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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是因为爱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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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相遇并不完全是偶然的,可以刻意安排,亦可以不期而至。
杨烁与赵北的相遇并不戏剧化,反而十分平凡俗套。
她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人多且杂的一个车厢内。
窗外的日光照射在车厢内的小长桌上,有些刺眼,有些夺目。长桌上有一双洁白细嫩的手,它正拿着一包知名品牌的麻辣凤爪。
杨烁不能吃辣,可她现在却利落的拆开包装袋,毫无形象的啃着麻辣凤爪,辣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正在她准备大颗大颗掉眼泪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洁白的湿纸巾,抬眼一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正看着她。
眼泪来不及收回,自然而然的掉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掉得更凶了。她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唯有傻乎乎的接过,擦了擦手却没有去擦眼泪,没有说谢谢,没有说任何话语。她当身后的姑娘不存在,扭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且模糊的景物,眼泪还在继续流。
后来赵北告诉她,那天在火车上她好傻,明明想哭却掏出麻辣凤爪出来啃,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脆弱。
是的,尽管她没有告诉赵北那天自己掉眼泪的原因,赵北却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她原意就是想要借辣来掩饰眼泪,掩饰自身的脆弱。
那天,杨烁的奶奶去世了,她却不得不回学校参加大考。没有送奶奶最后一程,她很伤心,可火车上人多,贸然哭泣肯定会惹来围观,不得已方才出此下策,岂知被赵北一眼识破。
*
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它会悄无声息来到你身边,带给你惊喜与感动,也会毫无预兆的离开你,带给你失望与悲痛。
杨烁记得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下午,斑驳的树影映在水泥路上,像一朵朵盛开的黑花。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林荫道上缓步而来,微风扬起她披散的秀发,扬起淡淡的芳香。她怀里抱着一本书,走起路来秀发随风而动,脸上带着一丝迷人的微笑。
人,风,树荫,一时间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杨烁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得有些痴了。那个人却径直朝她走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含笑道:“同学,我记得你,吃凤爪吃到流眼泪的小姑娘。”
想起火车上不怎么美丽的相遇,杨烁尴尬的笑了笑,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你也是这个学校的?”
“是呀,法语系,大三。”赵北显然也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没有再继续火车上那令人尴尬的话题,自顾自地坐在赵北旁边,将书放在腿上,打开,然后专心地看了起来。
林荫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过,有些男同胞路过时总会盯着赵北看上几眼,而赵北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头扎进了书本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杨烁也不知道自己是鬼上身,还是哪根筋搭错了,书捧在手里,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她一会儿盯着对面的荷花池出神,一会儿偷瞄赵北的侧脸,一会儿瞪着林荫道上盯着赵北看的小伙子们,心怎么也静不下来。见赵北旁若无人的看书,她干脆就一直盯着她看,心里暗自为赵北的容貌打着分。
很白,鼻子很好看,唇形也很好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赵北突然侧头,恰巧撞上杨烁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眼神,嘴角上扬,眼角带笑。
杨烁愣了愣,随即脸唰一下红了,不自在地扭过头,再也不敢去看赵北。
耳边传来压抑的轻笑声,声音好听至极,如泉水叮咚,清脆而带着些许愉悦。
那是她们第二次碰面,杨烁怎么也想不到火车上递纸巾的人跟她同一所学校,还是法语系的学姐,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她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经常一起逛街看电影,一整天地窝在图书馆。只要赵北在学校的时间,基本上都奉献给了杨烁。
赵北是保送生,品学兼优,钢琴十级,加之外貌出众,所以很受男同胞们的追捧。
法语系,一直是杨烁喜欢的院系,她觉得能说一口流利法语的中国人很了不起。
由于她与赵北交好的缘故,每天都会有很多男同胞来找她,找她传达讯息什么的。
在这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写情书这种原始表达爱意的方式本该淘汰出局的,可却在整个法语系风靡一时。当然,其它系院也不乏追求赵北的人,譬如她所在的文学院,理工科的眼镜男,法学院的理论男等等等等。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赵北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始终与一众男同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至少在杨烁的印象中,赵北从来不与任何男同胞约会,平时不是在外面忙碌就是回校找她。
对于这一点,她有些窃喜。
这日,天阴沉沉的,看似就要下雨。她一个人闷在宿舍,戴着耳机正在听歌。耳机里传来一把清新的女声,纯吉他伴奏,她听得入迷。突然,肩头给人轻轻一拍,手一抖,书自行合上。
杨烁很孤僻,在学校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就连同宿舍的几个同学跟她关系都只限于同学,所以会主动来招惹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北。
“杨烁,陪我去见一个人。”赵北站在她身侧,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今天穿了一条雪白的裙子,头发长长的垂在肩头,眼睛清澈而有神。
“什么人?”被惊吓的心逐渐平复,杨烁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看着她。
“你别问,跟我去就行了。”赵北抽掉她手里的书,拉着她走出宿舍大楼。
校门口有车来接,一辆豪华公务车。
杨烁不安的坐在后座,心里不断猜想要见什么人。
赵北握住她的手,笑得有些狡黠:“你怕什么呀,又不会把你卖了。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去见他,带上你稳妥些。”
很快,杨烁就知道她们要见什么人了,是一个衣着精致的中年男人,赵北叫他爸爸。她记得赵北曾经说起过家人,她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妈妈长大,这个父亲对她好得不得了,可她就是不怎么喜欢他。这次他来的目的是要带赵北去国外发展,却被一口回绝了。
赵北说:“爸,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要留在国内陪妈妈,法国就不去了。至于前途问题,我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由于赵北拒绝果断,谈话很快就告一段落,她们迅速离开了西餐厅,将赵北爸爸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不知怎地,杨烁暗自窃喜,一路上春风满面,似乎天空也跟着亮堂了起来。
赵北见她笑得春心荡漾,戳了戳她的尾脊骨:“你没事儿吧?笑得这么荡漾。”
“哪有?走吧,我请你吃东西。”杨烁立马收起笑容,朝旁边一幢高楼走去,她记得上面新开了一家店。
赵北连忙追上去,自然地挽着她的手臂。
夏天,胳膊的肌肤紧挨在一起,杨烁感受到了赵北的体温,傻傻地看着她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赵北笑着捏她的胳膊:“我看你平时吃挺多的嘛,怎么就不长肉呢?”
“在我印象之中,吃货都是长不胖的。”杨烁扬了扬右胳膊,眉毛一挑:“别看我瘦,全身都是肌肉。”
“胡说。”赵北被她逗得直笑,笑得身子微微颤抖。
填饱肚子后,杨烁证实了她虽瘦但不弱的事实。在林荫的绿道中,她毫不费劲地背起了九十几斤的赵北,沿着绿道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一开始赵北十分抗拒,这么大个人要别人背太也不好意思,所以她将头埋得很低,生怕给人瞧见她的脸。殊不知,这是掩耳盗铃之法,她们还是被四周的人围观了。后来,她心一横,大大方方地与杨烁谈笑起来,将一路上的围观者当作透明人。
背起一个人,刚开始并不觉得重。慢慢地,走的路程越来越长,顿时感觉身上的人越来越重,但杨烁依旧坚持,一来是想背着她走远些,二来是为赵北着想,若有人嫌弃一个女人重,那个人八成会被列入黑名单。
“杨烁,放我下来。”赵北善解人意地主动开口。
杨烁暗自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人放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瓶喝的。”
赵北站在原地看着她修长的背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不禁笑逐颜开,她不管长凳是否邋遢,坐下,撑着头看来来往往的行人。
正望得出神,眼前突然一黑,一支矿泉水落入了她的手中。她望着手中的矿泉水,笑道:“为什么是矿泉水?”
杨烁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矿泉水比碳酸饮料更健康吧。”
赵北笑了笑,去拧瓶盖,发现已经拧松。她心满意足的喝下几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就好像喝下了一杯蜂蜜。
在越来越久的相处之中,杨烁孤僻的性子慢慢改变,不再整天窝在宿舍,不再整天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从此,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一个愿意与她分享快乐的人,赵北。
*
弹指一挥间,已是毕业季。
毕业季,分别是注定的。
赵北毕业的那天,杨烁哭得像个傻瓜,她抱着双腿埋首哭泣,越哭越凶,后来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正在她眼泪决堤之际,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理顺了她披散的发丝。
赵北两眼微微泛红,也闪着泪光。她递上一张纸巾,示意杨烁擦干眼泪,跟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吉他,轻轻道:“送你。”
杨烁接过,如珍宝般紧紧搂在怀里,眼神一直停留在赵北身上,似乎想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赵北笑了笑:“怎么?不弹奏一曲为我送别呀?”
杨烁咬着下唇不说话,拉开黑色拉链,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原木吉他,记得以前讨论吉他时,她说过自己喜欢原木吉他。赵北记得她说过的话,她很感动,感动得手指发颤,以至于弹吉他的时候跑了调。但她没有停,连续弹了三首,最后一首自弹自唱:爱如潮水。
赵北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都说下雨天留客天,但是赵北却并没有留下。
杨烁没有去送,躲在被窝里哭得稀里哗啦,哭睡着了,醒来后已经日落西山。
赵北回了A市,回到那个她出生的城市,开始她人生的新旅程,而她还有两年才毕业。
没有赵北陪伴的日子,她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她们通话时间逐渐减少,再也没有碰过那把原木吉他。
她会每个星期发条短信给赵北,告诉她自己的近况,偶尔也会附上一张照片。赵北也总是耐心的回复,也会告诉她自己的近况,也会发上几张照片。虽相隔千里,联系减少,但杨烁依旧记得那一把熟悉好听的声音,那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容。
考研成功的那天,杨烁兴奋得一整夜睡不着觉。正当她整理心情准备一切之时,意外地接到了赵北的电话,声音依旧,语气依旧,内容却是让她心里发苦。
“杨烁,我要出国了。”
杨烁嗯了一声,而后就是熬人的沉默。赵北的声音继续传来:“去法国,进修三年。”
“好,一路顺风。”杨烁故作轻松地说道,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夺眶而出。这该是一个足以笑掉别人大牙的笑话吧?努力考去她的城市读研,却在考研成功的那天得知她要出国进修。
杨烁将自己放空,迷迷糊糊的睡了三天,而后重整旗鼓,开始她的生活。不久后,她飞去赵北出生的城市,站在那一片新的天地,仿佛嗅到了赵北身上淡淡的香气。
时光荏苒,转眼三年过去。
杨烁也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姑娘长成了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姑娘。她没有谈过恋爱,每每有人追她之时,她都会将之扼杀在摇篮里,说:“谢谢你的喜欢,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在A市找了一份高中教师的工作,教语文,带两个班。
这日外面下着大雨,风将雨送入走廊,湿了一大片淡绿的地板砖。
她站在走廊上,眯着眼睛看瓢泼大雨,思绪万千。三年,这就是第三年,她回来了吗?
掏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长串数字,在红绿两键之间犹豫着,望着教室内认真做题的学生,终是按下了红键。
刚准备将手机揣进兜里,忽然呜一声震动。拿起查看,竟然是赵北的短信,她颤抖着手打开短信,看着上面的字,嘴角荡开一丝最迷人的微笑。
“杨烁,我今晚八点到达A市,你来接我。”
三年之中,杨烁学会了很多东西,最拿手的是烧菜。最近她买了房,拿到了驾照,买了车。当然,买房少不了家里人的赞助,她没那么多钱。至于买车的钱,是她自己赚的。这么多年所做的兼职,闲暇时投出去的稿件,都为她带来了不错的收益。
现在,她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有车有楼,唯一缺的就是一个人了,一个愿意与她携手共度的爱人,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一定是赵北,所以她一心一意地等待。
机场,永远是相逢与分离的绝佳之地,频率高,重逢易。
杨烁将自己收拾得大方得体奔往机场接人。当看着赵北朝她走来的一刹那,已然热泪盈眶。
有些人,不管多久不见,你还是会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找到她。
赵北变了很多,变得成熟了,笑起来却还是如五年前一般,让她心醉。
杨烁微笑着,就这么站在原地等她,然后接受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赵北拉着她的手,笑道:“还是这么瘦,不过,还是我喜欢的那个你。”
杨烁回以微笑,一手牵着赵北,一手拖着行李箱,紧握着手心的温度,再也不想放开。她没有说话,一味地往前走,直到上了车帮赵北系好安全带,她才抵在赵北肩头,流下了积蓄已久的眼泪。
赵北如分别的那天一般抚摸着她的发,这次落下了温柔的吻,隔着头发,杨烁依旧能够感觉到唇瓣的温度。
五年的等待,漫长么?不漫长!能够等来幸福,五年算什么?
*
杨烁毫无炫技的意思,纵然如此,还是做了一大桌色香味具全的菜。
赵北每一道都吃,频频翘起大拇指。
见心上人吃得开心,杨烁只觉得这几年的厨艺没有白学,那条锁住爱人的心,就得锁住她的胃的名言,不关乎性别,男女通用之。
赵北绘声绘色的讲在法国的生活,勾勒出来的画面那么的美好。
杨烁安静地听,被深深地吸引着,仿佛身临其境。她拉着赵北的手参观一百二十平米的住所,介绍着它们存在的意义,每一条都关于赵北。
后来,她拿出那把原木吉他,轻轻一拨,声音如初。她窝在沙发上,手指轻按,琴弦跳动,一曲True Love在房间里缓缓而响,清澈干净的嗓音唱着那平淡而不平凡的歌词,倾诉着她的爱,她的思念。
一曲毕,赵北含泪扑入了她怀里,紧紧抱着她。
杨烁小心地吻着那摇摇欲坠的泪珠,味道,是咸的。
赵北勾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吻上了那微凉的唇瓣,品尝那浓烈而化不开的爱情。
后来,她问杨烁:“我没有明确表示喜欢你,为何你会一如既往地等待?”
杨烁吻她的唇角,笑道:“因为你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你的眼里只有我。我想见到你,所以努力追上你的步伐,我想与你并肩而行,所以跑步前进追上你。幸好,这条路有终点,等来了你。”
赵北也笑,笑着去摸她的脸:“我也在等你,等你给我幸福。亲爱的,我爱你。”
“我爱你。”杨烁不说我也爱你,她爱她,没有也。
温柔缠绵的吻可以表达许多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它们或悲伤或欢乐,赵北与杨烁的缠绵,是化不开的雪,是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