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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惊梅动,沉沉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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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语想她是过于软弱,想知道事情的详细,却又不敢开口去问不想触及。恹恹的躺在床上,胸口像是塞满了棉花,闷闷的,膨胀不出的情绪。窗外的藤叶已泛了黄,毫无生气可言。跟她差不多吧,要死不活的。
她闭上眼想,父亲死的那日,林言辰确实回来过一次,可是却是满面春风,愉悦的回来的。这几日,她虽躺在床上,却是能够听到声音的。她知道苏白夜三日的相守,也隐隐知道父亲的死因。
他们说,林言辰乃太子党派,为辅助太子,铲除了不少不愿为太子所用的大臣,甚至说顾丞相也是因此混乱而亡。
她知道这话不对,苏白夜呵斥了他们,但是他说,父亲确实是因他的失误被三皇子刺杀身亡。
她握紧拳,力气绵绵的,于是又缓缓松开。
朝堂之争,林言辰扶持太子,故与父亲亲近,如此一来,朝堂之势自是大半归顺太子。父亲是要退隐,却被他阻止。甚至,他都未曾告诉父亲我在他那里,连我写于父亲的信恐怕也没有被转交出去!不然,父亲何至会去桥月山庄!何至会被乱党一箭穿心!
她现下想着,脑子却昏昏沉沉,根本连起身下床都做不到。心里也无甚想法,约莫是胸口闷闷的难受,是从心里开始记恨着一些回忆。
人生有命,不得不从。世间规矩,无法抗衡。
又能怎么办呢?嗔痴哀怨,只盼再不相见。
“小姐,药好了,趁热喝吧。”槿槿小心的扶起她,眼睛通红微微有些肿。
顾明语将唇贴在药碗上,闻着药间淡淡的苦涩,大口的咽下。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脸色多难看!浑身冰凉,进气少呼气多,简直。。简直。。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在这世上待了。”槿槿放下药碗,蹭去泪水,也不看她,托起盘子转身欲走。
顾明语轻轻的拉住她,对她露出歉疚的笑。
“对不起,再也不会了,槿槿。”
槿槿扑过来,紧紧搂住她,“小姐。。。”略带哭腔。
顾明语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道:“起码还有你。。”
槿槿使劲点点头,哽咽不停。慢慢放开顾明语,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她抬起手为她擦去泪水,槿槿也拿起帕子给她擦拭。两个人相看一阵,都抿嘴轻笑。
顾明语和槿槿约是从八岁认识的,那时候她母亲刚刚过世,偌大的丞相府一片悲寂,她整日也只躲起来一个人闷闷呆着,父亲便为她找了个同岁的玩伴,正是同样失去父母的槿槿,她那时小小的,身子比她还矮半截,清瘦的小脸上大眼睛哭的红肿,怯怯的望着她。如今她十六,她也十六,堪堪八载。
“槿槿,对不起,我以前跟你许的承诺不能兑现了。”
“什么承诺?小姐可许了我很多承诺?”
“不管什么承诺,比如我说以后定为你找个儒雅秀才做相公的那个承诺,恐怕都不能实现了,你家小姐我现在自身难保,只能。。。”顾明语还未说完,便被槿槿暴跳打断。
“停停停!小姐你不要拿我打趣了!”
顾明语幽幽的看着她,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在跟你说正事,我要去缘城了,你若与我一起去的话,那里最大也只有九品芝麻县官。”
缘城是她父母相遇的地方,在江南,鹰飞草长,秋冬清明,待到来年春,定有一番新景象。
“那林公子也去吗?”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看见小姐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槿槿立刻又将嘴闭上。
她来到苏府时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她觉得一定是小姐误会了什么。那些苏府的丫鬟婆子都喜欢乱嚼舌根!
“若是再让我听见,你便不必跟我走了。”躺下,将被子盖在脸上。
槿槿哑然,面色忧愁,却道:“我不提了,但小姐是一定要带着我!”叹了口气,走出门。
将写好的纸条塞进窗口的白鸽腿上,看着它飞向远方。
(二)
自那日醒来之后,苏白夜便整日粘着不离。问他朝政,他答一概不知,已经辞官准备迎娶娘子。这娘子,顾明语实在不好意思再问。
她也不打算再问他那日为何硬闯林言辰的楼院,所有事情的源起由终。毕竟有了答案,过程又有什么计较。
顾明语只恨这时事朝堂,只恨这乱世浮华。
手上拔着几根干枯的野草,冷风带起湖面粼粼波光,迎面而来,不觉间有些微凉。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风,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那人环过她,为她系上。鼻间有清淡的檀香,温和润雅。
“怎么一个人在这,也不怕着凉。”他说,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头顶,握住她冰冷的手慢慢摩擦。
“白夜我。。我要离开了,我要去江南了。我。。”
“恩,好,江南的景是很好,我们去那里成亲也好。”他接口说。
她失笑,“你怎么竟想这些!你知道,我不想耽搁你。”
“你想我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某人曾握过我的手许我承诺,难道她是玩弄我的感情?”他说完一顿,又继续,“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给她一个家。”
顾明语微怔,看着相握的手,又转过头看他的脸,唇边便蹭到了他光洁的下巴。
他目光清亮,在她失神之际,将她纳入怀中。
顾明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回以拥抱。回道:“好。”继而又道:“不过,你可能要等她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一年半载,你若倦了,便可离去。”
“哪怕便是一辈子,又怎么会倦。”
无言轻笑。
“霖鸢小姐,这不能来,您快回去,哎呀。”
“让开!”
丫鬟梅儿拦着拦着,还是让木霖鸢闯了过来,这木小姐本是苏小姐的好友,今日也借了这个名头,与小姐一起来了桥月别庄。
她生了一副贵气精致的面容,偏生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性子,此时她见着远处相拥依偎的男女,不禁眉头大皱,神色失望,也不多停留,转身便离去。
梅儿也急忙跟了过去。
不一会,苏云雪便出现在了后院,冲顾明语长长的舒了口气。
“终于把霖鸢糊弄走了。”
顾明语自是知道,这木霖鸢便是礼部侍郎的千金,也不搭话,微笑看着她。
“明语,今天好些了吗?让我看看!”苏云雪摸着她的脸,转来转去。
“好了,好了。与我说说朝事吧。”顾明语想知道如今她是以何种身份存在,奈何苏白夜关于朝政,一律不予她说。
显然苏云雪也是得了她哥的教训的,支支吾吾。费了她好大言语才套出来。
“新皇执政,改年号伯观,顾伯父。。与你被封溢号。”
“这么说,我已经死了?”顾明语不知是喜是忧。
“新皇是说你因政乱,与丞相同被乱党暗害。”苏云雪一边小心的看她的脸色一边说。
这世上已经没有顾明语了,顾丞相顾府都没了。
“顾府呢他们还好吗?哦,不,已经不能叫顾府了。”
“他们都散了,宅子已经被收了,有些仆人现在正在苏府,还有许多在。。在林府。”
“他?”顾明语只说了这一句便不愿意再继续说了。
苏云雪犹豫了一阵,开口道:“其实。。。”她望见顾明语漆黑的眸,苍白娇美的面容,又想起哥哥苏白夜的神色,转口道:“其实,我哥哥也不错,他为了你放弃了吏部的官职,反正他在我们家排行老二,不需要他继承家族,父亲虽说叹息,却也理解。”
“嫂嫂,这亲什么时候结啊?”她调笑问。
“又拿我说笑,我记得那个临湘王世子似乎已经跟谁谁私定终身了吧。”顾明语反驳,却觉得胸口闷闷的,她真的要嫁给苏白夜吗?可是她总忘不掉那个人怎么办?
说到底,是怨是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怨他吗?怨他不告诉自己父亲死讯,让她错失最后一面。怨他不舍朝政,欺骗自己。怨他一己之私阻止父亲,导致父亲死亡。她不敢去确认,她根本是怕见到他,她会控制不了爱恨交织的情感,怕自己会依然想扑进他的怀中。或许其实她只是在怨为什么这种消息不是由他来告诉她,而是另一个冒险去找她,这其中关联,她不想也不会不知。
苏云雪一下绯红了脸,见顾明语面色难看,也顾不得与她斗嘴,连忙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