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天空》苍苍横翠

9、东栗园（八）

　　搬到新的家园不久，我还没来的及与新的家园建立起感情，我们全家就搬迁了。后来，因父亲工作频频调动，我们屡屡相随搬家，离乡土也就越来越远了。而我，那种无根的栖惶，那种终生的漂泊感也就越来越强烈。

　　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仍然能记得我家搬家时的种种情形。那一天，所有东栗园的乡亲们都来了。平常母亲经常接济的几个老人蹲在墙角一边絮叨着母亲的善良一边流泪，母亲却被婶子大娘们围得紧紧的，有的对母亲说：“你去了好地方，别忘了我们。”有的说：“有空就回来看看。”最让我不解的是我的一位二婶子，她一进我家的门就大声嚷嚷着：“你走了好，省得天天给我拌嘴！”虽然满脸堆着笑，泪珠却簌籁而下。母亲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也是泪如珠滚，她又恨恨地说：“你哭什么哭？你是去享福的又不是去受罪！你若有良心就常来走走，也不枉咱俩妯娌们一场了。”

　　看着母亲那群人哭哭啼啼的，原本牵着母亲衣角的我不乐意了。离开母亲跑到大街上，又看到姐姐和她的伙伴们站在街口，眼圈都红红的。男人们毕竟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我的叔伯兄弟们只是围着父亲谈论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向父亲诉说着庄稼的长势，今年的收成，儿女的嫁妆等等。

　　我可是早就盼着搬家，盼着到城里住宽大的房子，那里有电灯有电影院，还有笔直平滑的柏油路。所以我是最兴奋的，蹦过来跳过去，丝毫没有半点惜别之意。我总不停地问父亲母亲，怎么还不走呀？然后又骄傲地对我的小伙伴们说：“等我回来，我给你们讲城里的大汽车和电影，还有那么那么高的楼。”

　　我小小的心中一直以为这次去城里象往常一样，很快就会回来，却不曾想到，也不曾知道，这一走就是千山万水，就是一生一世，就是连根拔除。

　　汽车终于徐徐启动。望着车两边和车后站立的众多乡亲，母亲和姐姐已是如泪人般，父亲则频频向乡亲们挥手，让他们回去。可还是有几个至亲好友爬上了车，执意要随车相送一程。汽车慢慢驶过新家，驶过东栗园旧址，又驶过了乡山。父亲停住车，和送行的人依依惜别后，我们的汽车才开始加快速度，向着城里的家驶去。

　　离乡后的日子里渐渐明白了什么是故土，也读懂了愈来愈浓重的乡愁。常常在寂寂的夜里，想起那个在即将离乡时仍然兴高彩烈的小女孩，心中就涌流着一阵阵的酸楚。当初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太多的怜惜太多的无奈，为那个无知的小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