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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石破天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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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里和妃动了胎气,叫得那叫个凄厉;外室间沈月晗又昏迷在了皇帝怀中,更是乱得可以。
皇帝一叠声叫来太医,又和皇后将小女儿搬到床上。皇后看着女儿,呼吸沉了沉,还是婉声道:“太医快来看看帝姬这是怎么了。”
原本守在和妃床前的太医们,分为了两拨,一拨到了沈月晗跟前,战战兢兢的为她号了脉,面面相觑。
纯仪帝姬这脉象哪里像是受惊过度而昏厥?太医们又细细看了一眼她的小脸,更是笃定了小帝姬绝对是装昏,又想到和妃那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撞到过,只怕是小帝姬……
太医们常年都跟宫里这群主子们打交道,个个都是人精,念及此,都是转头对着帝后信誓旦旦的胡扯:“纯仪帝姬这是受了惊吓,只怕是年纪小,又看了方才和妃娘娘的模样……”
皇帝目光一凛,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沉沉叹息:“也罢,你们且回去看着和妃,此处由朕和皇后坐镇就是。”
皇后听着皇帝的安排,也不曾说什么,只是轻轻擦拭着沈月晗的额头。
沈月晗不多时就“醒”了过来,小脸皱着,一见皇帝便泪眼汪汪的哭起来。皇帝原本想问问事情经过,见其哭成这样,也不便相问,只是揽了她在怀中轻轻安慰。
内室中和妃的惨叫声愈发大了,听得皇后都蹙起了眉头,她这样子,倒像是谁没有生过孩子一般……沈月晗窝在皇帝怀里,双眼氤氲着雾气,仍是牢牢地看着内室之中。她不是傻子,和妃那个样子的确是动了胎气不假,可是能在动了胎气的情况下还要陷害自己,并且是以还没出世的孩子陷害她,这份心机……
咬了咬舌尖,她才抽抽噎噎的说:“父皇,和母妃是不是因为儿臣……”看着皇帝的眼神中满是期盼,皇帝脸色微微一僵,温和问着,“那晗儿告诉父皇,当时怎么了?”
“当时?”沈月晗噘着嘴,轻轻说,“儿臣在珀月湖畔遇到和母妃,本来说了几句话,儿臣便要回宫去温功课了,可是母妃忽然叫起来,儿臣转身之时,便见母妃倒在地上,儿臣去看,结果……”她故意瞒下了她与和妃之间的对话,又扑到皇帝怀里,“儿臣好怕,好怕和母妃有事,就像母妃那样。”
皇帝手臂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又对上皇后不着息怒的眸子,轻叹道:“晗儿别怕,没事了。”
“这孩子只怕是受了惊吓,还请皇上容许臣妾将她带回去。”在和妃的阵阵惨叫声中,皇后的声音处变不惊,满是一种从容的气度,皇帝静默片刻,颔首。
尚未出声,却见和妃身边的嬷嬷忽然扑在地上,膝行到皇帝跟前:“皇上,娘娘如今在里面受尽了苦楚,太医也说不知道小皇子能否保住。还请皇上为娘娘伸冤!”
皇帝眼中阴鸷片刻,没有说话。看着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妇,沈月晗不免心中冷笑,她也不知道该说这个老妇是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自己是皇帝的亲闺女,就算犯了天大的罪过,也轮不到她一个奴婢来请求皇帝来严惩的。不过这种关头,一定要抓住皇帝心中对自己的那份疼爱和对自己年幼丧母的怜惜,忙可怜兮兮的走到皇帝面前跪下:“父皇,儿臣知罪了,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扑到和母妃身上的。”
老妇此时哭得双目血红,看着沈月晗道:“若非是帝姬扑倒了和妃娘娘……帝姬年幼,谁又能不犯错呢?只怕是有人刻意教唆……”
她这话犹似喃喃自语般,混杂着和妃的惨叫声,有些模糊不清,但跪伏在她身边的沈月晗却听得清清楚楚,偷偷觑了一眼皇后的神情,后者一脸的平静,目光却是落在了老妇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沈月晗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嬷嬷的话字字指着皇后,只怕就是和妃本来的意思,以沈月晗的冲撞使她动了胎气为由,将火烧到皇后身上去。
可是现在,等到母后出手,那可就是将老嬷嬷往死路上逼了。若是说和妃是冲锋枪的话,沈月晗毫不怀疑自家母后是洲际导弹,破坏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只听皇后冷笑泠泠:“依着你的说法,便是本宫教唆纯仪帝姬去扑和妃肚子的是不是?”皇后开口便是诛心至极,目光冰冷的扫过老妇,雍容气度分毫不减,“好个忠心护主的奴才,见主子有事,便忙不迭的为之找寻凶手了是么?”
皇帝亦是脸色阴沉,伸手扶起沈月晗,转头道:“江蓠,你不必动气。”皇后脸色稍霁,牵了沈月晗,冷冷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老妇,怒极反笑:“如此信口开河,你该当何罪!”
老妇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抬头辩解道:“奴婢不过只是猜测罢了,并无指娘娘之意。”皇后淡淡的“哦”了一声,发中步摇流苏晃得如同狂风骤雨中的树枝:“是么?纯仪帝姬是本宫养大的,若是有人教唆,本宫首当其冲不是?”又转头看着皇帝,“臣妾与皇上夫妻多年,皇上自是清楚臣妾秉性的。敢问皇上,宫中这样多的孩子,臣妾可有薄待了哪一个?”银牙轻轻一咬红唇,扬起一个浅薄的微笑,“本宫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在本宫怀中咽气的,丧子之痛,本宫比谁都清楚。”
皇帝一手扶着皇后,低低道:“朕晓得,委屈你了。”皇后忽然笑起来:“臣妾不委屈,倒是……”她顿了顿,目光又移向跪在地上的老妇,后者只觉得背脊一寒,心中暗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沉不住气,撞到皇后的刀口上了。
“倒是有一事,臣妾不明。”皇后看着作壁上观的沈月晗,“晗儿适才说,是和妃倒下去,她去查看之时才不慎扑到和妃肚子上,而和妃的奶嬷嬷又说,是晗儿将和妃扑倒的,未免也差得太远了。”
沈月晗在心中暗自赞叹自家母后战斗力之强悍可谓是一个顶俩。又默默地看向了跪在地上满头冷汗的老妇,为之默哀。
那老妇思量片刻,抬头咬牙道:“奴婢绝非虚言,委实是纯仪帝姬扑倒了和妃娘娘。”
皇后微笑:“是么?嬷嬷年岁大了,可别记差了才是,纯仪帝姬虽是不过九岁,但是人的重量压在身上摔倒,只怕是和妃腰部也伤得不轻吧?可要本宫宣正为和妃接生的女医官来一探究竟?”
老妇身子立时颤抖起来:“想、想是奴婢记差了……”
“记差了?”皇后微笑,满面的和煦,“嬷嬷就一直记差了?”又携了沈月晗,指着她背上的小块已然变黑的血迹,“那还请嬷嬷告知本宫,和妃昏迷之时,在场之人不过你与纯仪帝姬二人,嬷嬷能不能告诉我,帝姬背后的衣衫上,是怎样沾上血迹的?”
老妇抖得更厉害了,垂眉不语。皇帝紧紧的看着她,眉头蹙得生紧。皇后轻笑:“不过是你,在帝姬蹲下查看和妃状况之时,猛地摁了一把帝姬,但你却忘了一件事,和妃见红之时,你的手托住她的腰,沾上了血迹,你却浑然不觉。”话至此处,皇后声音陡然一凛,“谋害皇子,构陷帝姬,嫁祸皇后,嬷嬷这罪名不小。”
沈月晗适时的拉住了皇帝的手,带着哭腔问:“父皇,儿臣做了什么她这么讨厌儿臣?”又抹了抹自己已然通红的眼眶,“儿臣还以为是……”
皇帝耳中满是和妃的惨叫,又见那老妇的模样委实可憎,大手一挥:“罢了,将她待到慎刑司去,待和妃平安生子之后,再定夺此事。”
话音一落,便有人上前将老妇一路拖下去,沈月晗立在皇后身边,却听老妇凄厉的笑声:“杨江蓠!我定是要看着你的下场能比我好多少!宫中谁又不知道,瑄仪贵姬是死在你手下的!”她的声音渐渐小了,皇帝声音已然狠了许多:“贱婢!竟是如此冤枉皇后!给朕拔了她的舌头!”
沈月晗僵滞在原地,只觉得耳边的惨叫声都荡然无存了,只有那一句“瑄仪贵姬是死在你手下的”不住的回荡着。
心窝忽然泛出痛楚来,她很清楚那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沈月晗,是身子的本能反应。那是沈月晗的生母,骨肉相连的血脉。
皇后的模样还是那么淡然,蹲下身子,轻轻抚着女儿白了几分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刺痛:“晗儿,母后并没有。”
有或者没有,谁又知道呢?杀母取子之事,沈月晗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皇后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也有了感情,感情上她并不相信皇后害了她的母亲。
咬了咬下唇,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儿臣知道,母后并不是那种人。”
屋外秋风萧瑟,似乎一瞬间,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