学过香。
　　难道真有天赋这一说，不怕天不怕地的宁昊天头一次没了信心。
　　到了那日，香家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有会做生意的早在香家外开了赌注，宁昊天与安秋声那一组押得人最多，不过显然大家都没了底，一个是宁家的少爷，一个是声名鹊起的新贵，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后来许多年，宁昊天回忆起这一幕，本应是厮杀，偏偏记忆那么温暖。人事已非，他有时想，若当时输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