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只剩冬夏》艾央

1、初来乍到

　　津城西站，到处是绕着舌头说话的北方人，这个时候顾西玉真切地认识到她成了一个异乡人。比起高铁车窗外土黄色的泥土，比起灰蒙蒙的天空，这种地域差距引起的口音更让她无所适从。

　　一阵铃声突然打断顾西玉急剧蔓延的伤感，接起电话，“学妹啊，你先找路标到南广场，学姐现在还在上厕所呐！”嘌地一声，电话又挂了。这是新生接待的Z省学姐吴白，同是江南的吴侬软语，倍感亲切。

　　顾西玉按照指示行走，看到穿着“允公允能，日新月异”白T恤的一队校友，终于找到组织了，呼~“玉瓜！玉瓜！我在这里！”不远处跑来一个短发戴黑框眼镜的学姐，同样穿着貌似是某太阳能赞助商提供的白T恤。

　　馄饨——吴白。暑假长期活跃在学校的Z省老乡群里，顾西玉迅速地判断出这是吴白。“学姐，我大名顾西玉，小名……玉瓜。”顾西玉的自我介绍有种情非得已的憋屈感。

　　得益于互联网的高速发展，顾西玉在校园的各类群里混得风生水起，从而所有人都知道她叫玉瓜。当初手贱填的群昵称，一失足成千古恨！人家都是叫可心啊妖孽啊帅帅啊这类狂霸拽的名字，轮到顾西玉就傻傻地把自己众多外号里还能听的搬了出来。作为外号，玉瓜二字摆脱不了外号的经典特性——double土怂！

　　顾西玉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美妙的大学生活已经被自己扼杀了开头，一口老血硬吞回肚子里，接着补充道：“14级电子系，T市人。”还附赠一个大大的傻笑。

　　校车疾驰，略过低矮的树木，一个钟头后，抵达学校。办过一系列手续后，顾西玉在成城的带领下向寝室进发。成城是同级的Z省老乡，在初来乍到的时候，只有老乡会这么任劳任怨地帮忙。都是烟雨江南出来的，在人数分布南多北少的学校里只能互相扶持。

　　站在寝室门口，顾西玉少见地出现了忐忑，深呼吸几次打算推开门。“噗嗤！”一旁的成城笑了，“大姐，你还会紧张啊！咱们可是爷们，别这样啊。”顾西玉瞪了成城一眼，刚才凝聚的情绪也散了，推门走进寝室。明显得看到顾西玉和成城两个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愣在了门口。

　　安……静，诡异的安静。两个人迅速丢下行李跑下了楼。

　　“不是吧，你们寝室都是学霸啊，三个人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习题，你在寝室没有立足之地了。默哀吧。”成城满怀同情地看着顾西玉。

　　“我，我……也是学……霸，我们会很愉快的，恩！”最后一声恩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成城放肆地捂着肚子笑着，“和你一点距离感都没有诶，你现实和网上一样逗比又自恋，谁都知道你是学渣好伐？啊哈哈哈……”又是一阵毫无掩饰的笑。

　　顾西玉的脸逐渐扭曲，但也无法辩驳，因为事实如此，否则也不会和成城一起狼狈地下楼，只能恶狠狠地说道：“吃饭去！闭上吐不出象牙的嘴！我请客。”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顾西玉不得不面对陌生但重要至极的舍友。所有的现实总是沉重的，但顾西玉在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奉行“主动出击，抢占先机”这八个字。

　　“大家好！我是顾西玉，Z省T市人，以后我们都一起生活了，你们可以叫我玉瓜，亲切点。”重新走进寝室，顾西玉马上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另外三个舍友接着也纷纷自我介绍。陈维爽，何夏鸥，都是H省的，彭姗姗是J省的。短暂的自我介绍过后，又断片了，继续安静地做自己的事。顾西玉默默地收拾行李，东西分门别类码好。她做这些事情得心应手，从小学就开始住宿生涯，这次只是换了一座新的陌生的城市罢了。

　　除了一起去澡堂，四个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熄了灯，顾西玉躺在床上浅浅地呼吸，思绪紊乱，过去、现在、未来的设想在脑海里交替，但她什么也抓不住，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拿出手机，带上耳机听歌安静一下。

　　一首首歌曲安抚躁动的心。但听到《时间煮雨》，顾西玉的眼泪无声地滑到枕巾上。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当初说好一起闯天下，你们还记得吗？”

　　“那一年盛夏，心愿许的无限大。”

　　“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否只是童言无忌，天真岁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负你。”

　　一句句歌词像一把锤子狠狠地一次次敲击在心里，留下的却是湖水涟漪的波动。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啊，并不是真的不伤心啊，只是伤痛给谁看呢？

　　心底一直呼唤着一个名字：阿青，阿青，阿青……

　　第二天，顾西玉体会了一把人间仙境的感觉。雾霾笼罩，妖风肆虐，这里是津城——干燥、天气恶劣。顾西玉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喉咙发炎，整个人脱水，嗓子只能艰难地发声了。天南地北，南北方的差异让人难以适应。

　　忙完新生的准备工作，顾西玉和一群Z省老乡一起吃饭。一群人多多少少都出现了水土不服，焉答答的一群煞是搞笑。和他们在一起，似乎觉得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即使不是本土作战，背后也还是有依靠的。

　　慢悠悠地回到寝室，其他三只还是老样子。顾西玉掏出手机，看到未读短信：西玉，在津城多喝水多吃水果，出门前擦保湿霜，还要记得带口罩，一个人在津城照顾好自己。看到发送者的备注只是一个句号，顾西玉用力地闭上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已经逐渐适应新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打乱我的节奏。阿青，或许当初我们只是天真岁月，或许我们只是童言无忌，或许我们只是青春荒唐。一切都结束了，我撇下了那么多，一个人来到津城，因为什么你最清楚不过。所有的人脉，所有的情谊，所有的回忆，我都扔在了那个江南小镇。何必，何必。阿青，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