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孤家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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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澈回到自己书房里，面对桌案上堆积的关于这次事件调查的后续有些心烦意乱。他端坐于桌案后，提笔欲书半晌竟然无一字，他索性放下笔墨，起身来到檀木窗前欲凭窗远眺，可看到的，也只是院中那假山林立与半亩方塘。如今已经快斤深秋，塘里早已不见夏季莲叶何田田的场面了，徒留枯荷静听淅沥秋雨。
晨起婢女为他束发之时，他从镜中得见自己已经微泛起细纹的眼角，果然，自己已经开始走入暮年了吗？数日前，高阳郡主与夫归国省亲，他作为接风洗尘宴的座上宾，得见高阳郡主夫妻恩爱之情溢于言表。再瞧自己昔日的王妃何琬眉也与自己的皇弟共结连理，母仪天下。
他穆澈深爱过的两个女子如今都已经有了幸福美满的归宿，而他自己，如今都35了，还是孑然一身，连那个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尽手段的倚门卖笑之女海棠，他都差点留不住。并不是他找不到陪伴他的人，他晓得以自己目前的权势地位以及容颜，只要一勾手，别说女子，连男子都愿意随了他，可这不是他的意愿。目睹了母亲的一生，还有早逝的梅皇后，他不愿意再像父皇那般，他只求身边能有一个他心仪也对他真心实意的女子相伴。
天不遂人愿，他爱慕高阳郡主已久，高阳郡主却远嫁大夏王朝现在还当上了皇后，而后来自己心仪上的何琬眉在她的母亲过世后似乎是悟到了什么归来时与他和离，那时候他应该高兴的，他不喜欢的人终于离开他了不用在他眼前令他烦忧，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在长期的别扭相处中，他悄然对何琬眉动心了，只是这份心意和悔悟来到的太迟了，他已经与何琬眉和离，何琬眉和他相处的这些时日也未与他表明过什么。
如今，两位他曾经都爱慕过的女子皆另有所爱，上天真的是很爱戏弄人。而爱慕过他的，至始至终都只爱过他一个的，没有别人，正是从头到尾都一直被他利用，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还遭受他一顿毒打之后浑身是伤被他扔回群芳阁还暗示老鸨折磨她的海棠。
海棠出身卑微，在风尘之地长大，举手投足总是有几分轻佻。他并未了解过她从哪里来，只知道她自小就在群芳阁长大，他见她那天，她刚过15岁，是她挂牌的头一天。
按照青楼一贯的规定，楼里栽培的姑娘到了适龄的一年，就该有人花钱替她梳拢，民间粗俗点说这就是所谓的□□。群芳阁中一般到了十四岁便可以出面见客，自然也就可以答应恩客为她梳拢，此时叫做“试花”。十五岁正当其时，含蓄点说叫做“开花”，等到十六七岁就已经过时了，叫做“摘花”。他遇见她的那日，正是她的梳拢之日。他见此女地位卑微年龄也小，但总归是个干净身子，便花重金将她安置下来，第二日便令她同王妃一道儿过门，只不过，是从王府的侧门而入，毕竟正妃还是昔日元辅大臣的女儿，他就算是想抗争，也不想不给她父母面子。
而在她被他毒打一顿扔回群芳阁后，因为她曾经是王爷小妾的身份，很快就成了群芳阁里最大的红倌儿，不多时便成了京城第一红倌花魁。京城烟花之地的花魁分为两类，一类是只谈风雅不谈风月的淸倌儿，还有一类是既谈风雅也说风月的红倌儿。
她被他扔回去后，在余怒未消时嘱咐那个见钱眼开的老鸨让她知道什么命就该守什么本分，还甩给老鸨一张银票子，不出个把月他就知道海棠挂牌接客的事情了。她跟他一年有余，他一直都没有对她真正好过，始终都在利用她。
当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就把她给抛弃了，哪怕他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爱着他。过去穆澈认为只有他认为重要的人的爱，他才有必要去接受，其余的，都是多余。对于情爱，他只对两个人动过心，并将海棠的一腔痴恋置加以利用。直到海棠逃回了他府中，被刺中心脉倒地昏死之时，他才发现，原来，真正爱着他的人，就剩下了她，也只有她，从来就只有她对他用情至深。他对高阳郡主心存爱慕，却因为当局只能是隐忍，高阳郡主也从未回应过他。当他发觉到自己对何琬眉的情谊时，她已经不再是他的王妃了，他们之间那点维系都不存在了。现在，他又差点失去了深深爱着他的她。
海棠现在正值双十年华，他却早已过而立之年了，长她十来岁，这个年龄做她的长兄都绰绰有余。穆澈苦笑着摇摇头，这倒显得自己有几分老牛吃嫩草的意思了。啃嫩草就啃吧，至少有个真心的人，能陪在他身边，不至于让他太过凄凉，也算是给她一个好归宿。想起她逃回来时穿的那身衣服他是见过的，都是过去她的旧衣裳，他把她赶回群芳阁时没让她带一针一线走，甚至没有给过她一文钱，所以当他从旁人之处得知她已经被迫陪客时他也并不觉意外没什么感觉，这毕竟是风月场女子的谋生方式。
现在他只要有个真心爱着他能陪他说话的人，无论是谁，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他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留她下来，不至于让她穿住得太寒酸，以前她是他的妾室，现在她还是他的妾室，但今不同昔，她想陪在他身边，那他就留她下来陪着他。他站起来身道：“来人~！”“臣在！”
穆澈的随身侍卫秦仲应声而入，“秦仲，你去把管事找来！本王要嘱咐他办一些事情。”“谨遵王爷之命！”秦仲领命出去，他从王爷的目光中已经读懂了七八分，王爷九成是为了海棠夫人。过去他是真的不喜欢海棠夫人，觉得她不但举止轻佻还特容易惹是生非而且待人极其苛刻，而她对王爷的心思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对于海棠夫人觊觎王妃之位在内心感叹她简直是做春秋大梦，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和言行。后海棠夫人被王爷送回到群芳阁他也觉得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但在那天血战中王爷疯了似的抱住一身是血的海棠夫人要他去请卫神医，他就隐隐猜到王爷许是对一直对他一往情深的海棠夫人动了心。
穆澈传来府中的管事，让他和府中的婢女一起收拾一下自己的住屋听雨阁，把海棠曾经在府中穿过的那些衣裙都整到那边去，再准备一些女子日常使用之物。他打算等海棠伤再好些，就让她搬到自己那边去。他不会照顾人，但至少看着她还是会的。从来没有一位王爷会与妻子同居一室，都是各有各的起居室，更不要说一名侍妾。他无所谓旁人如何看待，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很怕真的失去海棠后，连个真心陪伴他的人都没有了。
“海棠！”穆澈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天还未亮，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黑色的寝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又梦到了，这已经是海棠出事后他不知道第几次梦到了，他梦到容色憔悴枯槁的海棠小声的与他诀别，他慌了，他害怕海棠也离开他连忙伸手去挽留她，可是还未触碰到她，她的心口就喷涌出一股鲜血浸透她的衣裙，她就这么如风中残蝶般倒在他的眼前，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裳，染红了地面。他听到了她最后说的三个字：我恨你…… 海棠恨他，他从未想到过。她恨他？恨到对他态度剧变，不愿与他说话，本能的排斥他对她的接近和触碰。他对她那么差，还利用了她的一腔深情，她该恨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孤家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