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穿越者的告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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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星街长大的孩子，远比别人更早地见识死亡，习惯死亡，甚至坦然地面对死亡。
因为对他们来说，死亡就像每天掉下来的垃圾一样平常，而且它通常代表着痛苦、腐烂、绝望、蛆虫和恶臭，就像垃圾一样丑陋不堪。他们熟悉它，但没有人会喜欢它，只是不得不接受。这是世界的规则。
库洛洛喜欢死亡。每次看见死亡，就像看到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死亡本身很少是美丽的。
也许是因为这美丽的湖水的衬映，他难得地看到了一次美丽的死亡。
埃里湖的湖水之所以有这样明澈透亮的蓝绿色，据说是因为湖水富含碳酸钙质，湖底全部是钙化的岩石，没有淤泥，没有水草或者水生物。一个人掉下去，除了溅起一圈透明的水花，不会激起任何浑浊。库洛洛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画蝶的反应。
她显然不懂得游泳，掉进水后就只会本能地胡乱挣扎，像极了一只被融进了树液里的虫子，很快就不动了。这个时候，他看见她抬头看上来，黑色的长发如同蝴蝶的翅膀，在她身后伸展游动。在寒冷的水里，她的脸色和皮肤变得像白莲花一样冰莹。她的表情平静极了，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时候，她看上去不再像原来那个奇诡多变的女孩阿秀娜，倒像一个历尽沧桑的孤独灵魂，最后的笑容是如此安静优雅，对尘世毫无眷恋。
因为这个笑容，他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下一刻，他当机立断地具现化出“盗贼秘诀”，利用偷来的能力将她从池底瞬间转移出来。
人虽然离开湖底，但呼吸已经停止了。他立即捏住她的鼻子，熟练地进行人工呼吸，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直到她“哇”地吐出一口水，急救才停止。
看在她气游若丝，半死不活的份上，他一腿盘起，一腿屈膝地坐了下来，又等了好一会儿，等确定她稍微恢复意识后，才说：“你已经没有复活能力了。这就是你退团的原因。对吗？”疑问句，却是肯定无疑的语气。
画蝶躺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她过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下头。“能力是有。只是我不敢再用了。”再也瞒不过了，只能老实招供。
“看来的确如此。”因为显然她连自己都不打算救了。他摸着下巴，不得不感到好奇。“那次使用能力，其实你还是做了梦吧？是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事？”
画蝶闭嘴不语。要说出这些，就必定牵涉到许多她本身的秘密。这种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过，也从没打算说出来。可是对象是这个人，他要的答案就一定会得到……如果自己不说，他大概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这时，餐厅后门出来一位侍者，他看到远远有人在观景木桥上躺着坐着也吃了一惊。毕竟现在虽然人少，但这也是主要过道。特别是当他发现画蝶身上湿漉漉的水迹时，赶紧跑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她没事的。我妹妹刚才贪玩跌下去，不过我立刻把她拉上来了。谢谢你的关心。”库洛洛彬彬有礼地替她作了拒绝。
“最好还是送医生那里看下比较保险”侍者热心地指点了去找医生的途径。
库洛洛耐心地听完，再次向他道了谢，才伸手去扶画蝶。“阿秀娜，还站得起来吗？”一副关怀备至的准哥哥模样。
“我可以自己走。”画蝶很想挣开，奈何力不从心，只能顺势慢吞吞地站起来。
当这“两兄妹”的身影离开侍者视线后，库洛洛又问：“我亲爱的妹妹，你真的不需要去找医生吗？”
“不用了……我感觉好多了。”画蝶把脸转到一边。从这种称呼可以明显感到他的调侃。
“那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库洛洛看着她，表情和蔼。
她停下脚步。
这时，他们已经走入了雪片铺陈的林间小道，除了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再也不会有其它声音跑出来关心他们的谈话。她的视线直直的射向道路前方，半晌没有声息，像是陷入了为难和犹豫。
最后她并没有表示出坚定的抗拒，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推开他搀扶她的手臂。“团长，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我骗了你，你不是应该立刻杀了我，然后去杀掉酷拉皮卡吗？”
库洛洛不经意般地瞄了眼自己的手臂，然后用他那看穿一切的透彻眼神注视着她。“你是在劝说我杀你吗？”
画蝶摇头。“不。我只是觉得想不通。团长千里迢迢地找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听我诉苦？”
库洛洛没有学她那样故弄玄虚，他只是想了一下，就在她面前竖起四根手指。
“我不会杀你，有四个理由。第一，你的退团申请我还没批准，你还是团员。除非有叛团行为，否则我不会杀同伴。”说完，他屈回一根手指。
“第二，你的能力只是有使用限制，并非消失。考虑到你的能力的特殊性，这是正常的，如果没有我才奇怪。这种情况可以想办法解决。”再收回一根手指。
“第三，你的情况只有我知道，锁链手不会采取行动，我自然也不必急。”
还剩下最后一根手指时，他那沉静的黑瞳融入了少许不容错辩的感情。“最后，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她的心一跳，库洛洛的这种表情是极为少见的。“不是……团员？”
“不是。这不属于旅团事务，算是我个人的要求。所以在友客鑫时我没有提出。”
“他是？”她眨眨眼睛，心中隐约有种预感。
“她叫厄玛•格丽斯。”优美低沉的声线念出这个相熟的名字。
远处的树枝被沉重的积雪压断了，清脆的啪嚓一声，很像心脏出现裂痕的声音。她必须要停顿一下，才能找回自己的语调。“她……死了吗？”
“这个，等你的问题解决了再来讨论吧。你的能力出了什么毛病？”
“我的问题……”她本来想说，自己的问题是这个世界没人能解决的。但才吐出这几个字，心情就莫名地烦燥起来。她开始厌倦那些半真半假的谎言。“这里太冷了，团长，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
在他们走回旅店途中，雪又开始下了起来，一片一片，飘飘扬扬，轻轻袅袅，恍如天鹅弹落的华羽，飞倦了，就无声无息地降落到地上，或是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上，然后化了开来。
无论怎么挺直腰杆，她的样子也实在算不上好看，水滴伴随着她的脚步滴了一路，体温过低让她的身体簌簌发抖，甚至从她身体里呵出来的气息都不再都凉冷透明的。一个不留神，她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跌了一跤，在前面的男人回头之前，她已经快手快脚地爬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眼睛曾经红了一下子。因为在那一刻，她低下了头。
当回到旅馆房间后，她的表情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捂着一杯热咖啡，整个人缩在一张大毛毯里，姿态悠闲，却以笔直的眼神看着库洛洛，以这么奇怪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
“团长，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吗？”
库洛洛显得有点愕然，但想了下后，仍然认真地作了回答。“如果你说的是上帝的话……姑且算是相信吧。我相信世界上确实存在某种万物之上的力量。”
画蝶稍微松了口气，因为要对一个相信神的人介绍“安息香”这个存在显然容易些。“要说明我的能力问题，必须从我的来历说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几年前我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一个自称是神的家伙把我带来的。她告诉我……”
她将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除了她所做过的一些事和她所关注的对象之外，她几乎说出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突然拥有了奇怪的能力和那张金钱卡，以及使用这些能力的条件。
听到这些时，库洛洛的目光有点异样。“你随便把这些说出来，不怕我对你不利？”
画蝶听得笑了起来，神态间尽是豁出一切的坦然。“亲爱的哥哥，复活能力的事你本来就知道了，而且你也曾试图偷取我的能力不是吗？其实如果你真能取走，就是给你也不打紧。能力、金钱卡都是。我本来就是一个平民老百姓，没有多大野心，拥有这些反而是个负担。”
“是吗？抱歉打断你了，请继续。”库洛洛被揭穿了，神态间也毫不尴尬。他摊开掌心作了个手势。
“最奇怪的一点是，这个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在我们世界的某部书里是有记载的。包括猎人协会、猎人考试、流星街，还有即将发生的蚂蚁危机……”
这段话女孩说得非常平淡，以致于库洛洛也必须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一番多么颠复常识的话。他不得不再次打断她。“等等，蚂蚁预言的事我也听说了……按照你的说法，你是从另一个世界得知了这个世界会发生的事，所以提前作出预告吗？”
“没错。”
他接着发出疑问，“那怎么不用更有效率的方式？现在猎人协会的家伙都半信半疑。”
画蝶啜了口咖啡，黑色的眼睛浸在蒸腾的热气里，显得有点迷茫。“其实我本来并不打算作预告。”
“哦？”库洛洛坐在沙发里的身体往前微倾，两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显然已经被这越来越诡异的话题彻底勾起了兴趣。“为什么？”
“这是你们世界的事……而且，变种的蚂蚁本来就有他们生存的权利。”画蝶说着摆摆手，“这话由我来说有点可笑。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我受了家人影响，看法跟别人会有些区别，不必理会。总之，我将这件事告诉你们，信不信，如何面对，这是你们的事。”
她很自然地说着“我”和“你们”，将自己和这个世界作了明显的区分。如果她不是个精神病患者，就是确有其事。而库洛洛更倾向于相信后者。
这番谈话持续了很久，因为一来画蝶要说明的事情较多，特别是两个世界在各个方面的区别，足以写一本著作了；二来，许多她在梦中和使用能力时的感受，都是主观性的，本人在瞬间能明白的东西，要让别人明白起码要花费一百倍的时间。
库洛洛越来越频繁地发出提问，那双黑眸中溢出不容错辨的兴趣和玩味，亮得可怕。
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遇到如此令人兴奋的事了！这不再是某种珍贵能力，或是稀奇宝物的狭窄范畴，这简直是一整个未知世界在向他作出的邀请。以前只有在开始看书、念力觉醒和走出流星街时，他才有过类似的感受。他的认知正越过所有已知的边界，迅速向外扩张，这跟科学家们发现宇宙存在是同样的过程。
当夜幕低垂时，他们的谈话才告一段落。
“我会替你找到力量的根源，找到那扇门背后的秘密。”在最后，库洛洛是这么说的。他走上前一步，跃跃欲试的姿态给人巨大的压力。“相对的，你可以替我引见那位创世神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她。”
画蝶的呼吸滞了一下，对于他想问的问题有点好奇，但更好奇另一件事。“那你的朋友呢？”
“如果能够得神引见，”库洛洛说到这里露出一个嘲讽微笑，“我相信救她只是小事一桩。”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会非常乐意帮忙。”到了现在，她就像一个输无可输的赌徒，只能孤注一掷。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穿越者的告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