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无梦》御妙海

14、军装男子

　　省城商会里那帮老板见着曾家竟能攀上省长和督军的人脉，在上海更有何家这靠山，自然纷纷高看一眼，争先恐后和曾家结交，谈生意。曾老爷更是要利用这个好机会，变卖了秀德镇一些田产，与省城的老板们开始合伙做起了生意。眼见曾家这生意状况有所好转，曾老爷也经常在省城出入，自然又添了一份别的心思，为道芝在省城里找份好亲事又成了曾家的大事了。

　　这在省城倒经常学习西方人的派头，举办些舞会酒会，不少达官贵人，公子哥大小姐常常出席。曾老爷也去过几次开了开眼界，心想要是带上道芝前来，若能被哪家公子看上，自然远胜于秀德镇那些小门小户。恰逢有这么个机会，省城的商会成立十周年，邀请了各界人士来参加酒会共襄盛举，这曾老爷作为商会的新秀自然也是嘉宾。曾老爷不光是要借这次机会把生意推广出去，顺便也要为自己待字闺中的女儿寻得佳婿。

　　道芝并不清楚她父亲的心思，只以为她不过是作陪衬罢了，虽细心打扮了也不会浓妆艳抹。她乌黑的头发依然梳着麻花小辫，别上那只每每出席重要场合的蝴蝶发卡，只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长旗袍，上面绣着青青的竹叶图案，雪白的脖子上挂着一串莹莹亮的珍珠项链，素雅倒也别具一格。

　　可是来到了这酒会的现场，道芝才真正的吓了一跳。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子都是妆容精致，时髦的小洋装礼服更是她从未见过。年轻的男子牵着女子的手，他们嘻嘻哈哈的端着酒杯调笑着，此刻她突然想到了何云堂，他在上海时一定也像这些年轻的男子一样，时不时牵着女孩子打情骂俏着，搂着她们跳完一支又一支的舞。道芝渐渐开始明白道觉的话了，自己和何云堂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自己努力想挤进去，也会和现在一样，变得格格不入了。

　　曾老爷忙着和其他老板大谈生意之道，而把道芝一个人孤零零的放在一旁，期间也有几个的年轻男子向道芝邀舞，道芝总是紧张的摇了摇头，半句话也不敢讲。整个酒会上，道芝常常静静的伫立在一边，又不苟言笑，惹得众人纷纷向她侧目，她心里尴尬的要命却又无处可去。

　　忽然听见父亲唤着自己的名字，道芝像落水的人拾得了绳子一般，心里直念谢天谢地，低着头顺着父亲的声音，快步赶了过去。一抬头，眼前是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这酒会突然来了这么个打扮的，倒是比她更格格不入了。而父亲极为恭敬的说道：“陈督军，这就是小女道芝。”这个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出头，肤色偏黑一点，五官及不上何云堂的俊秀，却有几分男子气概的帅气，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有神。

　　这般年纪却已是督军，想来本事必定不小，道芝心里暗暗思量着。发现这陈督军已是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对上他的目光是又惊又怕，赶忙低着头小声说着：“陈督军，您好！”

　　“恩。你好！”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回应了，道芝这才敢抬起了头，只是依然不敢再去对上他的目光。父亲与陈督军打完招呼后，又被商会的一些人拉了过去。道芝依然只能一个人在一旁静静的呆着，百无聊赖的她只得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

　　正当低着头时，却听到了一句：“曾小姐，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道芝抬头刚想回绝，却发现这次是没有办法拒绝了，因为邀请她跳舞的正是陈督军。即使是邀请她跳舞，他依然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看着自己，但那目光却让人不敢拒绝。

　　道芝确实不会跳舞，但又不敢得罪这位督军，只得一脸愧疚的说道：“陈督军，真抱歉，我实在不会跳舞。”

　　陈督军依然面不改色的说着：“我可以教你。”

　　“这……我还是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吧，我学东西笨得很。”

　　“笨学生，我也能教会。”

　　道芝实在不敢相信，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他说的每句话都不容你拒绝，完全不能体谅别人的难处，好像整个世界只能按照他的章法办事。

　　道芝百般不情愿的伸出了手，陈督军一把拉了她过来，熟练的动作似乎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你现在跟着我进，跟着我退。”陈督军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

　　道芝只得点了点头，但时快时进的步伐，常常让她弄不清节奏，好几次险些踩着陈督军。

　　她因为自己混乱的舞步而羞红了脸，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感觉他是一个很严苛的人，却没有因为自己的各种失误而有半句责怪。

　　一曲完毕，道芝的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说了声：“陈督军，谢谢您了。”转身欲走，而陈督军却依然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她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他终于才意识到，只得慢慢的松开了手，依然是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着：“以后不要叫我陈督军，你可以叫我仲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