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残》三放

5、初次相见

　　晚上的时候，蓝玉来叫她去吃饭，趁着梳妆打扮的时候，与蓝玉攀扯起来。
　　“蓝玉，这儿……真的是齐王府？”
　　“我、蓝心和雁翎自小就跟着婆婆，姑娘这算是问对人了。按照惯例，皇子十五岁就要出宫独自居住。我家王爷是和怀王殿下、裕王殿下同时受封的，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像别的王爷一样到自己的封地，而是留在了皇城，直到去年才过来。被封王之后，就有好大的府邸，可我家王爷说还没过来，暂且搁置修建府邸的事。可是呢，皇上钦赐的额匾不能不挂，就是外面大门上那块大匾，所以就买下这块地，虽然不大，但挂一块匾足够了。”
　　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侬兮觉得中规中矩的打扮起来还不赖。心里琢磨着蓝玉的话，有些不明白，问：“那东北城这边的事谁管？”
　　“皇上直接派人过来，文武官都有。文官是孙荣孙大人吧，武官的话好像是叫什么……”蓝玉蹙眉几番苦苦思索，实在想不起来。
　　见她那样，侬兮也不追根究底，撇开话题，说：“府上的下人好像也不多。”
　　“嗯。”蓝玉应着，弯身从桌上拿簪子为侬兮挽发，又继续说：“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新府邸已经修好，就在最东边，等王爷回来之后就搬过去，到时候应该会增添人手。”
　　“新府邸？”侬兮纳闷。
　　“嗯。”说到这儿，发已经梳好，轻轻为侬兮整理肩上的衣褶子，说：“我家王爷虽不急，可皇上说府邸的事不能再拖，亲自下旨命工部抽调人手来修。好了，梳好了，去吃饭吧。”
　　能得皇帝亲自命工部修筑府邸，那该是个得宠的人吧。侬兮不禁更感兴趣起来，边朝外走着边问：“齐王殿下很得皇上器重吧？”
　　说起那位爷，蓝玉骄傲得像是说她自个儿，连连点头，说：“嗯嗯嗯。八大王中，只有我家王爷和怀王殿下是晚辈。怀王殿下是靠着李淑妃娘家势力受封，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有人说我家王爷受封是因为嫡皇子身份，可裕王殿下也是嫡子，他偏没受封八大王。这就足以证明，我家王爷全凭着真才实干。”
　　走在前面，在蓝玉关门的时候，侬兮又忍不住问：“王爷还在大漠？”
　　“前不久浮决国的一支小部落又在闹腾，王爷奉命前去征讨。凯旋而归本来是件高兴事儿，可又听说王爷病了，在回来的路上，应该也是近两天会到达。”
　　接下来的几天，侬兮都过得浑浑噩噩。雾苏婆婆怕她一个人思念孤寂，每天都来陪她说话。
　　这天，还在睡梦中的侬兮被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吵醒。
　　揉揉惺忪的眼，晕晕乎乎地问：“谁啊？”
　　门外的声音显得很急切：“姑娘，是我，蓝玉。得早些起床，要去迎接王爷。”
　　一句‘迎接王爷’把侬兮的瞌睡赶得无踪无影，腾地一下坐起，来不及穿鞋子就去开门。
　　蓝玉一边端着热水进屋来，一边嘱咐：“城里都传遍了，王爷已经快要进城了，我们得快些。”火急火燎地打湿擦脸的帕子，递给侬兮后，又去翻衣裳，自责说：“都怪我，消息这么不灵通。”
　　见她这般着急，侬兮也知道王爷归来不是小事，只得快速收拾。
　　一主一仆风风火火地出府时，雾苏婆婆已经等在那里。侬兮上前去，向之深深颔首，算是问礼也算是致歉。
　　雾苏婆婆笑着解释：“今早才得知消息，说王爷快到了。那是皇子，更是这东北城的主，礼节是不可少的，所以才让蓝玉去叫你。”
　　侬兮颔首：“是侬兮失礼，应该早些做准备。”
　　“王爷还没到，你也不算晚。”雾苏婆婆说完，也不再说话。
　　侬兮颤颤地扯扯嘴角，也闭口不言。打量四周，诸多百姓有规有矩地自发站在大道两旁，个个翘首以待。
　　‘看来这齐王殿下还真得民心啊’。侬兮心里嘀咕。
　　那人那般受宠，未来之时却不修筑府邸，给侬兮留下一种简朴的形象；而今又见百姓夹道欢迎，不免对那传说中的战神越发期待。
　　战场归来的人，该是铠甲配银枪，铁蹄铮铮，威风凛凛。只是那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人又一次让侬兮愕然。
　　为首的藏青袍子男人，棱角分明，却面色苍白，似乎是久病之人，然而那一对炯目传神，在人群里，仿若珠玉于瓦砾，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却难掩其老练之气。
　　佛念三千红尘，不过弹指之间，无需惊喜，只淡然处之便好，侬兮记得。可是这一刻，山雨欲来风满楼，在她的一方心楼上，那藏青袍子的男人疏影横卧，掀起一阵风，携着细碎的雨，乱了她心上的菩提子。
　　众人在雾苏婆婆的带领之下下跪颔首。
　　白傲雪下马，行至雾苏婆婆面前，恭敬地双手搀扶，说：“婆婆请起。”
　　跪在雾苏婆婆身侧的侬兮虽然低头颔首，却实在诧异。
　　关于齐王的一切，都是从云安口中得知的，在云安那里，齐王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侬兮曾不止一次地嗤之以鼻，总是觉得云安说过太过于神乎其神。如今那神一般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四周强大的气场，让侬兮不得不相信云安的话。只是那般圆润的音色，自那威严男人的口中道来，倒显得有那么些温润的气息。
　　“谢王爷。”
　　雾苏婆婆起身后，白傲雪又看向跪在身边的侬兮。
　　“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
　　猛抬头，目瞪口呆，看着眼前浅笑的男人，侬兮木讷地微启嘴口，却说不出话。
　　恰在这时，白傲雪向她伸手，和气地说：“起来吧。”
　　常年握剑，掌心起了老茧，可那不是侬兮愕然的缘由。白傲雪此举也同时惊呆身侧的雾苏婆婆等人，怪不得侬兮愕然。
　　还是雾苏婆婆提醒：“侬兮。”
　　若如一记闪电击中脑门，猛然间回神，诺诺地将手交给他，由他扶着起身。
　　也不管她的震惊，白傲雪吩咐跪在地上的一位老者：“赵总管，搬迁府邸的事就托你了，尽量在明天之前办好。”
　　“是，老奴即刻去办，请王爷放心。”
　　交代好后，与雾苏婆婆有说有笑地进府门去了。
　　蓝玉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凑到侬兮身边，叹道：“姑娘，你这手王爷握过……”忽见一人影至前，蓝玉欣喜地问候：“莫侍卫。”
　　这时候侬兮才注意打量这男子：身姿挺拔，一身黑裳，镂空发簪束着墨发，嘴角微微噙笑，像道温煦的光，不似白傲雪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见到这男人的第一眼，只在心底生出一声叹息：到底是生自皇家的人，连身边的侍卫也隐隐有着一股贵气。难道是近朱者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