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丁香》宽乐

41、飞蛾女人（七）

　　13.
　　连小明和陈璐要结婚了，我收到请柬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这也太快了吧。

　　我见过陈璐，有一次连小明请吃饭，把陈璐也带来了。陈璐长得还不错，瓜子脸、大眼睛，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正如张一兵说的那样，真真的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个什么上。

　　连小明和陈璐的好日子定在了六月二十六号，阴历五月十八，恰逢大学刚放暑假。因为九月份开学后事情就多了，趁着暑假把婚一结，还有时间出去旅游啊，处理些自己的事情啊，所以说双方家长和一对新人一拍即合就把日子定下来了。

　　结婚典礼那天，真叫一个热闹。

　　接新娘的时候，陈璐的那帮朋友就把连小明折腾的不轻，费了好大的劲儿，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劈叉又是塞红包的，新娘闺房的门终于打开了。

　　进去之后，新娘坐在床上，伴娘让连小明给新娘找鞋，连小明和他那帮哥们儿满头大汗地找了半天，终于在大衣柜顶上发现了那双红色的新娘鞋。

　　可是大衣柜太高了，鞋子不好拿下来，伴郎赶紧出去搬了把椅子进来，可是厉害的伴娘坚决不让连小明踩着椅子上去拿。

　　天气热，人的火气就大，伴娘伴郎针锋相对，差点掐起来。

　　伴郎是连小明的死党包小虎，他俩上学的时候就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别看包小虎名字里有个虎，长的可一点也不虎，瘦得像根竹竿儿一样。

　　伴娘决不妥协，说如果新郎在新娘家踩椅子，以后结了婚就会一辈子把新娘子踩在脚下，以后陈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包小虎只好抱着连小明颤颤巍巍地勉强把鞋拿了下来。连小明长得粗壮，别看个子不高，肉可瓷实了。最后，鞋是拿下来了，两个人也累得差点趴下。

　　更绝的是，接下来新娘子出门的时候，按乐州的风俗，脚不能粘地，连小明需要抱着新娘子出门。

　　陈璐穿着白色的婚纱，长长的裙摆里放了撑子，把裙摆撑的圆鼓鼓的。连小明抱的时候无从下手，左抱右抱就是抱不起来。

　　连小明的一个哥们儿就起哄：“你行不行啊小明？不行的话我可以帮忙啊？”

　　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落井下石：“我也可以帮忙啊！我也可以帮忙啊！”

　　“小明，你个儿低，要不让哥帮你抱吧？”

　　“哥也可以帮你背啊！”

　　几个损友七嘴八舌的过着嘴瘾，包小虎指着他们几个：“闹！闹！都给你们记着呢！”一群人就哄笑。

　　一间小房子里站了十几个人，空气还不流通，连小明的后背早已经湿透，白色的衬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新娘脸上的妆也花了，睫毛膏晕到下眼睑上，变成了熊猫眼。

　　伴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喊：“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大家顿时都不说话了，这伴娘是怎么了？疯了吗？

　　陈璐对着伴娘小声说：“妞儿，你怎么了？”

　　伴娘小声说：“让他们先出去吧，得把裙撑拿下来，要不然不好抱，还有，一会儿你坐车的时候也没法儿坐啊？”

　　陈璐：“哦，是的，有道理，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要收拾一下。”

　　一伙人都乖乖地退出了房间，屋里只剩下新娘和伴娘。

　　新娘的父母和亲戚坐在客厅里寒暄，看见新郎出来了，就问：“陈璐呢？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

　　伴郎赶紧说：“天热，新娘子要补补妆，一会儿还要照相呢！”

　　新娘的妈妈说：“你们要抓紧时间啊，时间可不早了。”

　　连小明急忙点头：“知道了，妈！”

　　里面应该是收拾完了，伴娘把门打开了，新郎一帮人又进去了。

　　这回应该是好抱了，裙撑拿出来了，裙子不鼓了，软软地垂着。

　　“快抱吧，你不抱我可抱了啊！”那帮人又开始起哄了。

　　包小虎：“抱什么抱啊，从卧室到客厅，应该是不用抱的，只有出了大门才要抱的。”

　　连小明有点恼：“你早不说，害得我刚才费了半天劲儿，你虎啊！”

　　包小虎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吗。”

　　一帮年轻人，都没有结过婚，经验不足，可以理解。

　　新娘、新郎，总算是携手从卧室走出来了。

　　伴郎：“大家都安静啊！现在有请叔叔、阿姨做重要指示！”

　　陈璐的父母坐在沙发上，两个年轻人站在父母对面，聆听父母的教诲。

　　陈璐的父母讲了很多语重心长的话，说到最后，陈璐的妈妈一个劲儿地抹眼泪，陈璐爸爸的眼圈也红了，陈璐看到父母悲伤的样子，也抽抽答答地哭开了。

　　伴郎：“好了，好了，叔叔、阿姨，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我们应该开心啊！来，新娘、新郎、过来和父母合影吧！”

　　大家止住了哭泣，一起摆POSE合影留念。

　　照完像，新娘真的要走了。想到从此以后，自己就要永远地离开这个成长了二十多年的温暖的家，陈璐不由悲从心生，呜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连小明不住地安慰陈璐，伴娘也劝。包小虎给连小明使眼色，示意他抓紧时间。

　　连小明对着陈璐的父母深深地鞠躬，然后满含深情地说：“爸、妈，谢谢你们把璐璐教育的这么好，从此以后，照顾她的任务就交给我把。今后，我们俩一定会好好过日子，您二老就放心吧。”

　　陈璐的父母落寞地点头：“走吧，走吧。”

　　连小明和陈璐对着二老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伴郎：“新郎，现在你可以抱新娘了。”

　　因为裙撑被拿掉了，连小明这回抱的不是很费力了，他抱紧了新娘，一口气从四楼奔到了一楼。

　　总算是上车了，连小明和陈璐的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在车上，陈璐还是有点哽咽，连小明拉着她的手说：“璐璐，别伤心了，放心吧，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14.
　　结婚典礼开始的时候，那帮人闹的更凶，看的我心惊肉跳的，徐曼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张一兵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起哄嫁秧子，我就说他：“连小明是你哥们儿吗？他受捉弄你就这么开心啊！”

　　张一兵：“你不懂，结婚就得闹，闹的越凶越好！”

　　婚礼上有一个新郎给大家介绍恋爱经过的环节，那帮人又开始闹了，非让连小明站在椅子上讲，他们让服务员拿了把椅子放在连小明身边。

　　“小明，站到椅子上说，快站啊，不站我给你抱上去了啊！”

　　“你们都弄啥嘞，知道小明个儿低也不能这么挤兑他啊，你们这不是欺负残疾人吗！”

　　“连小明，坚决别听他们的，别站，等会儿啊，我去给你搬个梯子去。”

　　“连小明，要不我去给你找几个氢气球吧，栓到你腰上，你飘到房顶上说，这样大家都能看见你了。”

　　张一兵笑的快要岔气了，捂着肚子指着那帮七嘴八舌的人说：“你们这帮孙子，太损了吧。”

　　连小明好不容易站在椅子上开始说了，那帮人又说连小明讲的不行，说讲得太简单了，说你不能敷衍大家啊，大家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你不能这么轻描淡写，要捡重点地说。把连小明给气得非要从椅子上下来不说了，那帮人就抓住他的腿不让他下来。

　　就在这时，只听到“啪”的一声响，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一只带壳的生鸡蛋。那只鸡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连小明的脑袋上，连小明乱蓬蓬的头发上立刻盛开了两朵雪白的蘑菇云，蛋黄和蛋清像黄色的瀑布一样“滴滴答答”地顺着连小明的头发流了下来。

　　包小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你们太过分了啊！都不许再闹了啊！”

　　包小虎伸手把连小明从椅子上扶下来，连小明跌跌撞撞的一头就扑到了包小虎的怀里，弄得包小虎也粘了一身的蛋液，狼狈不堪。

　　那边连小明他爸也被人整的很惨，他爸的脸上被人抹了红色的、黑色的鞋油，一道一道的，像京剧里的大花脸。

　　我怎么感觉，这婚礼简直就像是一出戏，一部惊悚大片，太吓人了。
　　…… …… ……
　　在一片纷乱中，司仪终于宣布：“今天的结婚典礼到此结束，感谢亲朋好友的光临，下面请大家坐好，婚宴马上开始。”

　　结婚典礼总算是结束了，大家纷纷就座，刚才闹的时候太消耗体力了，一个个都饿了。

　　新郎、新娘要去换敬酒服了，连小明扶着陈璐，刚走了两步，扑通一声，两个人一下子齐齐摔倒在地，已经就座的那帮人看到了，乐得不能行，拍着巴掌叫好。

　　伴郎、伴娘赶紧上前去扶。伴娘一看，新娘的裙边被撕扯了很长一道口子。估计是婚纱太长了，连小明不小心踩到裙摆，所以两个人都摔倒了。

　　连小明的头上磕了一个包，新娘子的婚纱上也沾满了蛋液，两个人狼狈地站起来，相互搀扶着去包间换衣服了，我和张一兵也跟了进去。

　　一进包间的门陈璐就开始发飙了，说连小明那帮哥们儿忒不是东西。

　　连小明急忙义愤填膺地说：“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好了，老婆，别生气了，早晚会有报仇的机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都给他们记着呢！一个都跑不了！”

　　这包间是个套间，里面还有一间，连小明示意伴娘带新娘子去里屋去换衣服。

　　伴娘和陈璐进里屋换衣服去了，伴娘一个劲儿地跟陈璐说对不起。

　　“璐，对不起啊，我忘记拿裙撑了，要是套上裙撑，裙子就不会这么长了，连小明就不会踩到你了，你俩就不会摔跤了，你看我这猪脑子，伴娘拍打着头一个劲儿地自责。”

　　陈璐：“算了，妞儿，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今天太乱了，怎么弄的跟打仗似的？”

　　外面这帮人也没有消停。

　　包小虎去厨房找了点香油准备抹在连小明的额头上，起初连小明还不想抹，可包小虎说必须要抹。他说都磕青了，要是不抹香油就会发的很大，还说这事他最有发言权，他说他小时候脑门上磕了个包，因为没抹香油，最后那个包发的比鸡蛋还大。

　　张一兵说：“真的假的，说的那么邪乎。”

　　连小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对端着香油碟的包小虎说：“抹，抹，随便抹。”

　　不管是真的假的，也不管包小虎是不是要趁此机会恶搞连小明，反正连小明是认了。他想今天就当个傀儡，任人摆布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抹完香油，包小虎又拿纸巾擦连小明头发上的蛋液，蛋液太滑了，不好擦。擦完之后，连小明的发丝一坨坨的黏在一起，星星点点的还夹杂着白色的纸屑。

　　包小虎就说：“小明哥，要不去厨房冲冲头发吧，我再去找个吹风机给你吹吹。”

　　连小明：“你快拉倒吧，你们一个个不早盼着这一天呢，都憋着劲儿想看我的倒霉样呢，今天我就让你们开心个够。”

　　包小虎连连喊冤：“明哥，天地良心，我可一直劝来着，是他们不听，我啥时候都跟你是一伙儿的。”

　　张一兵：“快点吧，还有功夫扯闲篇儿呢，外面一大堆人等着呢，赶紧敬酒去啊！”

　　连小明边换衬衣别说：“幸亏今天长了个心眼，多带了件衬衣。陈璐呢，换好衣服没？赶紧叫去啊！”

　　我急忙去敲里间的门，听见伴娘的大嗓门喊：“别催了，马上就好了！”

　　连小明已经换好了衬衣，包小虎对他说：“小明哥，赶快脱裤子啊？你裤子也脏了！”

　　连小明说：“脱什么脱，我没带裤子，就带了一件衬衣，这事儿你不知道啊？你还让我脱裤子，你是想让我穿着裤衩去敬酒啊！”

　　包小虎抓抓脑袋无辜地说：“哦，是我忘记了。”

　　连小明抓狂：“忘记了，忘记了，你虎啊。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找你当伴郎啊！我跟你说待会儿敬酒的时候，该挡的你得给我挡住了，你长点心行不行啊！”

　　连小明正在数落包小虎，张一兵在旁边偷着乐，这时候，陈璐终于出来了。

　　陈璐换了件大红色的丝绸旗袍，上面绣着金色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发髻上斜插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脸上重新补了妆，看上去明艳动人。

　　包小虎眼睛都看直了：“刚才没有仔细看，嫂子真是仙女下凡啊！”

　　张一兵直戳包小虎：“快走吧，别废话了。”

　　酒席一共开了二十桌，一圈儿酒敬下来，陈璐感觉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穿着高跟鞋的脚磨的生疼。陈璐心里只想骂人：“这她妈的谁发明的婚礼啊，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

　　连小明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被灌的找不着东西南北了，这个时候的连小明才真的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一个劲儿地傻笑，对谁都是一句话：“喝，喝，多喝点儿啊！喝不好都不许走！不许走！”

　　一直闹腾到下午两点多，人们三三两两地纷纷告辞，婚宴基本上算是进入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