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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生良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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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便下山四处游走,行慈悲事,为灵山攒功德。”一朝拜别,蓝裙清冷,眉眼间并无离别悲伤,淡漠的宛如一块冷硬的宝石。
游走之处以草药仙术济世,世人称颂,但沈龙衣却依旧是不明白,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哭,有人笑,明明自己眼中众生平等,为何有人痛骂自己,而又有人称赞歌颂呢?
远远听见山中有似婴儿啼哭之声,村子里的人皆好奇,想要上山一探究竟,怕是哪家孩童误落深山,天灾之中,能救则救,权当是为自己攒了功德。
沈龙衣也是不拦,寻了一棵死树依靠坐下,阖眼歇息。只是众人等了许久,直到天黑也未曾等来上山之人回来,忍不住去问沈龙衣:“活神仙,你可知道这进山寻婴之人哪里去了?”
沈龙衣依旧是眉眼淡淡:“想必,是被那青丘九尾吃了吧。”
世人多传狐仙,青丘九尾亦是与白兔、蟾蜍还有三足金乌一并属列西王母旁坐,人皆说青丘九尾为祥瑞,怎想它却亦会食人。
“神仙您既然知道为何不拦住他们!”有一老者目疵欲裂,此行上山的几人中有一人便是他儿。
“人各有命,他阳寿该尽……”沈龙衣清淡一笑:“万万不可逆天而为……”
“你还是不是人!你的慈悲心呢?”老者几欲昏厥,不禁破口大骂:“你若是说那山上有九尾狐狸,就是我去,我也纵然不可能让我儿去,要死便让我这把老骨头代他去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真真是让我生不如死啊!”
“生死有命,我是万万不能道破天机的。”沈龙衣单手掐了个诀,一缕白光自她手中飞出,落入山林:“我能为他们做的,仅仅是让他们安稳往生去罢了……”
墨目微闪,沈龙衣看着眼前或痛哭或抿唇低头不语的村民,有些恍然:“我本就是修仙之人,自然不能算是个凡人,你何必问我是不是人?”
“早些日子我看你熬药忙活,本觉得你是来救我们的女神仙,活菩萨,却没想到你居然冷淡如此。”一旁沉默了许久的中年人开口道:“你要知道,而今你并未成仙,你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何苦这般……”
“我可是又错了?”沈龙衣轻声言语:“我自幼跟着师傅在灵山长大,并没有普通人这般爱恨,我只知道天道不可违,善恶也不过是种种规矩而已,与我……并未有何意义……”
只是凡人耳力普通,并未有人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她也不过是淡漠往山上走去,刚入夜,眼睛却是明亮的,趁着月光入山并非难事。
“青丘九尾,如今我并不动你,今日你食人而修,不久之日天界神雷断然是要把这些恩怨一同讨来的。”
空气中的一股腥臊味儿传来,沈龙衣皱了皱眉,青丘九尾,生得天姿,修行千年即成仙,天界甚是浅薄,却也有这种食人而修,耐不住寂寞的,终究应了书中所说,祆兽也,鬼所乘之。终究是得不了大道的。
深山月色轻薄,耳边是夜兽嘶鸣之声,沈龙衣却依旧是闲庭信步,看着山中芳草萋萋,转而想起了自家山门上漫山遍野的千日红,那是师父百年前引下的,也未曾做半分解释,到现在她也不曾知晓师父为何栽种上那种花,本该山门肃穆,却平白惹了万紫千红,实在扎眼的很。只是即便疑惑,既然师父不曾开口,自己也并未问询,只当是师父爱拿它泡茶,当做了止咳平喘的草药来饮,只是那泛红的茶水,沈龙衣却是并不偏爱。
略微一走神,脚下却是一打滑,径直跌倒在了朽木之侧,木头腐朽的厉害,早已断裂,断裂的那面却是尖锐,因为未曾防备,木刺直直的扎进手掌血肉中。
就算是这般十指连心的痛楚,沈龙衣也只是抿抿唇,闷闷的哼了一声。
“你这女人还是这幅样子。”轻薄的声音从树林之后传来,沈龙衣不禁大惊,此人想必修为不浅,竟连自己的未曾发觉有人近身。
咬了咬牙,忍着痛爬起来,血染红了蓝色的袍袖,污了袖口以白线刺绣的师门图腾。
“来者何人!”因为痛楚而有些隐忍沙哑的声音在来者面前似乎并没有太大震慑。
“我看着你长大,你似乎从未哭过。”男子自树后显出身形,一身惨白的衣袍,玄色刺绣,花纹繁复,墨发披散,山林枯枝落叶交杂之地,却是赤脚而来,就这般微微笑着看着她,朗声说道。
“为何要哭,并没有任何意义。”狠狠的以内力逼出伤口内刺入的木刺:“你到底是谁!”
男子并未被她的质问所激怒,依旧是淡笑着:“龙衣,你怎生变得那么不可爱。”
“修道者七情六欲皆无,何来可爱与否。”背后灵剑般若发出待战之音。
“我乃魔道,段眉妩。”
昔日有神,天山段家,玉肌仙骨,五行挥洒易如反掌,行走于世,待百年后便可登于仙界,段家眉妩公子却是一身逆血,浪荡于世,后来索性遁入魔道,去而不返,行踪不定。
沈龙衣耳闻他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堕魔之后,段家家主愁眉苦脸来找远目道人想办法,可最后仍是眉头不展的离开。
或许只是一时嘴快,沈龙衣便问出了声:“你为何堕了魔道?”
“我渡了世人,谁又来渡我?”段眉妩看着她,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