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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匕、匕首,你要它做什么?”水月吃惊。
      “唔……咳……”圣者难过地摊在树下,不住地低咽,他忍得辛苦,后面的话已说不出来。
      水月见状撒腿向屋内跑去,“你撑住,我马上回来!”
      此时,水云正半死不活地靠在墙角,歪着头,看不出是睡了还是醒着。水月凭记忆翻腾出丢在包裹中的护身短匕,再转头却见水云正抬头看着自己,“哥你也太狠了吧,他都快不行了,你竟然叫他守夜!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好了,现在你痛快了。”吼罢,夺门而去。
      水云只是由着她吼,看着她出门,“只能这样啊……”
      “让你久…你这是……”水月拿着匕首回到圣者身旁,却见圣者已去了外衣,胸腹赤敞着,依旧是原来的姿势靠在那里,起伏的肌肉表面除了刺入的钢针及厮杀留下的创伤之外,躯干、手臂内侧还分布大大小小的暗红包块……
      圣者蓄了些力气,终于能艰难说出话来。“在下需要…你的帮助。”漆黑的瞳清楚地映着一旁地上的灯火,“请将匕首烧热…然…然后烫进这些…血块……”积蓄的力气用尽,他开始止不住剧烈的喘息,但目光却是停留在水月的脸上。
      “我、我不敢……”水月从未对人动过刀子的双手紧握着匕首,无助的双眸在圣者的身上和手中的匕首间游离着。
      “在下教你…不难……”圣者的表情应该是笑吧。
      水月的脑子有些发僵,待她清醒些时,发现自己已经蹲在圣者身旁,用灯火燎着匕首尖锋。
      “用尖端…从包的外缘…斜刺进去,里面的…东西会缩…缩成球,再将它挑出来…即可。别害怕,不会有事。”圣者努力简述步骤,最后一句,格外坚定有力。
      暗色的尖锋摸索着探入包块,胸前嘶鸣的皮肉有了反应,张开口吐出半团青烟。
      “浅…浅了,再深一些……”圣者紧靠着树干,咬牙指导。这一刀确实没能触到里面的蚂蟥。
      “…哦……”匕首又试探性地向下走了两步。握着匕首的手已能感到里面的蚂蟥被烫得扭曲成团,不再吸血蠕动。
      圣者似乎是下了很大力气才从体内方才的巨变中走出,“好…现在…用腕力…将它……挑出来…记住,你…绝对不许…碰…我的血……”
      这一步水月做得倒是出奇地轻松,匕首尖挑了那团蚂蟥再向外一别,罗汉豆大小的黑团子便从创口中滚落在地。
      “这是蚂蟥?”望着地上肥乎乎的“装死”团子,水月颇感好奇,但怎么也没法跟丛林里的恶心蚂蟥联系起来。
      “对,血蛭。它们…吸食术法…血液……为术师所…忌讳……”圣者努力地睁着眼睛,“必须…尽快清除。”
      “嗯,我懂了,你的术法之力若被吸干的话,就会死去。”怪不得放着钢针不拔,先要料理这些包块,原来如此。
      于是,水月重新烫好了匕首,认真地在刚才那处旁边的包块上下了第二刀,在听到圣者提醒她“太深了”的同时,似乎感到有什么凉冰冰的东西溅在手指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水月抬头向上一看,慌忙解释道歉。完了,圣者被自己两刀捅哭了……
      望着水月难过不已、惊慌失措的样子,抽痛之余的圣者有些哭笑不得。“在下没哭,是…无法控制……”圣者苍白的脸在颤抖,一双清澈的眼睛奋力地张大,倔强地不肯眨眼,而不住的泪水正泉涌般由眼角流出——没有男人会哭得这么夸张。
      “明明是哭了……”狡辩,没哭你眼睛里流的是什么……
      “是毒发…的缘故,针上的…毒…并非致命,但会…麻痹肢体…增强五感……”他喘了气继续解释,“所以,我身体…动不了,但知觉却…敏锐数倍……风…吹得…眼睛发酸…忍不住……不是哭……”即便费尽全力也要澄清自己只是知觉过剩得迎风流泪,而不是被刀子捅哭的事实。
      “你中毒了?!怎么不早说!”水月埋怨地抓着圣者的胳膊。
      “别担心,除掉蚂蟥,我…自有办法……”圣者看了看依旧捅在自己胸前的匕首,示意水月继续挖蚂蟥。
      就这样,水月乍着胆子,深一下浅一下地挖着,毕竟是初学不上手,对开刀的手法和判断蚂蟥位置都存在些障碍和偏差,有几次还截漏了半截蚂蟥在圣者体内,经圣者提醒,又赶忙连挖带捅地抠了出来,差点没给圣者折磨得昏死过去。
      即便是治疗,一动不动地挨刀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跟受刑没什么区别。与治愈的曙光相比,水月手中的匕首给圣者带来的更多的是恐惧的黑暗,残破不堪的□□本能地抗拒着匕首的治疗,而被毒液约束着的躯体除了死命钻心地抽搐之外,几乎无力反抗。灼烫和挑挖引起抽搐,因抽搐而带动螺纹钢针的摇摆移位,因移位而带来更多的创伤,新伤加剧抽搐,进而牵动旧伤,如此循环叠加……
      水月每挖出一只蚂蟥,都觉得圣者几乎熬得满地翻滚,如果身体行动自如的话,他应该也会像被烫到的蚂蟥那样蜷缩成一团吧。见他抽得厉害,她只能每挖一次便暂缓一会,给圣者一个喘气平息的时间,但又不敢间隔太久,拖太久的话,到底不利于治疗,而且圣者也是要催她的,她不想让他把力气浪费在催促上。
      圣者紧瞪双目抿着嘴唇、牙关紧咬,任由眼泪纵横满面,持续的痛苦使得失血过多的他面色更加苍白。毒液限制了行动,却放大了知觉,令他敏锐捕捉到包括疼痛在内的任何感觉……皎月上灰色的斑驳格外清晰,哪怕一丝一厘也不会看差……水云在屋子里折腾着,他划开了皮肉,在做与水月同样的事情……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花瓣、江水、鱼鳞、草浆、残血、汗渍、灯火、烤肉……风在流动,哪怕是轻微的动作,都能察觉,被刮擦的伤口,清凉刺激,像是剥光了皮的鲜肉晾在户外。血液不合时宜地渗出来,沿着鲜肉上的纹理,将好不容易干涸的嫩肉再次温润,风又拂过……
      一路磕磕绊绊的水月差不多挖了三十来只蚂蟥,终于掌握了窍门,手法和技术都成熟起来,很快,圣者胸腹及双臂的蚂蟥基本清除干净。她清去地上的团子,又回到圣者身边。
      “这些针怎么办?”水月伸手欲拔。
      没了蚂蟥的吸食,圣者的声音变得有力得多。“不,这样便可以了,这些针…不能硬拔,在下自有办法,多谢您的帮助。”望着满头大汗的水月,他笑着表示由衷的感谢。“水云大人身上尚有蚂蟥未除尽。”
      “他自己不是会弄吗…”水月有些闹别扭,毕竟是吼了哥哥摔门而出的,哪好意思就这么回去。话虽这么说,但她忧心的表情却是将她出卖了。
      “水云大人没有恶意,哪有主人不心疼自家亡灵的,您说是吗。”
      “真的吗……”水月撅着嘴,斜瞟着映得昏黄的窗纸。
      “快去吧。”
      拎着匕首立在屋内的水月垂目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水云,竖直流淌在脸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与圣者一样赤着伤痕累累的上身,不同的是,他手上攥着好像刚刚系好的腰带,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身旁的地上零乱地散着蚂蟥团子、上衣、火盆、带血的小刀……
      神色如常的水云无辜地看了眼妹妹手中的匕首。“谋杀亲兄吗?”
      “对,谋杀蚂蟥。”水月没好气地来到哥哥身侧,见他身上一些死角地方还鼓着不少包块,不由心酸。“一个人弄不干净就说话嘛,又不是没人管你……”
      “我不记得我妹妹有这手艺啊。”见水月手法出奇地熟练,水云不禁诧异。
      “圣者教的…练熟了才敢来谋杀你……”水月忽然加了些力道,蚂蟥随之滚落。
      “哎哟…”这突然的一下令水云忍不住低呼出声,旋即硬咽了下去。“了不得。”
      没一会的功夫,水云身上处理完毕。“你休息吧,我陪圣者守夜去了。”水月丢了匕首,潇洒地离开屋子。
      水云张了张嘴,到底没阻拦,拦也拦不住,顺其自然吧。他阖起双目,不是为了睡觉,而是调整体内阴阳之气。他知道,夜已深,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蚂蟥尽除,身伤已不要紧,当务之急是抓紧恢复气力。
      水月与圣者并排靠在树下,她挽着圣者左臂,不由分说地将自己体内的术法之力输送给他。“抵御毒针、恢复身体一定需要很多力量,哥哥受了伤,一定顾不上你,不管怎样,不要也得要……不许说谢谢……”她温柔地止住圣者刚说出半截的话。
      充满善意的暖流注入身体,与圣者自身的力量一道抵御着毒液对身体的折磨。“哥哥总是这么粗暴,你原谅他……”纤柔的身体又不自觉地向浑身凉冰冰的圣者靠拢了些。
      圣者被她拥得心血沸腾,本想脱开,怎奈身体不听使唤。“您多虑了,在下从未怪过水云大人…在下已经没事了,夜间凉,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听得水月呼吸均匀半天没有回应,圣者不由无语,“这小祖宗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下糟心了……水云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给水云看到这场面还不一脚踹死自己……
      伤口与毒液合力围攻着身体,浑身上下尽是冷热不明的酸楚,痛到极致便是一种麻木。圣者自知担任守卫工作,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只要一闭眼,就有可能真的睡过去。浑浑噩噩不知熬了多久,猛闻身边风吹草动。
      水云开门出屋,一抬眼便看见妹妹侧身挽着直挺挺的圣者睡在树下……眉角不由激烈抽动……脾气不好的他倒是没吭声,径直来到圣者身前,见泪流满面的他正尴尬地望着自己,便抽着嘴角道:“挺舒服的嘛,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您就别挖苦在下了……”圣者已做好了迎接水云各种打击惩处的准备。
      水云轻轻拽了拽水月胳膊,试图将她从圣者身上搬开,结果抱得太死,根本分不开……他不由气馁,“得,我先看看你罢…”目光移回圣者,见他正打量自己。
      “您的伤…”见水云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圣者轻声问候。
      “没事,难为你了。”水云扫视着圣者身上被划得七扭八歪的创口,这毫无疑问是妹妹大人的练兵场。
      圣者清和笑着:“哪里,您没事就好。”
      水云用下巴点了点钢针,“现在什么情况?”
      “针上的毒并不致命,但可以让身体无法动弹,同时感觉倍增,本可以用术法之力慢慢抵抗。”圣者垂目视着自己满目疮痍的身体,“但他同时用了血蛭,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我明白。”水云低沉得像只等待猎物的豹子。圣者身上的一切本是老骡子为自己准备的,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弄死自己,势必要万般羞辱之后,再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在下中针时便已用治愈术法止住内脏出血,现在没了蚂蟥干扰,身体会慢慢抵制余毒。”
      “我知道。”水云冷眼看着他,似乎他想听的不是这句。
      “在下行动不便,可能要劳烦大人帮助除针……”见水云脸色越发难看,圣者不得不住嘴。
      “把裤子脱了。”水云板着脸低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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