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雁》甄莫言

3、项府浣女

　　秦二世元年三月会稽县项府后院
　　“唉，这该死的活，怎么也干不完，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啊？”我抬手擦掉额上的汗，看着脚下一大盆的脏衣服，再看看满天的星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做着这些繁重的工作，回想起那日——

　　三个月前，我从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不到10岁的娃娃，而且还来到了这个动荡不安的时期。是的，不要怀疑，我就是穿越了，而且穿得蛮远的——两千年前，他们说现在是秦二世元年一月，以现在的纪年方法来算的话是公元前209年吧。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战火纷飞、民不聊生的年代，所以当我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荒凉的景象，街上行走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少年都被拉去修阿房宫或是骊山陵墓，而稍有一点姿色的女子想必都被荒淫无度的秦二世征了去充实后宫了，而我现在的身子，看上去不过八九岁，想是哪边都靠不上了，所以才幸免于难吧，不过看这身破烂的衣物必不是有钱的主，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魂魄被我侵占了身体。

　　也许是我运气太好，万人难得一遇的穿越被我碰到了，而十年才有一次的项府招工也被我碰上了，可能是人才太缺乏的缘故吧，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竟然顺利的入选了，成了项府的浣衣女工。在这里，我没有姓，大家都唤我灰雁。

　　来了三个多月，仍然不能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三个小女娃在一个熟练女工的带领下要洗若大的项府上百号人的衣服还有床单、蚊帐等等等等，从早忙到晚除了吃饭的时间，真是一刻没得停。不过大家都没有怨言，因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感谢都来不及，又哪里来的怨言呢？当然除了我，二十多年了，我还没有吃过这苦呢，特别是你在做事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大嗓门的监工在骂骂咧咧，心情更是可想而知的差到了极点，瞧瞧又来了——

　　“都给我用心点儿，过两日二位项爷就回来了，要是让爷发现床上褥子上有一丁点儿的不干净，到时候怪罪下来，仔细你们的皮！”

　　这个顺姐，不过是管家让她教教我们这三个小女娃怎么洗衣服，她倒还真吆喝上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于这种人我最是不齿的。当然，她也看我不惯，大概是因为我的两个小发明吧。一个是搓衣板，这种工具在现代已经是很少见，不过在两千年前的秦朝就是个稀罕物了，她们平日里都是拿根木棍在衣服上锤锤打打，浪费时间，洗不干净还总溅自己一身水，于是我就找了块结实的木板，用锉子凿出波浪，再磨光滑，一个简易的搓衣板就做成了，节省了不少力气，也洗得更干净了。还有一个是小板凳，也许大家还不知道，秦朝的时候是没有凳椅的平民百姓坐蒲团、木墩，宫廷、官司府、富贵人家坐锦墩，均席地盘腿而坐。木墩那玩意实在是不好坐，一个不小心就滚开了，老让人摔倒，于是我就做了个四个角的小板凳，坐着平稳多了，大家看了也都纷纷效仿，我怎么会做这些木工活呢？说起来，还要谢谢我现代的公公，一个喜欢做木工的快乐老人，对我极好，屋里的家具都是他老人家亲手做的，少不了我也在旁边递递工具什么的，多少学了点儿。本来这些小玩意是我自己做了用来偷懒的，谁想让管家看上称赞了两句，从此顺姐便与我不对盘了，许是怕我抢了她的位子吧，谁知道她那个位子我是根本不屑与她争的，我只是在这乱世里得过且过，每天有饭吃有睡觉，安稳度日便好，丈夫都不与人争了，还会去争个浣衣女工的位置吗？哀莫大于心死，就是我现在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