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妖怪]笔直向前》羊毛剪

23、从橙华到未白

　　想要却不能得到的心情。

　　因为谁都经历过，容易引起共鸣。

　　毕竟只是很淡罢了，虽然自己知道可以有继续向下挖掘的可能，但就是消极地站在原地。

　　你能拿我怎么办？你拖着我走吗？如果我不想向前的话——

　　“……会有人真的不想向前走吗。”

　　这是光记忆里对日和最后的印象。这个少女走起路时从不犹豫。

　　而他走两步就会停下来，不仅仅是身体不好，他打量四周，希望有谁能因为怜悯而送给他一只精灵球。他知道不可能，他只是自暴自弃罢了。

　　橙华市大片阴影打在少年脸上，但对于路过顺手把少年从沟里捞出来的日和而言，是两秒钟就抛在身后的东西。已经长大的人，很早就忘记自己曾经软弱时的心情了。

　　而对于光而言，那几乎歇斯底里地自我埋怨的咆哮：“有了目标往前走的人没有资格那么对我说教——”得到的答案甚至比问题更简单。

　　光捏了捏手心，一片树叶被压碎出了汁液，有淡淡的凉意。

　　“……是的，差点忘记了。我也是想要向前走的。”

　　即使没有那位前辈目光所在的波澜壮阔，但就算是我，只注意着眼前的我……能走下去，也会不一样吧。他看着拉鲁拉斯关怀的眼神隐在刘海下，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管光心中是怎么想的，日和对于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并不都放在心上，对她而言，橙华市干净的街道和青灰色的墙壁，因为刻意暖色调的布置而富有了人情味儿，她一边抱着正电拍拍，一边欣赏这种精致的协调感，感到这是十分适合新人训练家出发的地方，在橙华市成长起来的训练家想必不会很难长成优秀的人吧。

　　去精灵中心把皮皮鲸还给乔伊小姐时，这相处不长的精灵竟有些委屈，和带它出来一样地茫然无措，让叶精灵软著语调解释了很久才乖乖钻到精灵球里。日和在橙华市停留的时间不长，小球飞鱼在城市东北角的湖泊休息戏耍了二三十分钟，日和看着表，它就嫌弃起了淡水湖泊的浮力。

　　日和把小球飞鱼收回来后就出发了，走前遇见的那个绿色头发偷偷跑出来的小男孩，还穿着睡衣扶住树大喘气，日和没怎么好奇就顺口对那个看起来就很敏感的男孩子说教了几句，当她一只手撑着地，一个侧翻抄近路滑到古辰镇西边的草地，黯淡的色彩朦胧在低矮的灌木中，土地质感粗糙，砂砾丰富，草木则相对稀疏，大地呈现一种枯萎的暗黄色，她才又想到光，对于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才多少生出一些歉意，但也很快置之脑后了。

　　日和作为训练家旅行的过程中，还残留着过去研究员身份刻下的习惯，她把那个又浅又浑浊的小池塘拜托小球飞鱼探了探底，就把数据记录在随行的笔记本上。收集好水样土样之后才进入古辰镇。这时恰好天阴了，光线昏暗，镇子上没有几个行人。

　　对于友谊商店的售货员而言，这样的天气并不出奇，阴沉的天气在古辰镇是常见的，所以古辰镇的人们也通常没有好气，日光的稀缺影响了体内褪黑激素的分泌，日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就跟神奥地区北面某些地区的冬季抑郁症一样，她拿了瓶汽水去商店结账，营业员无精打采的样子使她有些难过，刚刚的跋涉使少女微微出了汗，在这个季节有点燥热，古辰镇却闷得喘不过气。冰水顺着喉咙记录下的温度，是血管扩张后被搏动的些许好奇。

　　那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在日和喝完汽水后终于被她看了一眼，现在离未白镇不过是两个小时的形成，日和估计自己还能再跑一段路，也就是时间相对充裕，她把空玻璃瓶推到营业员那一边，语调轻松平常地问起了：“这个天气，在古辰镇很常见吗？”

　　“……”大叔不想开口，他紧闭着嘴。说话有时是很累的。过了一会，他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居住啊。”日和有点直白地说，似乎没有顾忌这些人的心情，“晒不到阳光，不论对人类或者精灵，生理或者心理成长都不是好事情。”

　　大叔的脸猛地变了色，眉目间多了凶狠的意味，他几乎难以掩饰他的不满和敌意，缓慢地将头扭向日和时，他的嘴唇干燥得裂出了痕，他对日和的说法似乎不屑一顾，但更多的是无法反驳的怨闷：“那又怎么样呢？！这就是我生下来的地方！”

　　“……为什么不离开呢，坚守在这个地方。”

　　大叔的脸上流露出轻蔑的神色：“一看就是刚刚出来旅行的小毛头，就算再糟糕……这是我们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家乡。是不应该舍弃的。不论它在别人眼中有多糟糕——但现在的年轻人和你一样想的变多了。他们叫嚷着要出去，然后背着包离开了这个没有日光的黯淡的小镇，之后一年又重返家乡，带着被磨平的锐气和承认。”

　　这样的话让日和有些难受。她知道男人说的没有错。要求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理想之外关注人类，在暴力之外关注和平，在尖锐之外关注圆润，像离家出走与家乡，未来与过去。实在太难了。意气风发和沧桑饱经，人们选择离开和留在这儿都是因为觉得外面或者这里有值得珍视的东西。哪怕这样的珍视再后来被洗去光亮。

　　事实上，它们没有贵贱之分吧。

　　可日和也没法辩驳，她只是偷偷瞧了眼男人疲倦而垂下的胡须，这个小镇让她很不适应，所有人盯着脚下，没有人看着天空，阴天确实也不好看，那样沉重滞缓、缺少生气的空气的流动，甚至没有风。日和很难看见儿童的欢笑。古辰镇与她几乎是个极端，但现在日和并不能解释。

　　正电拍拍安静地躺着日和怀里，抚慰性地揉揉少女的手臂——

　　“不论怎样，先向未白镇出发吧。”

　　日和不自在地快步往南边走，几乎跑起来。一出了镇子的边缘，说来奇怪，天立刻就放晴了。日和有些古怪地慢慢站定，在草丛里倚着树观察了一阵蔚蓝晴朗的天空，有风，有夏天的花草的香味，仔细听还有刺尾虫和直冲熊们在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行走的响声。

　　放眼望去，高矮不定的草垛藏着几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子，他们在这儿嬉戏。大概不乏古辰镇的居民。这些男孩子的表情天真而且坦率，笑意具有渲染力，其中一人发觉日和盯着他们看，甚至不好意思地举起手挥了挥表示友好。

　　“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日和听见自己说，“就这样也好……在理解前先不要妄加评论才是。”她感到自己的心情也变得轻快了，连正电拍拍在古辰镇都有时控制不好双颊的电流，现在也已经沉厚平静，它从自己怀里跳出来，第一次在日和面前奔跑起来，可爱的外表和灵巧的动作吸引了远远观望的几只傲骨燕，又在一次放电攻击后全部受惊逃窜开来。

　　正电拍拍也变得更加活泼了，日和高兴地喂精灵一块松饼，它的胆怯几乎已经看不出来，谨慎地踩过松软干爽的草地，往南边时土地的水分又丰富了一些，它走两步就会回头看一眼日和，这时它的毛发总是因紧张竖起来的，看见日和笑笑地望着它，没有一点嫌弃和强迫，才又放下心来，往前跑出几步。动作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但逐渐，正电拍拍也放下心，它回头看日和反应的次数越来越少，想到了很久前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光，它的眼角一时湿润了，这样的轻松洒脱、脱下重重的负担的日子有多久没有体验过了呢，之后也能够享受到吗——在与这位训练家缔结约定之后？

　　它自顾自追起了一只蝴蝶，终于把杂念都扔了出去，单纯而满足地专注捕捉到那只普通的纹白蝴蝶，当回过神时，它几乎对之前自己的行为有难以置信的羡慕，它几乎留恋，又不免唏嘘，它的希望它的期待它的惊恐它的不安纠缠在一起挣扎出那副茫然的样子，在看见日和眼睛的一瞬间受了惊，轻叫了一声钻到了精灵球里。信任并非奢饰品。日和收起正电拍拍就径直走向小田卷研究所了，她没再打算在此刻发表什么议论。

　　饶是如此，当她一边感慨未白镇小小白白的屋顶真可爱，顶着鲜红色格外好看，一边走进研究所却被一个穿白大褂戴黑框眼镜的女研究员拦下来，对方有些兴奋地抓住日和的肩：“你和你的叶精灵和正电拍拍的关系真好啊！收下这个技能机吧！会派上大用处！”时还是免不了呆住了。隔着精灵球，日和似乎能感受到正电拍拍用自己的小爪子戳了戳精灵球壁的力度和望着她有些躲闪的黑色眼睛。

　　“啊……那真的是无比感激，谢谢您！我会用好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