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十四州_

14、第九章既见君子（四）

　　21:09分。
　　容珂双手提着两袋宵夜站在守卫森严的z省生物工程研究所的门口。门卫看见一个女人在门口踌躇了好久，便推开开窗户，问她：“姑娘，是在等谁吗？”
　　容珂此时正望着那老式的七层楼，楼层里依稀看见只有几盏灯亮着。她没有告诉汶和她要来，方才和梁西他们道别之后，想着那边和研究所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距离，就买了夜宵驱车过来。可是此刻站在楼下，突然又有些情怯。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抬起头，对着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门卫见她手上拎着东西，猜她可能是腾不出手来打电话，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她进去，研究所的规矩还是需要严格执行，没有所里的人的证明无论是谁都无法随意进去，他于是便笑意晏晏地帮她出主意。
　　“姑娘，你要找谁，要不我帮你催催他？”
　　容珂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她今天已经够麻烦汶和了，如果他现在正在忙，还要抽空照顾她，岂不是更加不好了。她刚想要回去，只听见有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还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话里带着喜悦。
　　“嫂子!”
　　是汶和的助手，陈朗。
　　“你好，陈朗。”
　　他已经走近她，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上的夜宵，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嫂子，怎么不打电话给林sir，让他下来接你？”
　　容珂想既然看见陈朗了，便也没有再上去的必要了，“这么晚了，你们很忙？”
　　陈朗走到门卫室将宵夜搁在窗台上，一边掏出工作证，一边和她讲话，“是啊，为了这个试验我们已经进行了将近三个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期。”
　　听他这么一说，她就更加不愿意再去打扰汶和他们的工作了。
　　“既然这样，那夜宵就麻烦你了，我就不上去了。”
　　“那怎么行，来都来了，嫂子，你真的对林sir工作的地方不感兴趣吗？”
　　怎么会不感兴趣呢，汶和明明是个脑神经方面的医生，现在又怎么会在这所全国闻名的生物工程研究所里呢。
　　门卫室里那个上了一定年纪的伯伯似乎和陈朗很熟，他饶有兴趣地问陈朗，“陈朗啊，这么晚了让人姑娘在外面等可不好啊。”
　　陈朗在登记名字的手顿了一下，幽幽地回他：“于伯，这位是我们林sir的未婚妻！”
　　这位叫于伯的老人有些不可置信，但随即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研究所里都在盛传这位叫林汶和的年轻人的事迹，老一辈的生物学家们每每提起他都觉得他是后起之秀，再加之他的那些经历，更让人为之钦佩。
　　于伯再看这位站在陈朗身边的女人，安安静静地站着，就连刚才和他说话的样子也是知书达理，不见当下女孩子常有的乖张与泼辣。
　　陈朗将登记本还给于伯，于伯看了一眼登记本上的名字，也没说什么，摁下感应栅栏的按钮，开出一条恰好可以通过的小道。陈朗拎起两个白色塑料袋，转身对容珂说：“嫂子，进去吧。”
　　“我真的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容珂一再确认自己真的不会打扰到汶和他们，直到陈朗承诺了好几遍，她这才略微安心地跨进门。
　　陈朗只能把她带到三楼的休息室，再往上的楼层都是无关人士不能进入的。她第一次进这样的场所，好奇心满满。她没有想到外观看起来如此普通的大楼，里面却是大不一样。
　　容珂现在所在的这栋楼是主楼，据陈朗介绍，其余边上林立着的都是一些封闭式的实验室，用来培养细菌，但具体的名字，陈朗故作神秘说事关机密，不能告诉。容珂也没强求。
　　每一层楼都有一个指纹识别锁，确切的说是，每个房间都会有密码锁，每个房间除了容珂现在所待的休息室以外，其余都是以钢化玻璃做成的墙相隔。

　　容珂的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这个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白色的感应灯也随之亮起。容珂看向两边漆黑的玻璃房内。
　　“今天就你和汶和在值班？”
　　陈朗领着她转个弯再爬一层，回复她：“不是的，还有其他人，就是我们上次见过面的那几位，他们都在六层。”
　　容珂了然，“一二层怎么没有其他人？”
　　“那里不是用来做试验的，所以不对外开放。”
　　“到了，”陈朗将塑料袋放在这层楼的大厅里，让容珂先在皮质沙发上先坐一会儿。容珂疑惑，“怎么了？”
　　陈朗已经站在电话机座旁，拿起话筒要拨号码的动作，他用手指了指正对的紧闭的房间，挠一挠头，用略带抱歉的声音说：“再往上就是我们办公的地方，很抱歉，嫂子你不能进去了。那间是林sir休息的房间，但是密码只有他有，我们进了实验室手机都不会带进去，所以只能通过座机打到实验室里面找他。”
　　容珂听上去觉得很神秘。
　　她笑了笑，好像还是麻烦了他。
　　没过一会儿，电话已经被接通，她只听见陈朗话里带着笑的回答：“对，找林sir。”
　　“嫂子来了，还给我们带了夜宵呢。”
　　再然后，陈朗就挂了电话。
　　他一边走到门口，一边和容珂说话，“林sir说，他现在没办法抽身，让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下，这么晚了，他让你还是不要回去了，将就睡一晚。”
　　容珂脸色微微泛红，只轻轻嗯了一声。
　　门打开，容珂闻到房间里似有似无的一股清香，就像夏季雨后散发出的青草的香味，沁人心脾。
　　“任务完成。嫂子，那我就先撤了。”陈朗已经拎起桌子上的那些塑料袋跑的飞快。
　　啪嗒一声，容珂打开房间里的节能灯，满室通亮，怎么说呢，整间房间很干净，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摆放的毫无违和感。容珂现在才想起关于医生的一句话，医生大都有洁癖。这么看来果真不差。
　　墙角还立着那日她见过的一只行李箱，桌子上是他办公的电脑，以及排放的整齐的几本医学书籍。就连床上也是简单的一床被子，一切都显得格外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单调。容珂眼睛一转倒是看见沙发上放着一只还未拆开的公仔，公仔毛绒绒的，也不大，恰好能捧在怀里。
　　她关上门，抬脚往里走，在床沿上坐定，好像很晚了，房间里的窗帘只拉了一层薄纱，星星点点的月光从外面透进来。偌大的房间将所有的声音都放大，容珂自小就有些怕鬼神，方才还没有察觉，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她简单洗漱一番，和衣在床的一边躺下，因为有了被子，她的睡意倒是一点一点上来。
　　在睡过去之前，她在想汶和的工作，想他还有多少是她所不知道。
　　无国界医生，素食主义者，领养朋友的孩子，脑神经科的医生，那么现在呢，他的身份是什么？
　　她不知道。
　　汶和整理好实验室的器皿材料，抬起头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是凌晨的四点。他阖上实验室的玻璃门，去了换衣室换了无菌服冲了澡，然后一身清爽从六楼下来。汶和脚步稳健，手腕上附着一件黑色的西装。
　　她在睡梦中听见房门啪嗒一声打开，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容珂睁开迷蒙的双眼，因为房间里暖，她两只胳膊露在外面，侧卧看着衣架前的林汶和。
　　屋子里只被汶和开了一盏壁灯，满室暗暗地。
　　林汶和似乎像是感应到她的注视一般，放好衣服走到床边，微微弯身，看了看腕表，对她说，“吵醒你了？”
　　容珂笑，先是“唔”了声，然后接着，“没有。”
　　她还是能听清楚他的声音凉凉的，有些疲倦，她索性坐起身来看他，因凑得近她看见汶和眼皮下的青色。她不曾想到他会这么辛苦，她有些心疼他。
　　他一边脱下腕表放在床边的几桌上，一边道：“还早，再睡会儿。”
　　容珂点点头，便也躺下，打开一角被子，“你也上来躺会儿。”
　　林汶和愣了一下，随即说好。
　　其实他本打算和她说完话，便去沙发上将就下。
　　林汶和轻手轻脚的上来，还带着一股凉意，不小心碰到容珂的手臂，她微微一颤。
　　她闻见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皂的香味，很好闻。其实容珂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尽管他们之间还有一些距离，想来这是汶和有心这么做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汶和在他旁边，她突然睡不着了，她索性翻了个身，在朦胧灯光里贪看汶和的背影。
　　容珂伸出手在空中虚绘他的背脊，她想，这个男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谜呢，她要何时才能真正了解他？
　　“怎么了？”汶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他在说完便也转了个身，平躺着。
　　容珂吓得收好手，也和他一样躺平，望着天花板。
　　她看他一眼，恰巧撞上汶和的眼睛。
　　他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斑斓的星空。
　　“好像睡不着了。”她说。
　　“陪我说说话？”
　　容珂怎么好意思让工作了一夜的汶和再因为她强忍着困意来陪她，她只摇摇头，“没事的，你休息吧。”
　　汶和却没有按照她的话，开始说他今天的实验，她一直就觉得汶和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时，那缓缓的话语就好像是弹在心弦上的乐曲，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