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本王养大的小兔子想咬人？》不见如故

3、第 3 章

　　女仆的动作很快，秦骁见她给小孩穿上了鞋袜和外衣，小孩也不怎么搭理他，就准备离开了。可是他刚刚转身，衣角却被捉住。他顺着抓在衣角上细小的手指往上望，看到了小孩带着些焦急和乞求的目光，他这才正眼看清楚这个小孩的相貌。
　　在雪原的时候，小孩一身破破烂烂，脸上乌漆墨黑的不说，头发也乱糟糟的遮着脸。如今回到偏院被下人收拾干净了，有些枯黄的头发服服帖帖的梳成一个小髻，原本应该是肉嘟嘟的小脸消瘦，脸颊深陷。他的眉毛也是淡淡的有些稀疏，一双眼睛倒是水光粼粼，黑白分明十分的漂亮。小小挺立的鼻头下面，原本应该饱满鼓胀的小唇淡淡的没有血色，尖细的下巴向上微微抬着，给那份乞求的小眼神更增加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感觉。小孩本来的皮肤应该很白，可是因为长时间的吃不饱穿不暖，脸色变得蜡黄。
　　他长得应该挺好看，不过憔悴不堪的神色掩盖了这份容貌。秦骁自己还是个孩子，见过不少漂亮的小孩，和他同龄的，比他大的，也有比他小的，比眼前这个小娃娃更出色的不知道多少，可是没有哪一个会让他如此有耐心的对待。
　　“怎么了？”他半蹲下身子，柔声问道。
　　“......”昭旭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他焦急的做出一个口型。
　　“外、公？”秦骁看懂了，但是还有些疑惑。
　　“小王爷，应该是在雪原上他救回来时，他身后的那具尸体。”侍卫提醒道。
　　“啊！我带你去看看吧！”秦骁猛然间想了起来，也不知道那尸体会不会被鬣狗和狼吃掉了。
　　因为昭旭的身体太弱，秦骁没有骑自己的的踏雪，而是带着他坐马车一路从偏院绕过小城，来到那处乱葬岗。
　　下马车的时候，秦骁把自己的貂绒披风给他裹上，然后将他抱了下来。昭旭跌撞着就往坡上跑去，许天成的尸体已经被啃掉了一只脚。
　　“啊！”昭旭急红了眼，发出短促的尖叫声，拼命朝着围在外公身边的鬣狗跑去。秦骁皱眉看了侍卫一眼，其中一个人赶紧奔上前去赶走了鬣狗。
　　“呜......”昭旭跪在外公的身边，喉咙里发出破碎细小的呜咽声，眼泪一颗颗的滚落。
　　“去买口好点的棺材，找个地方把人葬了。”秦骁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之后朝着昭旭走去。待他走到小孩身边，发现他已经哭得满脸通红，似乎要闭过气去了。他将小孩从地上抱起来，带回马车。
　　昭旭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估计是发烧了。秦骁想了想，对马车外间的侍女道：“倒杯热水。”
　　侍女将炉子上烧得滚烫的开水倒了一小杯，待到温热才递进里间去。
　　秦骁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他本来想让侍女喂水，可是小孩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没奈何他只能亲自照顾。
　　“喝一点。”他将水杯递到小孩的唇边，开口哄道。小孩嘴唇有些干裂，像是被水汽熏了，微微的蠕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缓过神来，抿了一口水，然后将那一杯喝光了。
　　“还要吗？”秦骁问道。
　　昭旭点了点头，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胸口处摩擦，秦骁心里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看着小小的孩子，顿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感。
　　他喂小孩喝了三杯水，见他摇头了，才罢手。侍卫来报，棺材和地方已经找好了。考虑到昭旭要是没见到外祖父亲自下葬可能会失控，所以秦骁只能带着他到下葬的地方去。
　　厚重的棺材缓缓的放进挖好的深坑中，昭旭默默的看着泥土将它渐渐掩埋。离开了......和当初的娘亲一样，死掉，不再开口说话，然后被关进漆黑的盒子里，埋进土里，再也没有人要他了。以后......一个人......没有人陪着他了......
　　就在他泪水再次滚落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雪白的锦缎擦干他的眼泪，然后将他揽进怀里叹了口气道：“以后就跟着我。”
　　昭旭抬头，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点点头转身抱住他。两只小手揪紧秦骁背后的衣服，闷着声掉眼泪。还有一个人啊，对......还有一个人陪着他，他会帮自己葬了外公，会帮自己裹紧披风，会喂自己喝水，会为自己擦干眼泪。尽管两人才相处短短的两天，可是昭旭却开始慢慢的信任他。
　　回去的路上昭旭睡着了，秦骁亲自将他抱进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吩咐侍女要是人醒了就叫他，然后才走出去。
　　“小王爷，属下埋葬那个老乞......老人的时候发现他似乎受过很重的内伤，而且那老者的武功也非常的强，这个小孩子的身份应该不简单。是不是需要禀告王爷后再做处理？”秦骁的贴身侍卫廖行见他出来，行了礼，禀告自己的发现。
　　“我会带他回去亲自跟父王说，这之前，你先去查查，能查到的话最好。”秦骁吩咐道。
　　看来他捡到的孩子并不是什么单纯的小乞丐......想起小孩那双带着乞求的大眼睛，他不太想接受小孩会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这种设定。
　　廖行抬头望他一眼，迟疑着没说话。
　　“廖大哥有什么就说吧。”秦骁对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贴身侍卫还是非常的尊重，一般情况下他不喜欢让自己手下的人下跪行礼，多半就是拱拱手就行。而且廖行算是从他小时候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平时有什么事情他也一向让他直话直说。
　　“小王爷......那孩子如果身份简单还好，留在身边也不算什么。可是......如果......还请小王爷三思。”廖行大胆的开口。他对秦骁对待那个小孩的态度是有些心惊的。秦骁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会隐藏锋芒不显露山水，他对待外人十分的谨慎，谦逊有礼但是从不热络，从未有过像对待那个孩子一样的态度。虽然偶有些顽劣的时候，却也无伤大雅。
　　当今显帝十分的暴戾多疑，自从他即位开始，对待手握重权的大臣打压态度非常强硬。前一段时间他还为了收回十万兵权将驻守西北二十几年的许老将军召回大京，竟然随便寻了个谋逆的罪名将许家三十几口人全部斩杀。要知道，许老将军算得上三代忠臣，他为圣朝开拓了十分广袤的疆土，驻守西北，威吓住关外凶猛的狼厥部落二十年不敢来犯。显帝这一举措可谓是亲者痛仇者快，朝野上下的忠臣良将无一不在心中痛声斥责。
　　秦震昊祖上秦王与开国元帝从小便是至交，逢遇乱世之秋，相携打下江山，关系亲厚非常人所比，并且老秦王曾有数次救驾之功。元帝赐秦王世代袭爵，封地富庶的阮江一带，为大圣朝唯一也是永远的异姓王，据传，元帝下令任何子孙不得剥夺王位，否则秦王后代可以御赐金龙鞭为令，号令群臣取而代之！传说当初这一纸诏令朝野上下动荡不已，元帝力压众议，打杀了不少顽固进谏的大臣，甚至连秦王亲自跪求也不曾开口免去诏令。诏书一式两份，一份祭于皇室祠堂，一份祭于秦王府祠堂。这只是一个在王公贵族中的传言罢了，几代下来知道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但总还是会有些风言风语的。
　　加之元帝后所有帝王对秦王的态度都暧昧不清，可以说历代秦王都是皇帝的眼中之刺骨中之钉，时刻小心提防却又不得不躬谦待之。这让那个传言在知晓的人心中又多了分可信度。及到了显帝，仿佛卧榻之侧分与他人让他更是日夜难以安眠，恨不得跑去皇祠和秦王祠毁了那份传言中的诏书。显帝对秦王府的提防比历届皇帝尤为更甚，不得召唤不能轻易进京，虽不能撤销爵位和封地，但秦氏一族子弟均不许入朝为官，为商者也大力打压。秦王府外常年有天鹰的暗卫盯梢，府内大小事务任何风吹草动一应传入皇宫。
　　秦王虽有封地，可是税收之事显帝也时刻关注着，一旦有变动就会下发诏书斥责秦王“不为百姓福泽，肆敛私财，狼虎之心天地可知。”所以即便阮江一带十分的富庶，地方税收却是全国最低的地方。
　　显帝想方设法的逼迫秦王，为的不过是让他没有想要篡位的能力，却从没想过秦王根本没有篡位的心思。为了以防万一，从小在秦骁身边安下暗桩也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秦骁虽然还小，可是因为他本身自小就聪慧过人，秦王很多事情并没有瞒着他。所以廖行的顾虑他当然明白，只是心里怎么也不愿意把小孩当做别人的棋子来看待。只是自小到大，秦骁是从未见过祖祠里有过什么比较明显的供奉物品的，所以对待这传闻也不甚在意。
　　“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娃娃，能有什么用处。你放心，本王知道分寸。”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让廖行退下了。
　　秦骁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回书房去准备做出门前先生布置的功课。
　　傍晚十分，侍女来报：“小王爷，小公子醒了。”
　　“唔。”秦骁点点头，把手中的笔放下，侍女端着温水上前，他洗了手揩干，然后对来通报过后仍旧垂头站在门外的那个侍女道：“把本王的晚膳端到房里，小......他的药也一并端来。”他说到一半才恍然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小孩的名字。
　　昭旭刚醒过来，身边没有了秦骁的影子，当下十分的慌乱，翻身就要下床找人，侍女急着去通报了自家主子，也没有留人在房内看守。等到外间守着的人听到屋里的响动赶去查看之时，正好见到手脚因为发烧变得无力的昭旭摔倒在地上。侍女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来：“小公子，你怎么下床了！”
　　看不到秦骁，眼前的人又不认识，昭旭抗拒别人的碰触。等秦骁过来时正好看到昭旭眼睛红红的，咬着小嘴在那个侍女的怀里无声挣扎。
　　“你在干什么！”秦骁沉声喝道。
　　“小王爷......”侍女吓了一跳，赶紧抱着昭旭跪下。秦骁皱眉，从她手中抱过昭旭挥手让她退下。
　　“哭什么？”秦骁一手抱着他坐在床边，一手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
　　昭旭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一双小爪子牢牢的抓住他的衣袖不放。醒过来看不到他，昭旭觉得自己又被抛弃了，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也害怕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对自己好的人不要他了。
　　“先用膳好不好？”秦骁抬起他的小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想要确定小孩能听到他的话。
　　昭旭眨巴了一下还带着水光的眼睛，撅撅小嘴，无声道：“看、不、到、哥、哥。”
　　秦骁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他是醒了之后没见到自己，所以觉得有些委屈。哥哥吗？他笑了笑道：“我有事，也不能总陪着你的，要是以后醒来找不到我，叫侍女带你过来，听懂了吗？”
　　昭旭点点头，任他抱着走到桌边。秦骁抱着他坐下，侍女进来，将盛好的汤端过来。他先喂昭旭喝了几口，见他摇头才就着他剩下的一口喝完。侍女看着有些惊诧，连菜也忘了布。
　　秦骁放下碗，自己也愣住了，这个动作太顺其自然，连他自己也忘了以前从来不碰别人动过的东西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