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丁香》宽乐

19、青葱岁月（四）

　　5.

　　学校终于放暑假了，我们四个都很兴奋，我很想念姥姥，他们三个也和我一样。虽然我经常给姥姥写信，但是我还是想亲眼见上姥姥一面。我很想摸摸姥姥那慈祥的笑脸，我还想让姥姥给我梳头，我的头发已经留长了，高高地扎了一个倔强马尾，而且还别了一个漂亮的红发卡。

　　爸爸、妈妈经不住我们的软磨硬泡，终于同意我们回姥姥家了。妈妈请好了假，收拾停当，就带着我们四个出发了。

　　当我们来到曾经熟悉的东水村，我又看到了村口的那棵老榆树，老榆树的枝桠深得很长，一片铺天盖地的苍翠。

　　我又看到了村口的那口古老的辘轳井，井台边站了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她们一边笑嘻嘻地唠嗑，一边把湿润乌黑的大木桶顺到井下麻利地搅上一桶水来。

　　有个眼尖的媳妇可能认出妈妈来了，她尖叫着就朝我们扑了过来。她一边叫着小溪、小溪是你吗？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这都是你的孩子吗？长的可真俊啊！一边又指使着旁边的人赶紧去给姥姥报信。

　　姥姥接到信儿了，她颠着一双小脚就往井台这边跑，后边跟着二舅、二舅妈和一群乡亲们。

　　我看见姥姥了，我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我不顾一切地朝姥姥跑去，我和姥姥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抱了良久我们才分开，姥姥细细地看我，边看边说：“香娃啊，你长大了，长高了，更俊了呢！”

　　我也看姥姥，我说姥姥你的白发更白了呢，像雪一样的白。我说姥姥你身体好吗？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小白和小黑还在吗？他们现在还下蛋吗？

　　身边的人越聚越多，姥姥看完我，又把那三个小的也细细地看了一遍。二舅则接过妈妈手里的行李，二舅妈亲热地拐着妈妈的胳膊，我们就这样被一群人簇拥着，热热闹闹的进了家门。

　　到家以后，妈妈热情地拿出糖果，分给在场的每一个孩子，我眼巴巴地看着妈妈手里越变越少的糖果，心里有些发慌。我心想妈妈你不能发完啊？你要给姥姥留一些啊！

　　快到饭点儿了，寒暄的人们逐渐散去，二舅和二舅妈在小厨房里忙活着。这时候我看到有个乡亲送了一盘子腌香椿过来，还有一个邻居送了一盘子油炸小野鱼。

　　我们几个一直围着姥姥转，我剥了一颗龙虾糖放在了姥姥的嘴里，姥姥的舌头都要甜掉了，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二舅家的两个孩子，六岁的女孩儿月儿和三岁的男孩儿小峰，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黄澄澄的萨其马，美滋滋地吃着。

　　月儿告诉我，二舅家种了两亩西瓜，她明天要带我们去西瓜地玩。

　　晚饭很丰盛，二舅妈熬了香喷喷的红薯玉米粥，烙了酥脆喷香的葱油饼，还炖了一大锅土豆芝麻叶红烧肉。这顿饭吃的真香，我们几个小孩儿的小嘴全都油汪汪的，丁武那个没出息的一边打嗝一边放屁，惹得月儿一个劲儿地偷笑。

　　第二天，吃过午饭，妈妈要回去了，她只请了两天假。她嘱咐我们四个要听话，每天都要写作业，还要帮着二舅和二舅妈干活，我们乖乖地答应了。

　　送走了妈妈，二舅收拾东西准备带我们去西瓜地。

　　二舅家有一头小毛驴，年龄应该不大，皮肤乌黑、肚皮雪白，正值青春妙龄，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打着响鼻在地上打滚儿。二舅家还养了一条大黄狗，名字叫“大黄”，那只狗虽然只是普通的柴狗，但是却绝顶的聪明。见了我们几个马上就摇头摆尾，两只耳朵机灵的支楞着，尾巴高高地翘起，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我们一看到它就喜欢的不行，纷纷用手去摸它，它也不叫，很温顺地卧在地上任由我们抚摸。

　　二舅套好了驴车，我们六个小孩儿全都挤在了驴车上，旁边跟着上蹿下跳的大黄狗。二舅扬起了手里的鞭子，他大声吆喝了一声，高高举起的鞭子轻轻地落在了小毛驴的身上，小毛驴得到了指示，撒欢儿尥蹶的往前跑。

　　来到西瓜地，我们被一眼望不到边的苍翠震撼了。微风吹来，一个个滚圆的西瓜在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中忽隐忽现，粗壮的西瓜蔓上一片片西瓜叶犹如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展翅高飞，正在缓慢西斜的巨大的夕阳给西瓜地里立着的稻草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装。

　　我们欢呼着一头就扎进了西瓜地，我们像“大黄”一样地撒欢奔跑，丁兰差一点就被硕大的西瓜绊倒。我们每个人都想找出西瓜地里最大的瓜，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在西瓜地的上空久久飘荡。

　　舅舅已经摘了一个上好的西瓜，抱在手里冲我们喊：“孩子们，都到瓜棚来，杀西瓜了啊！”

　　舅舅扬起雪亮的切瓜刀，手起刀落，一牙牙红艳艳的沙瓤西瓜就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们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抢，送进嘴里的那一刻，汁水四溅、甘甜馥郁。舅舅笑着望着我们说：“慢点吃，慢点吃，不够了我再切。”

　　那顿西瓜吃得酣畅淋漓，肚皮都快要变成西瓜了才停嘴。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整日与瓜田为伴，我们奔跑、嬉戏，我们抓“瓢虫”、逮“花姑娘”，看“屎壳郎”滚粪球，我们还逗“大黄”，我们把手里的西瓜皮高高地抛向远处，让大黄去追。

　　姥姥经常用麦秸火在鏊子上给我们翻烙馍，再炒上一盘金灿灿的鸡蛋，然后再做上一大锅放了香油喷香的面疙瘩汤。筋道的烙馍卷上金黄的鸡蛋和碧绿的小水葱，那种令人回味无穷的香味儿至今都另我记忆犹新！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那段逍遥的日子过得实在是惬意。

　　有一天傍晚，吃过晚饭，我非要闹着和二舅一起住瓜棚，姥姥说晚上露水重容易着凉，还是在家里睡吧。我不听，丁胜也闹着要去，姥姥拗不过我们，只好让舅舅多拿了一条被子带着我们出发了。

　　夜晚的瓜棚很安静，四周有很多不知名的虫子在歌唱，瓜棚的东头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我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在我的耳边萦绕。透过头顶稀疏的稻草，我清晰地看到满天的星斗犹如一颗颗光芒四射的钻石，那些一闪一闪的精灵仿佛与我离得很近、很近，似乎我一伸手就能把那一大片璀璨轻易揽入怀中。

　　我们还经常跟着舅舅去赶集，农村的集市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舅舅卖瓜的时候，姥姥就领着我们四处闲逛，我们看耍猴的、看说书的、看卖牲口的。逛饿了，姥姥就给我们买好吃的油馍和浸了麻油蒜汁的调凉粉。每次看到我们吃的开心，姥姥的脸上就乐开了花。姥姥还在集市上给我买了一个漂亮的上面缀满了亮晶晶的星星的发箍，我每天都戴着它连睡觉的时候都舍不得摘下来。

　　好像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马上就要开学了，妈妈来东水村接我们回去。

　　姥姥虽然舍不得我们走，但是却依然表现出一副很镇定的表情。她有条不紊地指挥舅舅往一个编织袋里装东西，红薯干、芝麻叶、玉米糁、炒黄豆……，末了还要再装两个大西瓜，妈妈赶紧制止，妈妈说西瓜太大了不好拿。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姥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舍，滚滚的泪珠倾盆而下。大黄也一直在我们身边急得打转转，我知道它也舍不得我们走。周围的乡亲们知道我们要走，也纷纷聚了过来，说了很多暖心窝的话。

　　我和弟弟、妹妹涕泪横流。别了，东水村；别了，姥姥；别了，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