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枝甘露》王宛儒

42、第一个敌人

　　今天早上门外的动静闹的有些大，杨枝不得不起身出门。昨天夜里杨枝睡的不大安稳，头昏昏沉沉的。所以今早出门的时候，杨枝的脸很黑，把阿侬给吓个半死。

　　出门一看，杨枝的心顿时一沉。夏青发髻散乱，浑身湿透，样子十分狼狈。而旁边几个丫鬟纷纷低下头，不敢触及杨枝的目光。“

　　“怎么回事？”杨枝皱起了眉。

　　阿侬忿忿不平的在空中挥了挥手臂，“那些丫鬟简直欺人太甚！”

　　杨枝想了想，便知道大抵是怎么一回事。她刚入侯府，碍了不少人的眼，可偏偏那拿她没什么办法，赵侯爷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消的。动不了杨枝，心里又不痛快，只好拿她的下人出气了。

　　“是谁的丫鬟啊，这么明目张胆？”杨枝按捺着内心的不悦。

　　“还不是香和苑里的丫鬟，出言不逊，夏青一时气不过，才跟她们吵了起来。”阿侬气恼的说道，“这帮仗势欺人的家伙，竟然直接把水泼到了夏青身上。”

　　“是巧姑院子里的丫头啊。”杨枝心里也来气，冷笑道：“果然脾气大，见人就泼。”

　　“还有从露夫人的丫头。”阿侬补充道。

　　杨枝愣了愣，不悦道：“我说呢，怎么如此嚣张，原来身后不止一个人啊，果然有恃无恐。”

　　“只是委屈夏青了。”杨枝叹了一口气。

　　夏青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夏青不委屈。”

　　杨枝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她们还真把我当成好欺负的了。”

　　阿侬撞了撞夏青的手臂，突然说道：“夏青别怕，小姐最记仇了，肯定会帮你欺负回去的。”

　　杨枝哭笑不得的看着阿侬，“有你这么说自己主子的吗？”

　　阿侬一脸正色，“小姐，我这是在夸您呢。”

　　杨枝也没反驳阿侬，瞥了她一眼道：“这些明着来占咱们便宜的人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暗地里使坏的。”

　　阿侬似有所悟的站在原地。

　　杨枝很快打断了她，“快帮夏青换身衣服，随我一同去看看慧姨娘。”

　　阿侬闻言立刻拽着夏青冲进了房间，没过多久，两人就又从房间里出来了。这时夏青已经重新整理了一番，换好了衣服。

　　杨枝点了点头，带着两人一同前去慧姨娘所住的别院。

　　“东西带了没？”杨枝不忘叮嘱。慧姨娘三番四次送杨枝东西，杨枝再怎么着也得回送些东西。

　　夏青点了点头。

　　慧姨娘住的院子离杨枝这儿较远，三人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到了。

　　慧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看到杨枝，都热情的迎了上来，给杨枝带路。杨枝认出其中一人，叫玉莲。

　　玉莲走在前头，兴奋不已的说道：“夫人知道杨姑娘来看她，一定很高兴。”

　　这倒让杨枝受宠若惊了，暗叹一句，这慧姨娘对她的态度，热情的让人吃不消啊。

　　快到慧姨娘房间时，杨枝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杨枝身后的阿侬和夏青循着杨枝目光看去，同时变了色。

　　玉莲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杨枝，“杨姑娘怎么了？”

　　杨枝很快恢复平静，对玉莲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前面那位嬷嬷，看起来有些眼熟。

　　玉莲笑着说道：“余婆婆从夫人出嫁前就一直跟着夫人了，姑娘兴许已经见过很多次，只不过不记得她名字罢了。”

　　杨枝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不仅杨枝认得她，阿侬和夏青也绝不会把她给忘了，这不就是那日在林荫小道内和臭道士商量的老嬷嬷吗？

　　杨枝面上仍然波澜不惊，跟着玉莲来到了慧姨娘的房间。慧姨娘想必早就听到丫鬟通报，看到杨枝时丝毫不觉得意外，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前，“枝儿怎么来了。”

　　杨枝笑着走了上前，“几日不见慧姨娘，甚是想念。”也不知慧姨娘感觉如何，反正杨枝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枝儿平日里若是没什么事，就多来姨娘这里走走。”

　　杨枝微微颔首，暗自思忖。若不是她无意间碰到余婆婆和道士私下交流，还真不会联想到慧姨娘身上。这女人可不简单啊，心思藏的深。赵流风叮嘱她多留意慧姨娘，果然不是无故放矢。

　　杨枝笑着命夏青拿来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盛放着一色泽鲜明光亮的红玛瑙手镯。

　　慧姨娘眼睛一亮，又立刻平静下来，疑惑的看着杨枝，“这是？”

　　杨枝微微一笑，“姨娘三番四次帮枝儿说话，对枝儿关照的很，枝儿心里有愧。这是枝儿的心意，姨娘也就别推脱了。”

　　慧姨娘摇了摇头，感叹道：“枝儿刚入府，正是需要东西傍身的时候。姨娘又怎么好意思收下？”

　　杨枝顿时红了眼眶，泫然欲泣：“枝儿刚进侯府，只有姨娘一人待我好。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枝儿留着这些东西作什么用。”

　　慧姨娘有些犹豫了。杨枝见状说道：“姨娘若是不收下，我就把它给扔了。”说罢就把红玛瑙手镯高高举起。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慧姨娘急忙拉着杨枝，“我收下还不成嘛，我收下。”

　　杨枝闻言破涕为笑，拉过慧姨娘的手，把镯子套在了她手上，惊奇的叫道：“姨娘你看，大小正合适呢。”

　　慧姨娘一见这镯子便喜欢的紧，又不好表现出来。现如今这镯子戴到了手上，再难掩她心中喜意，“这镯子成色真好啊，戴上也显得肤色白。”

　　杨枝笑道：“ 姨娘喜欢就好。”

　　慧姨娘收下手镯后和杨枝闲聊了起来，说说笑笑。

　　又过了一会，慧姨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杨枝说道：“在屋内坐着憋得慌，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姨娘那主意吧。”杨枝笑道。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说罢，慧姨娘便拉着杨枝的手，和她一同出了院子。慧姨娘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枝儿啊，不是我说你啊，流风现在正对你宝贝的紧，你趁着他这股新鲜劲，怀上孩子，才能在侯府稳住。也别顾什么女孩子矜持了，你现在年轻貌美，深得宠爱，但是过几年呢。到时进了新人，日子更难熬了。”

　　杨枝一听，哭笑不得。

　　慧姨娘见杨枝没反应，以为她是害羞，叹了口气，小声问道：“流风和你同房了没，你告诉姨娘，姨娘好传授你些经验。”

　　这会儿，杨枝当真头皮发麻，如临大敌，不知该怎么含糊过去。第一次被问到同房这事，杨枝倒没多想。这第二次被问道，杨枝就不由的生疑了。

　　赵流风对她一直十分克制，有几次杨枝都已经感受到他起了变化，却仍然没真正碰她。手虽然不太规矩，却一直隔着衣物。杨枝一瞪，他甚至不敢伸手探进来。

　　杨枝人都已经进了侯府，赵流风还只是眼巴巴的看着，没有吃进嘴里，还倒真称的上“正人君子”。这么一想，杨枝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正人君子？赵流风他像吗？

　　杨枝很快就把这个滑稽的念头抛到脑后，如何面对这个笑面虎，才是她该苦恼的问题。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杨枝和慧姨娘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巧姑和从露。两人先是看都了慧姨娘，面色微变，似有不悦。又看到了慧姨娘身后的杨枝，神色不断变幻。

　　“呀，这么巧啊。”慧姨娘扭动着腰身，一摇一摆的走了上前。

　　巧姑脸一黑，冷笑道：“阿慧成天在府里乱晃，想不遇到都难。”

　　慧姨娘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嗤笑道：“巧姑怎么总穿这些暗沉沉的衣服啊，怪不得沛霖不喜欢啊。”

　　从露忍不住插嘴，“你又怎么知道沛霖会不喜欢。”从露故意意味深长的“哦”了声，从头到脚打量了慧姨娘一番，轻笑：“也是，咱们阿慧又怎么会不知道男人喜欢些什么呢。”

　　慧姨娘瞪了从露一眼，“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被夫家赶了回来，还敢出来招摇过市。若是我，早就蒙块布在脸上，不敢见人了。”

　　从露脸一阵青一阵白。巧姑咬牙切齿的看着慧姨娘，“这小嘴真毒，怪不得老夫人不喜欢你呢。”

　　慧姨娘身形一震，不服气的看着巧姑。

　　杨枝在一旁看着巧姑和慧姨娘，突然计上心头。

　　老夫人是横在慧姨娘心里的刺，慧姨娘脸气的发白，也没心思顾杨枝，冷冷的走了回院子。巧姑和从露心里也不舒坦，看了杨枝一眼，也没搭话，径直离开。

　　慧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回到房后阴晴不定。余嬷嬷给她到了一杯茶，小声道：“小姐，先消消气。”

　　见是余嬷嬷，慧姨娘也静了几分，对着余嬷嬷埋怨道：“我真是厌极了这两人。”

　　余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喜欢她们，小姐也没办法。”

　　慧姨娘冷哼几声，“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她们俩好过。”

　　慧姨娘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缓了口气：“那杨姑娘倒好对付的多了，心思简单。”

　　余嬷嬷懊悔不已，“就是运气好，上次那道长拿了钱，也没把事办成，还找不到人影了，真是可恶。”

　　“反正还有机会。”慧姨娘不以为然。

　　“余嬷嬷你看看。”慧姨娘把手举了起来，挽起衣袖，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臂上的红玛瑙手镯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