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泛桃花 千轻逢香末》竹文晓

2、风不醉人人自醉

　　四万年后。

　　神女覃子轻被时苍太子留住东宫的消息在北海传得海水沸腾，委实让我惊讶的是，北海那只五采鸟竟有此般本领能把八卦的精髓发挥得如此酣畅淋漓，如此好本领，想必炖了做汤也是极补的。

　　不多时，在五采鸟的极端渲染之下，四海便盛传覃家要与天界联姻的消息。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我此番上天庭倒不是为了破除这桩嚼烂舌根的无聊消息，真真是我替六哥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眼下亡羊补牢来了。

　　我御风来瑶池的时候，已早早地捏了个决，作了只飞蛾约六哥在莲花池相见。

　　见他左右横竖不来，一狠心，我就挖了莲池下六哥两万年前（据龟丞相说，是在我生辰之日）埋的竹清酿，反正闯一件祸事也是闯，闯两件也是闯，再者，指不定他现在借着我的身份跟东宫太子你侬我侬，污了我的清白名声。

　　想到这，本神女怒火焚心，非借酒浇愁不可，寻了个好的由头，将手中的竹清酿放在亭中，我又窜下莲池，把仅剩的一坛给挖了出来。

　　待我上来时，亭中已坐了一仙，也不知是何阶品，衣著大红色泽的衣衫，没有挂着宫玉或其他以示身份之物，倒是左侧斜插着一根笛子。红色，如此艳俗的色彩，偏生被他穿出颇有遗世独立的风味。那温软清俊的眉目，映衬在艳丽色泽下显得愈发流光溢彩起来。如此有风味的神仙，在亭子泰然自若地饮着他人的酒，在我意识到我现在是酒的归属者的时候，酒已被他喝去了一大半。

　　本神女辛辛苦苦骗来的，噢，不是，挖来的佳酿就被这可能是小仙的小仙饮了，怒气便又上了一层楼。

　　我上天庭也无数次了，那些品阶大的虽没识几个，倒也没听说过有这般神韵十足的上仙，料想是刚上这九重天的小仙，方修心成功，清心寡欲，才养成如此神仙味。

　　一手放下手中的坛，我另一只手也不闲着，翻起石桌上的酒坛盖子就遮住了石桌上的另一坛。

　　还想好好教训一下后辈，告诉这位小仙不借而喝是为贼也此类大道理的时候，他却笑了。微微一笑随即也就罢了，哪成想雁也落了，鱼也沉了，亭边的桃花也一树一树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心下的怒火还没爆发，连星火都彻头彻尾地焉得那叫一个利索。

　　果然色这一字害人颇深。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想来本神女也是见过不少美色的，家中五位兄长个个都是人间尤物啊，听娘亲说，当年向大哥提亲的美人都能从北海的龙洞排到四蛮八荒去了，即便是我这不够争气的六哥如今也长得唇若滴血，齿若编贝的，估摸着就单单是那双桃花眼扮成我的便把那东宫太子勾住了，而这位小仙的姿容，我却如何也描绘不出的。

　　为了掩饰此刻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我随手挥出一酒杯，倒满了我这杯，又去倒他那杯，握着杯的那只手啊，白若凝玉，凌冽纤长......

　　“姑娘，酒满了。”

　　酒悠悠地游走在他绛红色的光口袖上，果真是满了。

　　我悠悠地坐了下来，以前娘亲说遇见美色是怎样应付来着，把他当做北海的珊瑚，然后视而不见，最重要的是作矜持状，方能把持住，不能污了北海万万年的名声。

　　东风怡人，桃影灿灿。

　　为了避免我看见这位小仙过人的容颜一时难以自拔，便开始背对着这位小仙自顾自饮酒。饮累了，我方才想起正事，六哥也还没来，倒不如问一问这小仙，指不定他能知道一些事。

　　“小仙，你可知道东皇上神的脾气秉性何如？”

　　那小仙挑了挑眉，想了好生久。

　　能想这么久，我猜想那帝君脾气应当是极差的，就像上回我去昆仑虚问凉杺上仙，我家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六哥形象如何，她也是如此笑而不言。

　　“六界怕是都找不出这样的上神了，高洁豁达，跳出红尘，不喑凡俗。”说完，小仙干咳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想来这种阶级的小仙也没听说过什么天界的秘事，今儿遇见我了，也算他的福分，幸而本神女一贯秉承北海传道之精神，理应拓宽一下他的眼界，让他了解一下事实真相。

　　“是嘛，他以前可是跟一个堕仙有过婚约，并且手仞那位未婚妻啊。”

　　那位小仙的手明显抖了一抖。

　　看来果然是秘事，见他有此反应，我谈论八卦的欲望愈发兴起：“而且，现在那个老头子要娶东海水君的大女儿妍襄公主。”

　　“你倒是，怎么知道他是老头？”他看着我，那双狐狸眼灿灿地闪了闪，也不知是何缘故，总觉得这双眼睛像是南斗星君饲养的星星群，眨呀眨的，透着一股子狐媚劲。

　　“活了十五万年了，不是老头，那我可就找不着其他形容了。不过，这次那个老头可是真真要戴绿帽子了。”

　　这次不用看，就知道这个小仙是抖了一大抖，酒都洒鄙人光泽四射的小手上了。

　　果然，炸弹放重了，小仙就是小仙，遑论姿色几分，见识果不其然，还是有些拙挤。

　　唠嗑唠酸了，我拿起坛子直接饮了，反正换着男装，也没人会像娘亲那样教导我要端庄优雅地饮酒，见底还是有些快，正欲打开另一坛酒酿，隐约见到一位身穿流苏舞裙，持着七色璎珞的女仙。

　　这女仙瞧着真像本神女。

　　应是我有些醉了。

　　看到那双桃花眼时，身体激动了一下，这女仙不是六哥又是哪只，看到空了的酒坛的时候，我血脉又激动了一下，想藏酒已来不及了，硬是扯了扯小仙的袖衫，挡住了未开启的那一坛竹叶酿。
　　六哥见了我分外愠色难挡，目眦欲裂，想必是那东宫太子刚惹了他，我正思量着要不要来一次，火上浇油，锦上添花，最后一釜底抽薪，顺带着把我捅的那天大的篓子说与他听。

　　“砰”的一声，这下可好，不用我费事思索了，那小仙直直地将这油也浇了，花也绣了，那两万年的竹酿华丽丽摔在地面上，不过，听这动静，这两万年的酒与一般酒碎了的声音也并无二斑嘛。

　　六哥本没注意到小仙，如今想不注意都难啊，他瞅着那酒的神情像是遭了雷劈。

　　唉，本神女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啊，小仙，你大不了就向我六哥以身相许，卖身葬酒吧。

　　却没想到六哥恭恭敬敬朝小仙做了个揖：“不想东皇上神也在此，刚眼拙没几分看见。”

　　听完这一句话，我就算再怎么酒醉也醒了，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拿出随身而带的昆仑镜，半梦半醒着施了禁术，利用此镜自由穿梭时空之力量，回了北海的龙洞。

　　再后来，我倒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如何寒暄，只是穿梭回来的时候，听到六哥的怒吼声：覃子轻，你在龙洞等着我回来。

　　料是六哥看见地上那堆光荣的酒坛残骸，也便顾不得在东皇上神面前的礼仪客套。他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即使不见，我此刻心里也明了。

　　六哥，我会在龙洞乖乖等着你回来的，因为......那篓子......还是没有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