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需爱情》叶海

1、CHAPTER1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样混蛋的人生。

　　世上最悲催的事，不是目睹凶手直击犯罪，而是凶手看见你了，而你没看清他。

　　事情还要从凌晨一点说起，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在这样的时刻，万千灯火尽灭，绝大人民群众处于深度睡眠的时刻。兰球却因失眠游魂般在屋内飘荡，愁思明天重要的大型促销产品推介会。兰球晃到了阳台，与室内空调带来的凉凉温度比起，外面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温度闷热的让人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她只呆了片刻，便转身想返回室内，也就在转身的那个时刻，余光看见邻居阳台有一个黑影，她的眼睛聚焦在那个身影上。下一刻，她才惊慌的逃回室内，迅速锁上阳台的玻璃门，又迅速的检查了一遍门户。她才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沙发上。

　　她看起来似乎镇定有余，然而怦怦怦的心跳仿佛冲破喉咙。

　　篮球直觉目睹了不寻常的一幕，但也许事情未必如她想的那么严重。那个人大概一米七左右，身形像名男子，自己近视未带眼镜，加上夜色遮掩，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她住在二十二楼，而楼高有二十七层。那位人士居然不是通过大门离开，而是选择铤而走险走外围。

　　而她隔壁邻居方如，与她同是大龄单身女性，独住。两人平时偶有照面，也会打声招呼，互有寒暄。通过自己的观察，方如是个谨慎小心的女性，住处几乎很少招待朋友。

　　现在夜已深，自己虽然没看清那名人士，但那人却知道她的长相和住处，更加明鬃约菏俏ㄒ灰幻δ慷每赡芊缸锏哪炕髡摺６杂谡庖坏悖魑幻拥牡ド砼裕以谡馑鞘兄校姑挥幸幻煽啃湃蔚木押糜眩谡庖豢趟肆恕

　　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并没有做好单身的准备，她并不是自信且从容的人物，她恐惧黑暗，讨厌突发事件。

　　兰球打开了电视，选择了全景监控的1号台，关注着这栋楼的电梯和消防通道。然后翻出手机，她的手抖个不停，手机屏幕在眼前摇晃，亮眼的白光刺痛眼睛，更加难以辨清手机通讯录上的大写字母列表。

　　翻翻找找，才发现手机进行了一次大更新后，自己的通讯录变得残缺不全。有些人根本不会联系，删除。爸妈的电话熟到不能再熟，根本没有特意记下。亲戚全由父母负责联络，更加没有记录。同事的联系方式依靠Excel总通讯录，打开电脑随时查，也没有记载。同学朋友，自己远在外地并没有好好维系，远赴外地后根本没有通过电话。

　　所谓的通讯录，其实空荡荡的，上面连物业管理处电话都没有。

　　警方的介入打破了小区的宁静，物业管理处的值夜人员闻风而动，一起到达了逸轩阁的2207，敲响了兰球的大门。

　　田福派出所派出的警方是姜霆和刘飞，刘飞是一名四十开外办事可靠，做事严谨的民警，姜霆是一名年轻有冲劲的警察，但是被上级领导额外的要求被照看人士。

　　他们一接到任务，姜霆马上放下正在玩的荣耀，箭步般冲到警车驾驶座上，刹那间警钟开始响个不停。刘飞知道这是姜霆在变相催促，苦笑了一笑，匆匆的向留守的小庄交代要联系小区物业管理处，让物业管理处注意可疑人物的动向后，小跑的坐到副驾驶上。

　　一坐好，姜霆脚踏油门，警车风风火火开向金地花园。

　　兰球是洗了个脸才出去开门，脸上的水渍没有抹去，空调的凉气刺激着毛孔。

　　她倚在门边看着警方确认详情后，敲着2208的房门，再确认没有应声后，开始破门，另一名年轻的警官则进到她的阳台查看，她跟在他的后面转悠，想着他会问点什么，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他在看到电视画面是全屏录像时，才对这电视停留了一会。

　　她走回门边，半响掏出手机，从物业人员小柳那要到小区物业管理处的电话。她的眼睛却也时时关注仍旧在第一道大门奋斗的刘警官，琢磨着以后自己发生点什么事，需要外面的人破门拯救，光是破门的时间都要花上一个小时，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但是还好，刘警官总算没有让破门所花时间上再翻倍，他招呼姜霆过来，两人带上白手套，在鞋面上套上鞋套，这才步入室内。

　　篮球和物业小柳站在门外，看着方如家中亮起白灯，室内的装饰简洁明了，却又几件有些格格不入的装饰。刘警官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房门下那条小缝能让人感受到房内所开空调气温的强劲。

　　刘警官先敲响房门，在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后，握紧门把手，一把的打开了房门。

　　兰球看见主卧的灯亮起，同时也看见刘警官的脸色变得沉重。姜霆检查完室内的其它地方，走到了刘飞检查的主卧，他绕过了刘飞，走出了兰球所能看到的视角里。

　　而刘飞则掏出手机，“哎，我刘飞，金地物业逸轩阁2208发现了女尸。可不是，行，好嘞。”

　　刘飞声音不大，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敲进了听者的心里，一下一下，毛骨悚然。

　　兰球扯紧披肩：“要喝咖啡吗？”

　　“好的，谢谢啊兰姐。”小柳以标准站姿站在2207和2208的中间处。

　　原以为这是一场室内偷窃案，却没有想到这是亲眼目睹的一场凶杀案。她将黑咖倒进马克杯中，另放入全脂牛奶，再加入一点白糖。她先忍不住咂了一口，只觉得周身的鸡皮疙瘩收敛了一点。

　　“兰姐。”

　　她转身前用手背擦拭了一下渗出咖啡的嘴角，勉强在僵硬的脸上扯出点笑容。

　　小柳抱着手臂，不停的摩擦：“兰姐没吓到你吧，发生这种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瘆的慌，我就进来了。”

　　“怕苦不，怕苦就少点咖啡，多点牛奶。”她从橱柜里拿出前年星巴克推出的圣诞杯，往里面倒黑咖。

　　“少奶吧，今晚这事够呛。”

　　“行。”

　　她递给小柳后，又连忙弄了两杯，“我给那两个警察拿过去，你可以在客厅上坐坐，这事估计要忙很久。”

　　她走到方如的门口，正好看见姜霆，她举高手中的两个杯子朝他示意。

　　姜霆将数码相机的绳子窜到手腕，朝她走去，接过她的咖啡牛饮。

　　兰球看见他的眉头皱的老紧，喝完后嘴巴抿了一下，“太苦了！”

　　兰球接过他顺手递过来的空杯子，握在手心仍旧有烫意。

　　“你现在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现在人死了，而你是唯一目睹凶手，凶手也目睹了你这个证人。从现在开始，你将受到警方对你提供的保护，同时你需要去一趟警局，录个详细的口供。
　　我是田福派出所的姜霆，警员编号115477。“

　　“行。“她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警方的安排接受很快。“但是我今天还有重要的会议，我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回到卧室的兰球在白炽灯的照亮下，总算熟睡过去。然而一墙之隔的姜霆他们，就远没有这么舒适。

　　在验证科、法医和殡仪馆的相关人士到位后，姜霆跟随物业的人拿取相关监视摄像，对现场周边环境进行考察和测量，刘警官则留在凶杀现场做善后处理，同时应付闻讯而来的记者们。

　　九点时分，兰球打开房门就见到等在门外的姜霆。今晚一晚的ぷ骼屠郏南掳统こ銮嘣

　　“要不要梳洗下。”

　　姜霆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

　　他跟在她后面半步的距离，在停车场到达她的小奔驰前，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回头时瞧见姜霆朝她打个手势，他走向公安局配的黑色大众。

　　他们一前一后开出金地花园，一开始她会特别注意跟在后面的姜霆，结果接到他的电话。

　　姜霆说：“尽管开，我会跟住你的。”

　　她才放开手脚，按照平时的开车习惯，在马路中左穿插右穿插，开的太过随性。

　　她在离公司还有一段路的距离下停在了路边，这里有一间好吃的布拉肠，姜霆停车熄火跟在了她的后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她坐到了靠窗的一张圆桌上，服务员倒了一杯开水，她将筷子放进杯子里搅动。

　　老主顾了，她对服务员说：“老样。”

　　服务员点点头去下单。

　　姜霆坐到了她的右下方，看了一眼菜单，一份鸡蛋肠六块。而刚才她点的一份叉烧肠加豆浆，一共十六。

　　他暗念一声富二代，要了一份湿炒牛河加豆浆，共三十。

　　肠粉下来，她加了一大勺蒜蓉辣酱，用筷子将肠粉分成一小节一小节，别在耳后的头发随着她的低头滑动，挡住他看向她有些认真的视线。

　　兰球的那杯豆浆慢悠悠的要吸不吸，他又抬起手腕，时间是已经九点四十。他心里嘀咕，有谁的上班时间是十点的，到底要不要开工啊！而距今，他的上班时长已长达十一个小时。

　　他原想着将她护送上班，自己也顺势下班，是个美妙的决定，现在看来完全可以由另一人顶班。

　　十点时分，兰球将手机放进自己的手包，站起身走向收银台。

　　姜霆见状立刻起身，口袋一掏，三个十块放在收银台上。然而兰球将收银台上的钞票往他的方向一挪，收银员用兰球的钱已将两桌的账单两讫。

　　她率先往车的方向走，边走边将淡粉色的长款钱包放进手袋中。

　　他不紧不慢跟在她的后面，耳听她黑色细高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她的走动姿态，不是优雅型，不是职业型，有种说不出的“感性”。他不自禁的转了下头部，对感性有所保留。

　　她走到她的车边，他才大跨步的走到黑色大众。

　　她的办公地方是在金融中心的外围，一栋略显岁月的大厦，他跟她共乘一部电梯，在她到达楼层，迈出电梯的那一步时，才倾身在她的后面快速的嘱咐：“离开你的办公场所时联系我们。”

　　兰球微微侧过脸，他看着她扯动的脸颊右嘴角有个轻微的弧度，她的脸庞以几不可见的动作点了点。然后他就只听见她脚踩的高跟鞋声，离他远去。

　　姜霆回到田福派出所附近的住所时，把床上各种杂物、干净的不干净的衣服往客厅的沙发上扔，然后躺倒在床上。

　　他一向是个很好入睡的人，然而这次他的脑袋仍在闹哄哄的想着各种事情，有凌晨时分去现场的事件经过，也有，她走在自己前面的身姿，还有那晃呀晃呀的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