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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安梦(一) ...

  •   风离和周朝歌收拾好行装后就动身南下,甫出客栈门口就感觉被注视,抬眸就对上一个男子灼热的目光,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身影已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隐没。

      “怎么在发呆?”风离的声音成功拉回他的注意力。

      “没什么……”

      两人走至城门附近时看见有几个富家子弟围在一起哄笑。

      “馒头……馒头……求求你们别踢、别踢!”

      大概是这些纨绔子弟闲着无事,就拿一个老乞丐作消遣,一个馒头被他们踢来踢去,就是不让那老乞丐拿到。其他路人也敢怒不言,生怕替一个乞丐出头会惹祸上身。

      高雨霁最爱抱不平,若他此刻身在此地,定必是第一个挺身而出,把这几个只懂欺凌弱小的烂人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可惜……

      周朝歌喝道:“住手!”

      “你是谁?”为首的青年抬头,见周朝歌衣着朴素,眼睛更是往天灵盖上放,“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我父亲乃是——”其父头衔尚未报上,那人已被周朝歌迅雷不及掩耳掴一耳光,整个人四脚朝天跌在地上。

      风离拍手大笑道:“哈哈!乌龟反肚啦!”他这样一说,围观的民众里也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人面色涨红,厉喝一声朝周朝歌扑上去,但尚未碰到他的衣角,已经有人拦在他身前,狠狠折断他两腕,怒吼瞬间变成惨叫。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哪——”

      “报官!快报官!”

      “你究竟是谁?”

      在众人或恐惧或疑惑乱成一团时,只有周朝歌淡定问道。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认得他的目光——他离开客栈时默默注视着他的人,一定是此人!

      眼前这个颜若宋玉的美男子,皮肤白净;目光灼热,眼神率真如孩童,眸光恍若星辰般灿亮;鼻子长得笔直,像一座孤傲的山峰;菱唇的色泽是桃花的粉色,不浓不淡,煞是悦目。

      男子缓缓走近他,每踏前一步,他就下意识后退一步,终于,他听到男子轻闻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名字。

      “永夜。”

      他倏地站定。

      永夜,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名字,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风离只觉得这个男子古怪至极,上前想把周朝歌拉到自己身后,但那男子暴喝一声,单手抱起周朝歌,随即已向风离击出一掌。风离感到一股真气如猛兽般朝自己扑来,情急下也运劲与他对上一掌,但男子内力深厚,风离不敌,如断线傀儡般被击倒在地上。

      男子似乎没打算罢手,周朝歌忙道:“住手!他是我朋友,不要伤他!”

      周朝歌想挣开他,可他力道奇大,周朝歌几乎动弹不得,还顺手被他点了穴道。

      “放手!”

      男子运起轻功就抱住周朝歌离开,风离忙不迭追上去,可感到气息一窒,一口血就这样吐出来,敢情是刚才和男子对招的时候受了内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周朝歌被那个疯子带走。

      周朝歌知道以风离的伤势一时三刻是追不上来的,无奈自己穴道被封,不能沿途为他留下记认。

      ※ ※ ※

      溪水缓缓潺潺,很清亦很浅,偶尔可瞧见有小鱼在乱石间玩捉迷藏,水波仿佛是暖阳下愉快的微笑,金光的暖光让青草舒适地伸着懒腰,低声吟唱初春的赞歌。

      男子把周朝歌带到荒野中,紧抱他入怀,吻如细雨般轻柔地落在行动受制的周朝歌面上。

      “永夜,你见到我……不高兴吗?”耳边,传来这个男子深情的呢喃。

      “你放开我!”周朝歌羞得满面通红,不断叫道:“我不叫永夜!我叫周朝歌,周永夜是我——”父亲二字尚未出口,男人的唇已经覆上他的,他挣脱不得,只能发出模糊的抗议声。

      “永夜、永夜、永夜……你明明就是我的永夜。”男人把头枕在周朝歌肩上,低声说:“我是慕长安,你真的不记得吗?”

      周朝歌回神过来,摇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这回男人干脆点了他的哑穴。

      “你太吵了,还是像以前那般安静才好。”见周朝歌对他怒目而视,慕长安伸手刮了刮周朝歌的鼻子,“我家永夜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周朝歌差点被气昏过去,他实在想不明白性情寡淡的父亲怎么会招惹了这个怪人,永夜、长安……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抓住。

      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愈来愈柔和,“永夜,我们回家。”

      周朝歌咬牙闭上眼睛,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晚上慕长安寻了间破庙落脚,又猎了几只野兔作晚餐。慕长安似乎很习惯在野外生活,竟随身带了调味料,兔肉火候十足,烤得极香,饥肠辘辘的周朝歌一眨不眨地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慕长安见状撕了一块兔肉放在唇边,周朝歌面上一红,尚不知该作什么反应,那块兔肉已经离他而去,落入慕长安口中。慕长安在他愤怒的目光注视施施然吃了大半只兔子,挑衅似的把油腻的手伸到他面前。

      “要不要尝一点味道?让你舔舔。”

      周朝歌狠狠盯着这个恶质的男人,用口型无声地说:“我要杀了你!”

      慕长安边笑边吃,忽然低下头,把口中的兔肉哺道他口中,周朝歌脑海一片空白,傻楞楞地吞下兔肉,连什么味道也不知道。接下来慕长安倒是很老实用手撕下兔肉喂他,周朝歌怕对方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都很配合地吃了。

      “永夜,想不到我们还能像从前一般。”

      夜里,慕长安抱住动弹不得的周朝歌,犹如一个抱住心爱布偶才能安心入睡的小男孩。周朝歌虽然挂念风离,但直觉这个男人不会害他性命,也跟着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到肩膊一片清凉,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夜色太暗沉,他无法看清男人的神情,但他感觉到对方停留在他身上的锐利的视线,危机感顿生。

      “睡吧。”男人替他整理好衣襟,淡淡说了一句。

      然而周朝歌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有些是真实存在的回忆,有些是凭空捏造的梦境,他渐渐也分不清真实和幻想……

      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在宫里长长的回廊中跌跌撞撞地走着,然后他看见了一扇门。他知道父亲就在里头,推开门,父亲正背对他,颀长的背影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令他却步。

      “父亲……”他轻轻喊了一声,然而对方恍若未闻。

      “父亲……”他又喊了一声,对方依旧不瞅不睬。

      他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发现父亲在写字,神情是那么虔诚而专注,眼底隐然流露出他前所未见的温柔。他把目光挪到纸上,上面满满的都是一句话——

      周朝歌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穴道都解封了,但身体僵直躺了一个晚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仿佛回到在谷剑被张飞燕折腾的日子。

      慕长安抱臂靠在门边看着他,眼神不带半点温度,嘴唇勉强地弯起一道笑孤:“你醒了……永夜。”

      “你何苦自欺欺人?你根本无法永远把我当成父亲。”他轻轻闭上眼眸,声音沙哑:“很久以前,父亲曾把一个锦盒埋在他最珍爱的梅树下,娘亲告诉我,锦盒里存放的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一迭纸,每一张都写满相同的词句——”

      “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

      永夜。长安。他们的名字。

      “从前我不懂,但今天我终于明白。他埋葬的,是你们的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长安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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