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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风如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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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正有野,喜欢的看,不喜的散。夸的谢谢,骂的请便。
《太宗篇》
北周天和元年(公元566年),唐国公李暩希沼谟痔砹艘晃恍∩僖F剿鼐臀潞窨泶锏奶乒说酵砟辏?2岁)却意外得子,当真是喜不自胜,立刻下令,将当年的食俸,拿出一半来,办一场豪宴。
幸好,他的妻子,当今皇后独孤氏的妹妹,也是小少爷的生母,独孤氏劝服了夫君:“因为伽彩父亲(独孤信)的缘故,陛下对我们几姐妹所嫁之家几般猜忌。此事看看七妹伽罗与妹夫便知一二。夫君,娶了伽彩,已然是您的祸事了。安州之治刚刚使夫君之功上表天听,伽彩万不愿再因妾微鄙之身使得夫君一朝祸来啊!”
李暱醋抛约旱陌蓿劢遣挥煞豪幔艚舻赜当ё×嗣嫒莩跛サ钠拮樱骸皶得妻如彩,何有他求?”
当下下令,要重金悬榜,招揽名士异人,为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取上一个最响亮,最吉祥的名字。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的古训,是从来不会错的。可遗憾的是,唐国公要的不是勇夫,而是真正的名士异人。所以,一次次的召士入府,见面详谈,然后略赏金银,敷衍送出后,这两日,唐国公府角门旁的招贤榜边,渐渐地人少了起来。
这一日,正是小公子诞生的第二月满(就是满两个月)之礼。依着规矩,唐国公夫人,是要亲自抱着孩子,去到佛寺里还愿,为小公子寄名牌的。
这所谓的寄名牌,其实就是把新生儿的名讳与生辰,请了与父母同辈之中位最尊者的长辈执笔,书写在一块精工雕就,在佛前奉足九九八十一日的木牌上,在孩子第二月满之礼时,重新奉回佛前。俗话说,这就是把自己的孩儿,借了父母亲辈最尊者的手,认给了佛祖或是菩萨当义子或者是义女了。
身为唐国公的小公子,当今天子的小外甥(唐国公夫人与当今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这唐国公小公子,应该唤天子一声姨父。不过这也是因为他的姨母是嫡出正室的皇后,若非如此,哪怕是身居正一品的四夫人之亲也不能称天子为姨父的),这木牌,自然是早就择了精工良匠,选了上等佳品制成了。甚至连天子还曾经笑言,待这孩子出世后,便是要定了这亲手为小外甥题写名牌的美事了——也难怪,毕竟是天子,天下之大,还有谁比他更加尊贵呢?而且之前几个孩子出世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最尊贵的也不过是长子,求了外祖独孤信写了名牌罢了。
唉,看来今日入宫请皇上御墨时,名牌上还是只能写小公子的字叔德。虽说本朝为了防止孩儿养不大,弱冠之前不定名已然成风。唐国公夫妇,心里终究是不太痛快。
为何?
难得天子之尊,亲自为孩子题名牌。若是能名字俱题,那对孩儿的将来,该有多好啊!
更正:“这所谓的寄名牌,其实就是把新生儿的名讳与生辰,请了与父母同辈之中位最尊者的长辈执笔,书写在一块精工雕就,在佛前奉足九九八十一日的木牌上,在孩子第二月满之礼时,重新奉回佛前。”笔误,应当是“这所谓的寄名牌,其实就是把新生儿的名讳与生辰,请了父母亲辈之中位最尊者的长辈执笔,书写在一块精工雕就,在佛前奉足九九八十一日的木牌上,在孩子第二月满之礼时,重新奉回佛前
就这样,唐国公夫妇抱着孩子,微有遗憾地离了京城的主宅,在外宅处登上了马车,准备好进宫朝圣。
车子刚刚出了门,坐在车里正哄着不知何故啼哭不止的小公子的唐国公夫妇,就听到车外传来的阵阵喧哗。
眼看着爱子哭得脸红气短,心疼担忧的唐国公不由大怒,伸手甩开车帘,喝令总管上前,便待一番怒骂。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骂出一个字,就被一个突然冲开重重近侍,嘴里边喊着“士子有事上禀国公!事关小公子,请国公准!”的少年,给吸引了目光。
“且慢,让他上前来说话。”李暱戳丝凑飧鲆律礼荞冢负蹩伤凳且虏槐翁宓纳倌昴撬烤幻髁恋难劬Γ浦沽苏急干先グ颜獾ù蟀斓男∽哟蛩赖募移汀
“是!”家仆不敢怠慢,立刻一齐上前,把这少年拖到了车前。
“你说见我有事,何事?”唐国公看着这个少年。
少年挣脱左右,叉手而礼,长躬至地:“士子袁玑,蜀中人士。今日前来,是为求国公显恩,救我那未婚妻一命!”说完一挥短衣,双膝落地。
唐国公皱眉:“究竟何事,你且速速说明。”边说,边无奈地看了眼车里的夫人与幼子。
幸好,国公夫人正在为幼子哺乳,小公子也没有再哭。只是一边吃着奶,一边唔唔咽咽,仿佛成年人伤心的轻泣罢了。
儿子不哭,唐国公的心也定了下来:虽然入宫面圣是今天,可好在时辰是晚上,倒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一来,这少年着实合了他的眼缘,二来,对方又是个士子,三来,言词之中又提到未婚妻性命等事……只怕,不会是什么小事。
毕竟,能自称士子的,多半都是大家贵氏之后。便是少年一时落魄,家世但在,终究能够再起的事情,他这一生也见多了。而且既是士子之妻,只怕也不是什么庶民俗子。“启禀国公,士子幼时,家父为士子定下太原崔家一门亲事。后士子家败,举家迁至些地,本以为世态如此,崔氏只怕也要另适他人,便再无人念想之意。谁想岳父大人不但未曾合流,反而这些年来,一直未曾间断寻找于士子一家。日前,岳父大人终于寻得士子,不但对士子百般怜惜,更坚决要将崔氏娘子适与士子。”
唐国公听得感动,回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感动的国公夫人,又转头过来,和蔼地对着袁玑点头:“崔氏父,果然是个高士啊!”
袁玑眼圈儿一红,泪盈于面:“正是,岳父高义,无人能及。只可恨士子无能,堂堂士族之后,却被一鄙贱庶民所欺!国公,岳父体弱,为寻袁玑,已然是灯尽油枯。岳父一氏虽尊贵,却因仅有崔氏娘子一脉,无人可壮其族。那崔府中的总管,竟然看出便宜,害了岳父不说,还要强占了我未婚之妻崔氏娘子,与他做三妾!此等奇耻大辱,士子便是死在此地,也请国公务必为士子与崔氏一家洗雪!”
说完,袁玑便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唐国公听得大怒,叫了总管过来问话:“李二,你在市间走动采办时,可听过此事?”
李二毕竟是常常在外面跑着的,这袁家崔家的事情,又是近来城内的大事,自然知道,便应:“回老爷,这事儿,李二倒也听说过。这崔家祖上也是大家,只到了崔氏娘子这一支脉,生生地只剩下了一个女儿。崔大人是个忠厚人,那崔府总管是他年幼时救回的,可心术不正,近几年渐不为崔大人所喜,所以……”
唐国公听得恨声直骂:“好个奸滑寡义的恶奴!”沉吟一会,便命李二取他令牌,随袁玑一同前往崔府,务必保下崔氏娘子。随即想想,又着身边小侍去帐房处,取了钱五百,支了几匹上好绸缎给袁玑,好叫他能够体面地把崔氏娘子迎回家。
袁玑本以为自己能够救回未婚妻已是万幸,再没想到唐国公竟如此仁厚。感激之下,更是不停谢恩。
唐国公见事了,倒也宽心许多,连忙叫人扶起袁玑,叫他不必多谢,只说这也是为幼儿积德的大好事。
提起幼儿,唐国公倒想起一件事:“对了,袁士子,我听你刚刚说是为幼儿而来。何故啊?”
嘴上问,心里却明白,只怕这是为了引得自己注意才喊的吧?这袁玑,倒有几分意思。
谁知袁玑一拢长袖,恳切道:“士子不才,虽说读了些书,识得几个字,却在文事上一无所长。但天性所好,对相术一道,颇有些心得。此次前来,便已知国公高义正直,必为士子雪冤。只是不知如何报答恩公。思来想去,只得以这身相术,为小公子一阅前事,或者定个吉名,也算是报答了。”
唐国公听得一怔,再次回视车内,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脸过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忍拂袁玑好意:“既如此,那便烦劳袁士子了。”
一边说,一边起身下车,将车门边的位置,让给抱着孩儿慢慢移出的夫人。
见到这个袁玑居然只是个年方二九的少年,唐国公夫人一怔,但终究一笑,将裹着孩子面容的锦被轻轻拉开,露出一张哭得有些发红的粉色小脸儿来。
袁玑一看,这小公子长得极秀气,眉眼之间,与唐国公夫妇二人均有七八分相同之处。只一点,那眉眼之间,却是分外不同。唐国公夫妇均是标准的世家长相,秀眉明目,极为可喜。
可是这个孩子……虽然只是个双月的婴儿,眉色却极浓极正,且眉尾眼角俱呈高扬之态,圆瞳乌亮。
袁玑不由一皱眉,立刻问了小公子的生辰八字,然后伸指轻掐。
不算还好,一算之下,袁玑只觉得心口狂跳,面色大变。额头上,竟然隐隐沁出些水珠来。
唐国公夫妇看他脸色,已知不妙,刚要开口发问时,却听得袁玑要求,看一看这孩子的颈子。
唐国公夫人看了看夫君,迟疑地把锦被又向下拉了一拉。
这一次,只看一眼,袁玑就面色如土,摇晃几下,最终扑通一声当场跪下。
这变故惊得唐国公夫妇双双变色,正待问详情之时,袁玑却突然叉手行大礼,再次开口:“恩公,今日仓促,只怕已是不及详评公子之相了。只是,为保公子一生平安,但求一字为恩公子名。”
唐国公又惊又疑,待要伸手去扶起袁玑问个仔细,可是袁玑却慢慢抬头,盯着自己的目光中,似有无尽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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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也不理夫人一脸疑戒之色,只沉声问:“何字?”
袁玑道:“渊。”
“渊?”
“深渊大川,海纳百物。唯有这样豪气万丈的字,才能保得小公子福安。”袁玑的目光坚定无比。唐国公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脸上似有喜色:
“渊,好名字,好名字。从今日起,我儿便是渊儿了。袁士子,真应多谢你……”
“恩公于我之恩,正如这深渊之度,袁玑岂敢承这一声谢?”袁玑说完,向前一步,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向李曀盗思妇洹
家仆们离得远,尚且看不清楚。但唐国公夫人却看得明白,听到袁玑说这几句话时,夫君的脸色,却是变了数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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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得车来,唐国公便一迭声地吩咐,速速前往皇宫,不可再逗留。
车子粼粼而起。唐国公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夫君,那袁玑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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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这是什么话?不信你,我又信谁?”
“那么,呆会儿到了宫中,你要记住,无论皇后娘娘如何要求,都万万不可答应她,请宫中相士为渊儿相面。还有,从今日起,我们的孩儿,便叫渊儿了。”
“夫君,这袁玑虽说是士家子,可终究不是什么名相异士。他说的话,怎么当得了准……”
唐国公夫人还待再劝,却被唐国公拉住手,摇头劝:“夫人也不必着急。过了今日这一关,待得回归家中,为夫必然向你说明一切。”
唐国公夫人看着夫君沉重而复杂的脸色,终于还是点头,应了。
首先进行一下更正,第一贴中,唐国公夫人不是当今皇后亲妹。而是故皇后亲妹。抱歉,写得太仓促,完全没打稿子。校正错误,请原谅!)
唐国公夫妇依诏入了春风殿时,武帝宇文邕与皇后李娥姿,正抱着一卷书籍,不知在切切徐徐地议论些什么。
待得唐国公夫妇抱了孩儿三跪九叩之后。宇文邕已着皇后上得前来,亲手搀扶二人起身了。
国母如此礼待,唐国公夫妇自是惶恐感恩不胜,好一番谦让之后,才在武帝的要求下,缓缓落座。
李娥姿似是喜极了小公子李渊,向唐国公夫人抱了他来,在怀里呼呵疼爱,久不忍还。就连武帝也是一番激赏,连连夸说这孩子长得极为秀美不说,还独有一番希世之姿。
“希世之姿”这四个字一出口,唐国公夫人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一片,眼里竟直直落下泪来。
武帝脸色一变,皇后见状吃了一惊,急忙劝慰唐国公夫人,可谁知唐国公夫人却拉住了皇后衣袖,双膝落地,哭得更加伤心:“皇后娘娘,妾妇斗胆,敢求皇后娘娘也一同在这寄名牌上留墨宝一二,以保妾妇幼儿性命啊!”
武帝闻言肃容看向同样一脸悲戚的唐国公,然后才问唐国公夫人:“说起来,亲家(亲念一声,武帝称呼有封号又有亲戚关系的唐国公夫人,可以用亲家来称呼)也是皇嫂的娘家人,有什么事,自然有朕与你担待着。更别说这给孩儿写个名字儿的美事了。只是朕观亲家之痛,似另有他因?”武帝看向唐国公,可李曋皇茄诿娴推丛吹剿哪抗猓匀灰膊恢厮幕啊
“正是……”最后,还是唐国公夫人泣道:“自得此儿后,妾妇与夫君爱之极,更求他能平安一世。故而发榜求士,以得吉名。数日下来,倒也有些略知相理的江湖术士给了些本便是大吉大利的名字。原本妾妇也不觉有何不妥。直至今日,遇上世家袁氏一族的一名士子。此子颇通相术,一见妾妇之子,便大惊失色。甚至……甚至……”说到悲处,唐国公夫人哭得更加哀切:“甚至还言,妾妇之子面相清秀敏丽,但却是……却是个难过七龄的短命之相啊皇上……”
难过七龄?
武帝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放松下来,又似乎是暗暗冷笑,许久,才再整面色,慢慢开口:“袁氏子何名?居然敢妄称天机?真是好大的胆子!”
唐国公听得此言,急忙离席而跪:“臣不敢妄言,是袁氏子玑。”
“袁玑……”武帝思索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头:“罢了,只怕卿这定名之人,却是找错了。什么难过七龄的,纯属一派胡言。”
“陛下所言极是,这等江湖术士的话,原是不必信的。只是……只是……”唐国公面似为难地看了眼哭得悲切的夫人,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请求:“只是请陛下与娘娘怜悯臣妻一片爱子之心,悲赐墨宝,保住孩儿的性命……”
唐国公一揖至地,再也不起,竟也趴着哭将起来。
武帝的脸色,却越来越缓和了,最后看看皇后,两人一人一个,扶起了唐国公夫妇:“虽说这江湖相士之语,不堪为信。但卿怜子之意切切,倒叫朕与皇后心生怜意……罢了。说起来,渊儿也是朕的亲甥儿。便是几个字的事。”
于是,武帝便携了皇后,亲手替这李渊的木牌书上了姓氏名字,生辰八字。
唐国公夫人自是千恩万谢,武帝又是重赏一番之后,夫妇二人才告退。
看着他夫妇二人退下,武帝的表情,又是一变,接着,波澜不起地轻唤:“弥方师可入内回话了。”
应声而入的,是一个一身道装的老年道人。皇后一见此人入内,便行了个礼,静静退下。
看他深深一揖后,武帝才一边把玩着桌面上的笔山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发问:“如何,那唐国公幼子,可是朕要寻找的人?”
“启禀陛下。方才庶民在帘后静观,这唐国公幼子虽面相清奇,其生辰八字也是极清贵,却并非与我大周天命相生相克,位极人君之相。且我观那唐国公夫人,虽容姿清华,却实非凤仪鸾姿之骨。这一生,也是坐不得凤驾,眠不得中宫。故而,只怕这‘独孤郎生三后’的应言,是验不到这唐国公夫人身上的。”道人一甩拂尘,含笑而对。
武帝容色不变,淡淡发问:“那么,便定是应在那独孤伽罗身上了?”
“陛下。容庶民直言,虽说独孤三后迄今只寻得二人,但这二人一为故后一为杨夫人,是再不会错的了。”
武帝沉默良久,才轻轻说道:“但杨坚并无叛我之意。且他之武功于我大周,不可或缺。”
弥道人沉默良久,这才轻轻回道:“陛下,庶民之相,乃为我大周所用。虽说这杨大人迄今未有逆反之意,但难保将来陛下百年之后……”
武帝头疼似极地揉了揉额头,轻轻扬了扬手:“百年之后事,百年之后说罢……罢了罢了,现下,这杨坚是万万没有逆反之心的。日后之事,日后再说。今日弥道也辛苦了。下去吧!三后之事,还需弥道多加费心寻找。”
“庶民告退。”
马车驶离,再也看不见皇宫的刹那,唐国公夫妇二人,终于沉沉地喘了口气。而怀里抱着的,从进宫门后便再也不哭不闹,乖乖入眠的小公子李渊,也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皱眉欲泣,却终于还是只咂了咂小嘴,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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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现下,再无他人。”唐国公夫人独孤伽彩,轻轻地说。
唐国公略做犹豫,看看车门外的身影,还是摇头不语。
唐国公夫人不再发问,只沉默地抱着孩儿,轻轻拍哄,口中呢喃一曲北族常吟的摇篮曲。
是夜,唐国公食不知味地进了一餐后,便安顿好妻儿,轻衣简仆地带着总管急急向袁玑暂居的别馆而来。
“回老爷,我们去时,那崔府的总管还正逼着那崔小娘子签下婚书呢!一见咱们国公府上的令牌,居然还想狡计夺妻。咱们便依了老爷您的令,直接把这奸人捆了,送去长安府了。”
李二笑道。
唐国公点头不语,在袁玑门前站定,尔后制止了正欲上前喊门的李二,自己举手,轻敲二下。
“谁?”门内传来一个男声,正是袁玑。
唐国公报了名号,门便开了。开门的,正是袁玑。
只见他更衣束发,再无那潦倒少年的模样,却也是个十足十的翩翩少年郎。
“恩公,请。”似是早已料到李暤牡嚼础T岷χ乱狻
摇摇手,唐国公目光微视后花园,又扫了下室内——一个容相端正,一身孝服,脸上犹带泪痕的小娘子,正在两名同样孝服着身的侍婢陪伴下,坐在正堂上。
看到唐国公目光扫来,那崔家小娘子急忙上前来姗姗行礼。一番寒喧后,崔氏秀面微红,看向袁玑道:“既是恩公有邀,玑郎无需为玉婉烦恼,只是一时自当为恩公分担忧愁。”
袁玑点头,便交待了那两名侍婢两句,跟着唐国公向后花园一路走来。
一老一少二人走走停停,一路上似在看花园风景,又似各有心事。待到后花园后,便寻了一处亭子坐下。李二乖觉,立刻便要召人来服侍,却被唐国公制止。只说袁玑乃是唐国公府之贵客,命李二亲自端了茶果来伺候,其他人一概不许前来后花园烦扰,便是几名公子小娘子也不成。
唐国公府总管又岂是等闲角色,当下李二便明白其意,速速送上茶果后,便借口去查看后花园门口处的石阶是否修补停当,向李曉岫烁嫦泻螅救チ撕蠡ㄔ拔ㄒ坏娜肟诖Α
“果然是唐国公府,总管大人,真真是忠心不二,又相机智慧。”袁玑点头赞叹。
唐国公轻轻一笑,眉间愁色却无半分退去。端起茶碗,却又放下。再端起,慢慢送至唇边,却终究还是合上了碗盖。
如此三番,袁玑倒也了然:“恩公是想问,今日袁玑所言是否属实吧?”
李暦畔路路鹎Ы镏氐牟柰耄ね驴谄笔釉幔骸敖袢斩嘈辉孔印H舴鞘孔右酝ㄌ熘茉ぶ袢罩#慌麓丝蹋瑫与妻儿,再无生还之理。这唐国公府,也要一夕血流成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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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面色一凝:“果然,陛下找了相师?”
唐国公摇头苦笑:“一进春风殿,我便觉奇怪,这议政要地春风殿,便是太后也不能踏足,皇后又如何进得?”
袁玑微笑:“许是陛下对娘娘用情颇深,再者也是要招待国公伉俪,故特许……”
“袁士子,你我二人,经今日一事,再无必要隔心而语。你我都明白,就是那些不得常见天颜的寒门子弟也能看得出。虽说前朝现下风云诡谲,可陛下并非无能昏君。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允许后宫女子进入议政重地?便是有我夫人在,那也是君王召见臣子。我夫人今日入这春风殿,便不为女子身,而为臣子身。这样,又如何有道理让后入内?”
唐国公惨然一笑,看向袁玑:“于是,在拜伏行礼时,我便着意瞧了瞧那后殿帘内。果然有双道靴……”
他摇头不语,只是苦笑连连。
袁玑默然。
良久,这少年郎才缓缓放下手中茶碗,轻轻发问:“那相师是……”
“弥方师。那个号称先秦大方师嫡传的小人。”李曇а溃骸叭舴撬稣馊笾裕壹讣矣秩绾涡枵獍阌蔷宀欢ǎ课以栏赣秩绾嗡烙诜敲课夷羌肝涣笠病Γ∷灯鹄矗彩强嗔朔蛉耍劭醋抛约呵酌谜绽锍槐OΦ幕钭拧U媸悄盐恕!
袁玑面有戚戚之色:“恩公是说……杨坚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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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沉吟一番,才抬手指星道:“天道无常,天道却也有常。人之命运,发之于天,控之于己。天人本为一,只是世间种种,污了人之天生灵气,便看不到从前未来种种。所以,若能抛开世俗欲念,便是能将天道略窥一二,也可度人度己(度字念夺),量命测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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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轻轻一笑:“恩公可是想问,那独孤郎生三后的预言,是否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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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弥道人虽然并非善类,却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这个预言,的确是真的。独孤郎七女三凤,乃是天命,任何人都改不了。逆天命者,死已是最好的结局。他弥道人如此,宇文护亦如此。”
宇文护。
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间,唐国公机伶伶地打了个寒战。然后轻轻地吐了口气:“袁士子的意思,是这……这……这人,即将……”
他说不下去,或者说也不敢不能再说下去。
袁玑默默点头:“三后之命,本应是各得其命各为其主。故皇后故然非福长寿永之人。但也绝不应在这后位上,连三月之期都坐不满。宇文护逆天行事。却不知他所信的那个弥方师,用来削去三后命格的,正是他本人的寿期啊!”
李曁眯木灰眩骸罢饷值溃巍
摇头,袁玑冷笑:“恩公可知,那弥道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一身本事?又为何与独孤家之三后预言有如此不死不休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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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之所以求亲,原因便是从我师父天机子处听来了这独孤一门出三后的预言。因为贪恋君王之位,便妄图借此预言来打动独孤大人,熟料独孤大人对他是一星半点儿也看不上,更鄙其为人。他一怒之下,便发下重誓,独孤一门三后若无一人为他之妻,那他便要三后俱亡。”
袁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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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点头:“正是。先师收弥道在先,虽早知此人不端,却也无可奈何。玑也是随师时日不久,愚不可教,先师的本事,竟只学了些根须。全无章法。只一条,这独孤一门出三后的预言与三后之相法,先师却是在终前仔细地说与我听。并要我务必在弥道之前,保住三后中一脉。想不到……”
说到这里,他看着李暤哪抗猓丛悠鹄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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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轻轻点头。
唐国公面色惨白,半日无语,许久,才幽幽苦笑:“可我并无反意啊!袁士子,只怕你是……”
袁玑摇头,慢慢说道:“恩公,我何尝不知此事凶险至极?今日之所以嘱意恩公在陛下面前,说出袁玑之名,为的便是让那弥道知晓,小公子的面相,已为我所算透。他虽然知我与他同门,却一直以为我跟着先师时日不长,根本不知这三后之说的真实情况。说白了,他只当我是个学了些相面本事的小子。听说我断定了小公子不过七龄之寿,他便再不肯多花心思于小公子身上。何况小公子七龄之劫,正体现在面相之中。这样一来,我们就将其双目蒙过。再者他的心思,也不在此。
自然,接下来便会将目光放在夫人身上。可是啊……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先师早知他品性不端,根本没教会他这独孤三后的相法。”
“你说夫人便是……”
“不错。夫人便是独孤门三后中,那唯一一个弥道与宇文护遍寻不着的遗珠。”
李暿钦娴奶苛恕O胛剩崛匆讶豢谧龃穑骸跋仁α僦沼醒裕拦吕桑蟆U庵皇窃ぱ缘那鞍氩糠帧1闶敲值溃膊恢勒庠ぱ缘暮蟀氩糠质鞘裁础9识阌星虮臼拢惭安蛔耪庾詈笠晃欢拦禄屎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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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玑沉吟一番,最终还是告诉了李暎骸罢庠ぱ缘暮蟀氩糠治蟾魇嗜锞惫笞游尽!簿褪撬担拦率先螅直鹨薜模侨鳌O仁λ倒馊拦潞笾校晃灰虬梦唬从粲舳眨抻凶铀谩1闶枪驶屎蟆A硪晃唬薜霉罄桑角橄嘣茫灰藕蹲铀貌恍说模茄罴嵫畲笕说姆蛉恕
而最后一位,也是最尊贵的,却是因产下了凤颈贵子,而在百年后被立为故后。
并且,这位凤颈贵子还是三后所在三朝中,立制最末,却也是天命终所归的一朝。”
李曋痪醯萌砗隼浜鋈龋范蓟枇似鹄矗骸罢夥锞薄笞樱闶恰闶恰
“正是小公子渊。”
渊儿?
李曁没杌璩脸粒窕甑叩梗恢剑皇嵌叽凑笳笤岬幕坝锷
“恩公。小公子龙瞳麟眉,又是凤颈修长,正是那凤颈贵子。故而,夫人定是那独孤氏最后一位,也是最尊贵之后,再无可疑了。”
“恩公。玑知你忠于大周,绝无法容下这逆叛之徒。但玑需将事情说与恩公明白,小公子日后反的,不是大周,而是那反了大周的杨氏。而且,他还是在恩公与夫人双双百年之后,方才起事。天命如此,我观恩公与夫人极怜爱小公子,那便请将此事永久埋入心中,永不再提。儿孙自有儿孙福。恩公自不必担心。”
“恩公,恩公对袁玑夫妇有再生之德,先师又有遗命在前,故玑甘冒此险将此事说与恩公知晓。但愿恩公从此之后,处处小心,时时提防。若依玑之言,恩公如能移居安州,那是最好的保全之道。同样,为保恩公一家周全,玑也必尽我所能,为恩公与夫人,还有小公子布下种种挡灾之局。请恩公放心。”
“恩公,玑在此间事已了,小公子护命之局也需玑回蜀地寻得良所看护。再者,我若长留于恩公府上,只怕那弥道会起疑心,甚至来害恩公一家。袁玑,就此别过恩公了。但恩公之情,袁玑夫妇永世不忘。他日若玑身故,则玑之子,便不为官,亦必为恩公一脉尽忠!请恩公晓谕后人。袁玑一脉后人,若遇恩公一脉有难,则必当尽心尽力,保恩公一脉子孙延续,香火万年!”
“恩公,玑,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