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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十二章 变数(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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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俱黑,星斗如水注入阵中,迷茫雾气弥漫,言临素闻见香气,他方才已经觉察到青罗刹身上的香气,那香气如最甜美的花香,他屏了息避过。
阎王殿中青罗刹武功不高,但擅于布阵和毒药,眼前便是她看家的本领——七杀阵和醉千觞。
七杀入命宫,主血光之兆。
言临素对这女子早有怀疑,只不过想看看究竟谁是幕后主使,才踏入瓮中。
阎王殿,十殿阎王在江湖上一直极为神秘。
此番在大江之上水匪炸船,而青罗刹亲自出手,将他引到此处,这阎王殿已经不掩饰与劫生辰纲之事有关。
这江南的生辰纲是米粮和兵器,莫非这阎王殿也要插手江山之事?
底牌揭得如此明白,也不怕泄密,当他言临素必死么?
言临素唇角露了笑意,手中素影剑如电射而出。
土堆轰然瓦解,不过一招!
“厉害!”青罗刹轻轻抹去唇角的血痕,身形出现在坟堆旁。“言公子好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般毁了我的七杀阵,不知可还拦得住我的醉千觞?”
言临素微微一笑道,“拦不住,你的机关设得刚刚好,我若不拼尽全力出这一剑,也破不了你的机关。我若拼尽全力出了此剑,自然拦不住你的毒药。姑娘此刻你负了伤,我中了毒,不如就此握手言和,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青罗刹发出一阵森冷的笑声,“你以为我负了伤,便奈何不了你?”
言临素从容笑道,“我的剑气伤了你的肺经,姑娘还出得了手,哪怕一招半式,我便跟你姓。”
“你......”青罗刹为他道破,目中转过幽怨。
言临素打商量道,“姑娘,不如你先先运功将剑气导出经脉,我找个地方运功将毒药逼出。山水有相逢,你我改日再战?”
青罗刹看着他一袭白衣下了山,倒一笑低语道,“便宜他了。”
言临素并未听见她的后半句话,沿着山路入了林间,已是觉得心跳如鼓,心知这青罗刹的毒只怕非同寻常,他不敢再走,盘膝于树下坐定。
他运功一周天,血脉已随心跳仿佛沸腾了一般,他看见一片绣了金线的黑色衣袂,终是昏了过去。
鸳鸯锦被,牡丹金帐。
言临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耳边传来琴声,那琴声并不成曲调,似是弹琴的人将琴弦信手而拨。
天光未明,屋内点着红烛,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是天尚未明,还是亮了又黑。他觉得周身乏力,内力提不起来,睁眼向着桌边的人看去。
弹琴的是一位穿着绿裙的女子,这女子他认得,竟然是朱永宁的丫头小媚。
小媚见他睁眼,笑道,“公子可醒了。”
言临素起身道,“我在何处?”
小媚为他端了茶道,“是烟波渡。”她见言临素目光落在窗外波光上,又道,“这是一片水庄,在洞庭之中。”
“我昏了多久?”
“小媚不知,是王爷带公子回来的。王爷吩咐过,若公子闷了,可以带公子去看门前的竹林。只不过此时已是深秋,若要看桃花要等到春天了。”
言临素淡淡地道,“他困了我的内力,又想做什么?”
小媚道,“王爷和我说,公子中了难解的毒,但只要暂时克制住你的内力,待毒自然从体内退去,便无大碍。公子别急,不过......”
言临素抬头看她,“多久?”
“半......半年。”
“半年?”
小媚笑道,“半年之后这桃花也开了,可不正好?”
朱永宁出现得如此刚好,要说他与这桩事全不相干,言临素半点也不信。
“小王爷在哪,带我去见他。”
朱永宁正在水榭中,黑衣金冠,含笑多情。
言临素走了进去,站在他身后。
朱永宁停下手中的琴弦,自椅上站起,拉了他在临窗的扶栏上坐下。
这一处水榭四面皆是窗,合起之时又是一间屋子。朱永宁将窗支起了一半,窗外是浅浅的水流,水流之畔竹枝如剑,指向苍穹。
“临素寻我何事?”
“小王爷好算计。”
朱永宁一笑道,“临素在夸本王?”
“王爷会出现在这里,时机分毫不差,与阎王殿只怕不无干系。”
朱永宁笑道,“本王好交朋友,结交些江湖势力也不奇怪。”
言临素道,“我离京之前翻过卷宗,江南生辰纲无端失踪,无人知道那些米粮和武器去了哪里。”
“如今临素已经猜到了?”
“我见了江上那些竹排,又在小王爷这里见到这些竹子,想不明白也难了。”
朱永宁又道,“竹筒中空,若是装了东西的竹子和其余的捆成竹排,也可浮于水面,寻常看不出来。”
“我问你江州之事,那日小王爷突然出现在客栈,而镖局也刚好在那客栈中。王爷借故与我闹上一场,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查探那镖局而来吧。”
朱永宁道,“不错,我探了镖局的货,在他们的镖车中下了追踪的药散,他们出了城,无论走哪条路,我都不难追上。”
“如此这米粮兵刃,财物珠宝都到了王爷手中。”言临素道,“我是否该问一句,王爷想要得到些什么?”
朱永宁与他坐得很近,笑道,“江山与美人,临素想听我怎么回答?”
“江山?王爷那日在停云亭与我说凤仪台临终前曾与你父王传了一纸书信,说什么算尽天意,难料人心?内宫之中,太后纵然有所怀疑,又怎会轻易传书给子侄辈的成王?”
言临素眼前浮现成王那张富贵的脸,那日与他一起蹲在猪肉摊前的成王心中只怕也并未与他的笑容一般温驯无害。
朱永宁道,“临素果然聪明,那日凤仪台同时传出的还有太后的一纸诏书,说若皇帝不堪大用,令我父王即位。”
言临素心中一冷,“成王推举我为督察院使时,便已夺了生辰纲,那时便有了反心?我督察院不过是他的一个障眼法,用来安皇帝之心,方便他从容部署?”
朱永宁点了点头,“不错。”
言临素猛然抬头,“那外辅赵甫又算什么,他提出中兴十策,甚至不惜以身......”
言临素想起宫中桂花树下那道紫色的身影,话语一噎,便再也说不下去。
朱永宁沉默了片刻,唤道,“临素,我们得了消息,北燕今年秋收之后,已在暗中调粮调兵,铁蹄将在北寒江冰封之前扣关。改朝换代并非小事,若要以最快的时间,流最少的血,纵有欺瞒也皆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