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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021 ...

  •   第十三章:也曾鲜衣怒马(修)

      祝青一如她所言,没有露脸,没有移驾去听辛未明的分享会。

      步蘅只身前往讲堂的时候,一众听众已经入席,讲堂内呈阶梯状排列的座椅皆有了主儿。
      步蘅只好从角落摸了进去,站着旁听。
      身前已经压了不少没座儿只能站立围观的同学们,幸而步蘅生得高,透过人缝能看到远处辛未明的形貌。
      讲台上的辛未明不似身在印度洋时那般,当日他邋遢不羁,此刻他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无懈可击。

      这场讲演的程序也和往日步蘅听过的不同。
      辛未明先开放自由问答环节。

      步蘅站定时,辛未明正巧挑到一个高举手臂,穿了一身NBA马刺队球衣的男生,对方被挑中后拿到话筒发问:“您认为一个理想的创业公司,合伙创始人们应该是什么样的组合搭配?”
      辛未明那雪白袖口上,黑曜石袖扣闪动,像他黑黠的眼,光打在上面,即刻便溢彩。

      这样的问题于辛未明而言非常得心应手:“如果我们把创业者比作是三剑客。那这三把剑应该是腾讯的产品,百度的技术以及阿里的运营。”
      步蘅心念一动,将适才那个问题发给骆子儒。
      骆子儒回复信息向来很快,最先出现在步蘅对话框中的回复是:“够俗。”
      是说这个问题老套,单在浏览器内检索,结果就得有几千万条。
      而后回复:“阿里的运营,腾讯的产品,百度的技术。你老实说,你到底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
      骆子儒和辛未明给出的是近乎一样的答案。

      台上的辛未明已经开始答复下一位提问者,对方提出的问题是:“一个公司里,您认为CEO和CTO(首席技术官)哪一个更重要?如果他们意见不合,如果他俩打架,剩下的决策层应该站他们之间的谁?”
      是了,还有CMO、CFO……这些名词,摆在一起就像是连连看。
      很多还是雏鸟的公司,即便架构还不完善,也会把这些头衔一一列好,冠在某些员工名字前面,让整个公司看起来更像回事儿。
      步蘅读完骆子儒的信息时,辛未明已经开始作答:“我反问你一个问题,这架,更多人站他的那个人,一定能打赢吗?”
      他自己回答:“不一定。创业不是传/销,不是你拉拢的人越多,你发展的下线越多,你赚到的钱就越多,就越能证明你在团队中是对的。多数人投票选出的路,有时恰恰是条死路。多数人认为他重要,站队站的那个人,也可能是昏君。
      创业前期CTO(首席技术官)非常重要,我们处在一个创业者人数呈井喷爆发式增长的年代,可能一个人今天工作不太顺利,被上司打压,明天他就辞职,后天他就有了创业的想法,然后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一个CEO。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米一是钱,二是技术。钱可以想办法,技术如果有短板,也可以想办法。但是钱和技术,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钱比技术容易解决,钱也许明天可以找到,技术要补齐短板你努力学习学成最快也得明年,明天一定不行。
      但CEO就不重要吗?我见过的大多数创业公司,CTO是CEO任命的,是CEO找来的合伙人。职场里也有江湖规矩,有老大、老二,在这里我给在座的广大同学们一些建议。如果你以后是创业者,无论你是CEO、CTO里的哪一个,你都最好爱上对方。我曾经见过一个不太文雅的比方,我暂时没有想到替代的表述,所以不合时宜得提一下:创业虽然不是约/炮,但胜似约/炮,你如果不想自己的公司是个一/夜/情的产物,死得比早/泄的精/子还快,你就把它变成爱情的产物,让它得以持久,就算未来分手两人还得耿耿于怀一阵,那公司就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我们再来总结一下打架站谁的问题,别站队。我个人建议你旁观,录视频留影像,万一某天公司发迹,BOSS们跻身财富榜,这段黑历史视频甩出来,也许你有幸能看到大佬们的脸红现场。”
      辛未明说到这里,步蘅已经收到骆子儒关于这同一个问题的回复:“创业就是打仗,战场上还有空区分哪个指挥官更重要?己方的一吨弹药分成两半火力能更猛,还是说对方的枪炮长了眼睛打的时候懂得区分三六九等?分得那么清楚的公司离死透不远了。谁都不站,我看戏。”

      步蘅:“……”
      她想起一个词——心有灵犀。
      以及另一个词——般配。
      看起来这俩人都不支持打架,所以前些时日这俩老头儿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让人费解。

      提问的话筒递到一个女生手里。
      那道纤细的背影有些眼熟,对方一开嗓,步蘅认出来,是池张拒绝过的那位师妹。
      祝青为《创投客》列的采访提纲,是郭一鹤事前邀约的辛未明的个人专访,分享会结束后才会进行,负责专访的师妹这会儿只是提前打个酱油。
      果然,小师妹问了一则八卦:“师哥,为什么这么多年,您都没有娶妻生子,在您眼中,事业已经算作您终身的伴侣所以您没有成家的欲/望了吗?”
      讲堂内起了三三两两的哄笑,辛未明听完这个问题思考了下,话筒里也传出笑了又笑的声音。
      步蘅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可以称之为含蓄的东西。

      这个问题他似是答得有些为难,但姿态仍旧洒脱坦率:“不是我不娶,是我看上的人,脾气怪,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拿下,所以只好先自己将就过着。”
      讲堂内再读泛起一阵喧哗,这个答案超出了很多人的意料,不少人窃窃私语。
      尤其是辛未明还黑了他想泡的人一把。

      同一个问题,步蘅犹豫了下,仍旧发给了骆子儒。
      骆子儒却只回复了句:“脑子有坑?”
      前两个问题凑合,最后一个问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又特么是这不好惹的狗脾气。
      步蘅微耸肩,敲出一句话,告诉他实情:“师父,我在学校听辛未明的分享会,这几个问题是现场答疑里面的,前两个问题,他给出的答案和你近乎一样。”
      价值观这么合,不如和好?
      步蘅手指还在敲虚拟键盘,编写下一句话,从骆子儒那儿突然又冒出来一条消息:“听你的报告,别特么回我消息。”
      让她闭嘴?
      骆子儒极其不想知道事关辛未明的事?
      如他所愿,步蘅收起手机,不再打扰他。

      但步蘅没能继续听辛未明侃,很快,骆子儒又反悔了:“别听了,滚过来当我尾巴儿。”
      他发给步蘅一个坐标。
      步蘅点开,发现是一家书店,位置离颐和园不远,距N大也很近。
      ***
      距N大很远的小院,封疆清晨醒来后,腰部的痛感还在,但修整这一夜,已消解大半,不至于影响身体活动,自如来回不成问题。
      他起身,乍推开西厢房的门,便瞥见步蘅留的纸条,以及被她勒挂在门把上的早餐。

      封疆扫了眼字条。
      “我爸”……封疆知晓步一聪姓名,知晓步一聪为理想高歌远走关中,但也仅限于知晓这些。
      “冤”……她/他曾遭人欺过?
      那会儿尚不相识,即便相识,他这把彼时尚未成形的伞,不足为谁遮挡风雨。

      步蘅写于纸上的有效信息不多,算是谨慎惜言。
      封疆看完,所知仍只一二。
      但他有听的耐心。
      等她的来日方长,等她的一一细数。

      封疆收起字条,隔着套了数层的塑料袋,他能认出,袋儿里面装的是软糯的豆花。
      这东西一度在封疆拒绝食用的食物清单内。

      池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曾说:“我家猫大概也就你这般挑食,但那猫比你好伺候,语言障碍是个好东西,我骂它它不还口,我骂你你还瞪我。”
      封忱生前亦曾表达不满:“虽然你在吃上从不麻烦别人,自己下手,但这会给旁人树立一个不良参照物,比如,会带坏我未来的小侄女。”
      对此,步蘅未曾置喙过。
      但她会把东西买回来,耐着性子端到封疆手边,而后递勺。
      她认真的模样当前,让人觉得不接有愧。

      斟酌片刻,封疆将豆花拎进厨房,倒进青花瓷碗里。
      托着沁凉碗底,封疆推开厨房的红木窗,边喝边透过窗格看院子里被雨浇过的欧月。
      花瓣零落被碾进黄土里,被埋进泥浆中。
      脏的可以,算是横死。
      原味豆花仍旧抑制封疆食欲,但他一一消灭完,没任自己浪费。

      用完早餐,封疆从黑狗窝儿旁边提了把草扫帚,把满院被砸落的欧月花瓣堆到一起,垒了座小山头。
      收拾完,已经早九点半。
      昨夜他睡前约了人,在今天上午十点半。
      封疆又确认了遍对方昨晚回复给他的消息:“老地方,过去给你灌鸡汤的天桥,十点半搁那儿等你,不见不散。”
      地点挑的略有点儿地下党接头的意味,也有俩城市流浪者诉衷肠的况味。
      **
      封疆约的人,是现今国内的知名天使投资人,原为某知名电商集团B2B(电子商务模式)北京大区负责人——田望秋。
      大二,封疆过了简历和面试逃杀,加入该B2B事业部实习,曾经和当时任职北京大区的田望秋并肩作战共事过。

      最初,他在田望秋眼里,是扶不上墙、屁事儿不懂、长得像绣花枕头的绣花枕头;
      后来,他是田望秋眼里,事儿能干一点,但水平也就那样的一菜鸟;
      最后,田望秋伸出橄榄枝,主动提出内推他到集团总部的校招岗,可封疆没有接受。

      并肩战斗共三个月长,很多一起打拼的细节忘了。
      一起熬过多少夜、候过多少次天明记不清。
      为提神醒脑,替对方点过多少根烟、灌过多少杯咖啡也不记得。
      记忆里最深刻的场景,是连续跑完五座城市回来,团队KPI创新高。
      全部人马集结庆祝时,一堆人喝高了,封疆打车挨个儿送他们回家。
      送到最后一个人——田望秋的时候,他们刚上车,恰逢出租车司机接到同伴召唤,得前往出租车和黑车司机群/殴现场支援,没来得及放下他们,径直拉着他俩卷入了那场轰动一时的群体性斗/殴事件。
      那一年,全国很多城市爆发过出租车和黑/车司机的大规模冲突,他们有幸见证了其中一起。
      俩人安坐出租车内没下车,但那车被人拿棍子敲碎了玻璃。
      田望秋于那一堆碎玻璃渣间,将前半夜灌进去的那瓶酒吐了出来,那滋味让封疆记了整这两年。
      那之后不久,封疆婉拒了在夏训营中得到的职位,回学校办理休学手续,随后踏上了南下从军的路。
      **
      封疆到天桥时,田望秋已经站在天桥中间许久,俯瞰着这城市日益庞杂、昼夜不息的车水马龙长队。
      于这座天桥上,田望秋曾经对封疆描述中国电子商务未来的辉煌。他当时对未来的那一番番畅想,点燃了封疆对国内互联网最初的渴望。

      封疆靠近时,田望秋抬手,扔过来一个打火机。
      封疆接过,如两年前那三个月内做过的一样,替田望秋点火,点燃他叼着的那根儿烟。
      田望秋吸了口,烟头火星明灭。
      他又塞给封疆一根儿烟,替封疆打火。
      封疆微俯身,配合他,接火。
      烟点完了,白雾飘进喉咙,封疆无意识呛咳了声。
      他这一呛,田望秋问:“戒了?”

      封疆点头:“过了一段采买不便物资稀缺的日子,这是奢侈品,很少碰,不习惯。”同池张照面那次,喉咙就痒了一阵子。
      田望秋嗯了声:“过去你也没有瘾,它和咖啡在你眼里没什么两样。”
      封疆也直接:“过去是被您影响。”
      各种拼杀时刻,田望秋都烟不离手。
      田望秋问:“坏习惯,我的错,以后传染你点儿好事。”
      他又接着说:“毕业还早呢吧?你止步的这两年,多少耽搁了,起跑线比别人晚了。”拼事业的年龄,白蹉跎了两年。
      封疆:“没停下,只是走了一段不同的路。每天看着那片海,没觉得是亏待自己。”有些经历,有些踏过的路,可能要人生过半时回首,才能察觉出意义到底是什么。

      两个白杨般挺拔的男人,并肩站在天桥上,幸得这时段过路者少,不然免不了引人考究观望。
      田望秋:“世上确实没有白走的路。你这日子,过得像你的脸一样讲究。想做什么,都去试,这点我比不过。”
      一时间,难免想起最初相识那刻,田望秋因封疆的外形生的偏见,认为他是绣花枕头,铁定无能。
      田望秋进一步打趣:“我现在生女儿,你怕是也来不及等她长大了。”

      又重提这些过不去的旧玩笑话……封疆:“隔了这么久,还调侃别人的脸,很有意思?”
      田望秋笑开,这才问及正事:“你找我,是想了两年想清楚了,要接我抛出的橄榄枝?”
      封疆在清淡白雾中抬首,微摇头:“还记不记得当初那辆被敲碎玻璃的出租车?”
      自然记得那一整夜的痛快和酣畅淋漓,那是田望秋离职前的业绩巅峰,荣耀加身,人人谓之前途无量。
      田望秋:“黑车和出租车聚众冲突那回?”
      封疆点头:“对。”
      职业敏锐度高如田望秋,微一思索,便知道封疆打得主意,他试探:“你想自己干?”
      封疆回:“那天晚上的事,我一直记得。换个俗一些的词儿说——刻骨铭心。”
      田望秋回想起那时凌乱的现场,直觉他话里有话:“哪段儿糗你记哪段儿,我怎么觉得你小子在内涵我。”
      封疆没跟他客气,笑着承认:“当时味觉受得刺激太大,常想常新。都还记得,比如你吐酒,比如黑车和出租车司机脸上的血,还有不断挤到我们耳朵里的推搡、咒骂、打砸声。”

      交通、出行,是每个人生存于世都绕不开的领域。
      做司机,是无数人行走世上谋求生计的方式,国内有许许多多的从业者,更有数以亿计的乘客每日每夜于这世间无数的线路间来回往返,奔波劳碌。
      这个领域广袤,但规则陈旧,经年未改。
      多年来弊病沉积,怨声载道。

      田望秋了然:“要从这儿下手?”
      封疆轻嗯:“从那扇车窗玻璃被敲碎的那刻起,我就有这个想法,试试打补丁,打碎出行领域的格局。”或者说不是想法,是野心。

      想了两年,未曾放弃。
      有人已经起步,再晚行动,就更难在这个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田望秋:“合伙人?”
      封疆:“有现成的。”
      田望秋又哼笑:“找我,惦记我的钱呢吧?”
      封疆:“田总,格局大一点,不止,也惦记你人。”
      田望秋淡淡扫他一眼:“对付我用不着甜言蜜语这一套。省省,留着去追个值得的姑娘。”
      封疆回:“更不用,已经有了。”
      田望秋眯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封疆认真回道:“时间很难算,有点儿老夫老妻的意思,数不清日子长短。”
      田望秋便不客气:“瞒我这么久,哪天介绍给我认识下?”
      封疆:“会见到的,但得再等等。”
      田望秋:“怎么还得等,你们异地?”
      封疆否认:“不是异地。”
      田望秋眸一转,担心他惊世骇俗,遭保守人士非议:“该不会是你的取向……”

      这思维发散的……
      封疆解释:“她暂时还迟钝,没反应过来。”
      田望秋:“……”
      田望秋:“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反应过来?”
      封疆说:“她还没有发现,我们已经开始恋爱。”
      田望秋:“?”
      这什么骚操作。

      烟全喂了风,灰积了一截,将断未断。
      封疆抬手将烟灰磕落:“你的听力没有问题,你没有听错,我们的故事也不算是稀奇事。她只是还没察觉,我已经随时等待她采摘。要是她发现了之后有异议,我会想想办法和她达成一致。等她后知后觉过来,我就介绍她给你认识。一生很长,我计划给她一点反应时间。”
      封疆顿了下,又继续:“在这之前,我先引荐给你我的合伙人,确定下你的钱包对我们的项目有没有兴趣,远比你见我女朋友这件事儿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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