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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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呜呼伤哉，其退避宫，上玺绶有司。”
她静静地站在侧门后看着她的母亲，她的嫡母，皇后薛氏，不，是废后薛氏，冷眼看着前来宣旨的太监，那太监后是几十位魁梧有力的内卫。
而母后似乎是在笑，那么痛快又那么阴冷。那阴冷，她早已熟悉，她早已懂得如何讨好母后，如何顺母后的心思去讨好父皇，每每见到那样阴冷的笑容，她只要不几日就要听到宫里哪位娘娘出事的消息；只是那痛快，她当时难以明了，她见过，她知道宫里那些娘娘宫女的下场，而屋外那些内卫就是要来将母后抓走的，其结局不言自明，只是为什么母后还会笑，笑得那么痛快？
“把翊坤宫的宫女都抓走。”她隐隐听到这一句，听得不甚清晰，因为宫里那些宫女的震天哭声凸显了上位者的无情。她看到母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不带算计地望着她的温柔眼神，她见到身边嬷嬷惶恐的面目，她听到宫女哀求的哭声……
她转身离开，她知道的，她看到的，一切的一切——如果她说出她看到的，那么一切都可能改变，但只是可能而已，因为她看到父皇面对母后时的隐忍与阴郁，与她的性情无关，与母后的品德无关，只和父亲的疑心有关，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但是好冷，明明刚入秋，为什么却犹如寒冬？她不由缩起身，抱紧自己的肩，似乎这样就能暖和？但心底的冷如何能消除？她不懂，至今不懂。
许久之后她才明白那是心底的恐惧。是的，她很怕，她怕别人知道她知道。她只能躲，躲开那凶神恶煞的内卫，躲开那心思重重的后宫各人，也躲开自己初通人事的心。
那一日，她好怕！小小的柜子是她唯一的栖身之地，她不敢动，不敢出声，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宫里真的好冷好静好黑——她好怕！
没人记得她吗？没有记得这宫里还有个小女孩吗？没人记得这里还有位皇女吗？
可为什么要记得她，因为她是主子？她的亲娘放弃她，她的父皇母后利用她，她的兄弟姐妹因为母后不是怕她就是恨她。师傅们教导她，嬷嬷们照顾她，宫女们讨好她，只因为她是七皇女，是永顺帝的第七个女儿，更是皇后蓝氏之女，因此而已。可永顺帝的女儿既然不止她一个，便也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而能庇护她的蓝氏也终于遭废，大小宫女被逐尽，现在谁能照顾她呢？
身体一份份地变冷，她把柜子的衣服一件件扯来盖在身上，却抵挡不住那透骨而来的凉意，头晕乎乎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难道这就是死亡？难道我就要死了？但是我不要死！
是的，绝不要死！
手中的刀已经扎入那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的女孩心口，她们相识了有多久？三年！三年前的相识，三年来的相知，三年间的相处，她的温顺和善，她的果敢勇猛，她们的相依为命，她们的携手共进，但三年后的——唯有强者方能生存。她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她知道，她早知道，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早知道有这么兵戎相见的一天——从她们相遇的那天起，她就知道！
“青。”她痛苦呻吟着喊出她的名字。她知道那痛苦不仅仅是心口那一刀所致，更是由于三年的感情却在今日背弃。
三年前她将那个胆小谨慎、不住发颤的小女孩搂在怀里，她把她当做妹妹，若能见到自己的妹妹，那也该和她一般大了，只是此生无缘了吧……她抬起手，想抚摸面前女孩的脸，只是她忘了她的手中还有刀。
她看到她思念追忆的神情，但她微一错愕就已沉下心，因为她更看到了她举起的刀——最后的最后，她勾起嘴角：“再见。”抽出刀，一时间漫天血色，血迷蒙了她的眼睛，染满了她的脸颊，温暖了她的指尖，润湿了她的衣裳。
她觉得好冷，即使是困在雪山深处，她也不曾觉得如此寒冷，因为那时的她知道有人在雪山另一头与她一道奋斗。
她觉得温暖，即使曾经同样血染双手，她也不曾觉得有何温暖，因为那些都是于己无关的路人。
只是现在你选择背弃，好冷，这是被人背叛的滋味吗？你的眼中毫无恐慌，毫无惧怕，毫无后悔，是不是你早已预知如今这一局面，那是不是早点该成全你，何必退让，何必抵挡，何必反抗，因为后面还有血战等着你；而我们，至少我们有一人能活下去，至少我没有能力再那样无情地活下去，至少我可以不再夜夜噩梦，至少你能离开这里，至少你能走遍江湖，至少你能看尽青山秀水，至少你能尝尽天下美味……那好，再见，青，不再见吧！
而现在自己选择杀死你，三年的友情化作杀戮，这是背叛吗？算是吧，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们是最佳的搭档，你一点点温暖着自己的薄凉，直到现在你的血还温暖着自己的身躯——但自己还是要杀死你，因为我不想死！只是为什么你的脸上带着笑意，是眼花还是错觉，你安心死去？生命仅有一次，你甘心离去，你毫无怨恨？若是自己，绝不甘心；若是自己，怨念深种。但你……算了，再见，雅，不再见吧！
她闭上眼，砰然倒下，这就是他们想到的结果吧。
她转过身，毫无表情，但这就是他们想到的结果。
“啊！”她惊呼。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浅浅一笑中，轻轻掷去的那一就被就震得前来袭击的黑衣人的剑几乎脱手而出。
一击不中！
“杀！”几人结阵，压向他。血四溅开来，猩红的，温热的，只是不知是谁的。
他将她护在身后，只是越需要保护的人越难以保护，越难以保护的人越无需保护。
她一手拉着男子的衣襟，一手已从头上取下发簪，攥在手心。她的身子微微发颤，不是害怕，不是紧张，只是她应该如此，她应该像一个普通女孩那样害怕那样紧张，但，她知道她不是——
她抬眼看他，坚毅冷静果敢，只是他的指尖微颤，是担心她的安危，她心中轻笑。
手起簪落，一击不中，他已闪过身。
一年，一年前她作为孤女来到他身边，一年来熟悉他的生活起居，一年间她了解他的行事手段。虽然她不是以刺杀为目的，但绝杀令下，她一样奉令行事。她以为她将一击即中，可谁料他竟然知道她暗下杀手，他竟然还有力反击，那她这么久的潜伏算什么，是他眼中笑话，还是戏弄，又或是侮辱，她忽然发现自己在他眼中是那么幼稚。
她翻身一跃，避开他回击的锋芒，无出其右的轻功。
这女孩的背叛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当年的她因丧父被赶出客栈，然后拖着亡父的尸体在街上求助，一时同情他帮了她，那时强忍眼泪的她在下葬时一瞬间号啕大哭，一时感动他收容了她。在他面前，她小心翼翼谦恭有礼；在伙房里，她任劳任怨努力干活；在夜深人静时，她辗转反侧偷偷抹泪。他知道，因为他不止一次观察过她，不止一次打听过她，不止一次接近过她。因为，她像他的曾经，顽强敏感。
而他的举动，她也知道，于是她继续顽强继续敏感，继续演着羸弱孤女。只是她太自负，她太得意，最后杀意动杀气现。
若不是那丝杀气，他如何躲得开。他心中自嘲，想想自己本还打算保护她，想来是种讽刺吧。
她冷眼相看，仿佛面前不过是蝼蚁，因为她必须出手，而他必须死！
“姑娘，王将军带人过来了。”
即便有她，这群鼠辈也难以猖狂，今日的刺杀，他早已得知，是故他早已安排妥当，不然他会空了将军府只身等刺客来袭吗？
几人跃出窗口，一时屋外兵刃撞击声响不绝。
他稳操胜券，虽然面前这女孩的突然倒戈令他措手不及，但是他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而他们是阴险毒辣的鼠辈，他自信能将他们一举擒获。
可忽然间他笑不出来了，眼前猛地一黑！中毒！怎么可能！今天的饭菜！她下的？！她不要说出府，连后院都不曾出过，食材都是其他人采备，而烹饪也是厨娘一手操办，她如何做到？
看到他努力睁着眼睛的样子，她笑了，经年绝，万毒之母，有她便有毒。于是，她赢了。
虽然他身体太过坚实，武功高强，毒性迟了大半日才发作，也只让他失明，但即使只有片刻依然足矣。
“杀！”令下。她扑在他的身上，胸前背后中刀。人亡。她如愿昏迷。
不过昏迷而已，只是小伤罢了，她绝不会死，她绝不能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十九章 昏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