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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过往皆散 ...

  •   背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白发祭司转过头来问道:“……这是谁。”

      “……”沈夜在叶渊抽取他灵力之时就已经发觉,然而他却发现对方的力量颇为强大,他竟然毫无抵抗之力——想不到他已经如此谨慎,仍低估了此人的实力:只怕他和瞳二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这人的对手。

      叶渊立刻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露出些赧然的神色。只是床上躺着这人样貌与司幽有七八分相似,叫他一时有些冲动,“床上这人……与我曾经的一位重要友人样貌极为相近,一时间未能控制住情绪,实在抱歉。”

      另外两人均是沉默以对。沈夜的脸色一贯的冷若冰霜,另外一个亦是古井无波般平静。叶渊一时间有些尴尬,却还是厚着脸皮问道:“我方才听殿下说,要毁去此人记忆?不知这位祭司……犯了什么过错?而且他身上的死气颇重,似乎已经……为何却丝毫没有灰化的迹象?”

      “足下沉睡许久,自然不知。”沈夜思考了片刻,“这位是本代七杀祭司瞳,他身负绝顶医书,精通蛊术、偃术。床上这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微敛却愣是不往那人身上投去任何一丝,“瞳可以用蛊虫和偃甲将人做成傀儡。”

      沈夜说的简练,叶渊却听出些门道。他虽不知“蛊术”、“偃术”是什么,可光看这情形却能分析出一二。想来这人本将去世,只是不知为何不能死,故而沈夜命令这位瞳祭司将此人制为傀儡。但是此人毕竟寿数已尽,故而身上并没有活人气息,反而死气浓重。只是……“又不知殿下费尽心思留下他,为何又要毁去他记忆?”难道不是为了得到某些情报才不让他死的?

      “……本座欲行之事,与足下无关。”这次回答他的却是十分冷硬的拒绝了。

      然而叶渊何许人也。当年神殿初立职权不明,城主处处打压处处为难,他被勒令整日于寂静之间思过祈祷,众叛亲离之时不还是照样过得挺好?这一点刁难根本难不倒他:“方才我听七杀阁下说,毁去记忆风险极大,想必制作傀儡人不易,若是在此环节出了差错,岂不可惜?”

      那七杀祭司在旁边点头附和。叶渊就更来劲了:“若是殿下信的过我,我可用术法代为封印他的记忆。”

      没错。他是在逼沈夜。到底是相信他,还是将他排除在整个烈山部的计划之外。叶渊明白,自己如今势单力薄,空有一身仙力灵力却无法施展,况且听了沧溟所言,沈夜此人恐怕刚愎自用,行事果决。若是其他还好,偏偏此人又和心魔搭上了关系。他既为仙身,对天道的了解比凡人要更多,只怕长此以往烈山部将要行入更加崎岖艰难的道路。

      沈夜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渊那虚浮的影子半晌。袍子下面的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他才冷着脸,用仿佛要把叶渊千刀万剐一般的冷酷语气说道:“那就……麻烦足下了。”

      “哪里。”目的达成的叶渊心情大好,他又索取了些沈夜灵力,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变为实体。他走到床近前,有些贪婪和留恋地看了看床上这人的脸——果然同司幽十分相像。然而他右眼眼下两点血红色的魔纹却提醒着他此人并不是司幽。

      那司幽去哪了呢?叶渊不愿去想,因为他早已知道答案——即便他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司幽只是离开游历。可笑的是他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对于那些曾经求而不得,得而复失的东西早已看轻看淡,此人的出现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他虚伪又可笑的妄想。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伤感推出脑海,叶渊直起身子,后退一步。

      叶渊慢慢闭上眼睛,掐出一个手诀,身体仿佛失重一般慢慢浮起在空中。他嘴唇嗫嚅喃喃出一串古老得至今几乎无人再能听懂的语言。封印耗时耗力,纵然沈夜实力卓绝已非凡人所能及,但他毕竟还是个凡人,同时又要负担叶渊化形的灵力,临近结束竟有些不支。

      瞳见封印有溃散之势,连忙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沈夜——如此才使得封印得以成功完成。叶渊慢慢落地,脸色带着歉然:“抱歉,我忘了此术若是以灵力为引耗费巨大……”

      其实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方才灵力供应不济、封印险些失败,那些原本已经被压制住的思绪记忆更是趁机反扑回来。若他此时神识完整必不会被影响,然而一股单薄神识却无法防备。一时不查,竟让他得见此人的大半记忆。倒是此人的法术、偃术他避开未动,没能见到多少。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叫做谢衣的人竟然对沈夜怀有那样的心思……难怪宁愿自缢也不想落到对方手中。还有诸多种种……叶渊意识到不对,赶快摇了摇头,将那些盘亘在脑海里不属于他的记忆和思绪抛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沈夜,只见这个向来冷心冷情的大祭司捂着胸口,目光却执拗地落在谢衣身上。此时沈夜不再是无情的模样,只是那表情却并不比先前好多少。灵力使用过度让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神色晦暗不明,暗潮涌动……他一股神识竟然会感觉到有些心痛……尚未摆脱谢衣记忆影响的叶渊深觉不妙。他散去一身灵力仙力,重新化为虚无,蛰伏下来。

      好在方才那一出只让在场的两人觉得他是灵力不足以继续维持形态,倒是没想到他被迫接收了谢衣大半的思念记忆。虽说知道自己此举对这位叫做谢衣之人十分不敬,可叶渊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梳理这人的记忆——沈夜对他的不愿提及和不甘放手,让他对这个能够影响到这位如千年玄冰一样难以融化的大祭司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而且……他与司幽过分相似的样貌,也是令叶渊不得不在意的重要因素。

      然而随着梳理的进行,叶渊却有一种无力的感觉。透过谢衣的眼,他看到了流月城民众疾苦的现状,更看到了越来越黑暗的烈山部的未来。谢衣叛逃出城之前更是城中生灭厅主事,叶渊更是看到了这几千年来流月城中的权力更迭、暗潮汹涌。一些问不出口的、还没来得及问的问题都从这里找到了答案。至于谢衣本人……窥伺他人记忆已是不敬,他又怎能再妄加评论?

      沈夜和瞳则已经离开了那个房间,到了外面讨论投放矩木枝一事。

      “你的实验做得如何?我带了些矩木枝给你。”沈夜说着,用法术搬出一把树枝。寻常树枝离了树干很快就因为没有养分滋养干枯,矩木枝因为受到神血熏陶,即便长久离开树干也不会枯萎。有些已经是很久之前截取下来的,此刻再看却染上了些灰败的黄色——在场的人都很清楚,这是神血力竭再有力不过的证据。

      “现在还没有。”瞳看着那些品质良莠不齐的矩木枝,深知这已经是沈夜以身涉险能带出来的全部了。只是比起需要的量还远远不够,“虽然已有头绪,但没有足够的样品还是不能确定……”

      “来不及了。若再不投放矩木枝安抚砺罂,他就要撕毁盟约。”沈夜摇了摇头。

      叶渊也听出了其中险恶——心魔当真是魔族中最难处理的一种,它们力量不算强大,却十分狡猾更有煽动人情绪的能力。若这心魔对已经死气沉沉的烈山部出手,那可真是没的救了。但若真叫这矩木枝投放下去,只怕又是一桩罪孽加身。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现身。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好像三月春风拂面。可现在他说话毫不留情,无论再怎么动听也让人十分不舒服:“若你们打的是将戕害下界的主意,还不如早点带着整个烈山部直接找块风水好的地方等死来得舒坦些。我族气运千百年来日渐衰微,近年来更是……若是再妄造杀孽,不光你我,只怕全族都不得善果!况且……只怕下界早已知晓将有附着魔气的矩木枝即将现世。”

      “足下可曾想过……若不如此,烈山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神血力量耗尽,同流月城一起覆灭?又或者,砺罂将矛头转向我辈族人,变成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的……行、尸、走、肉?”沈夜并未因叶渊的话动怒。那对凌厉的眉毛向上挑了挑,嗓音因为某种压抑着的情感而低沉了许多。一字一顿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叶渊也不知此时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压抑了几千年的焦虑和绝望此时被沈夜的几句话简简单单地激发出来。他抬高了声音,甚至带上了些颤音:“那你要整个烈山部变为半魔的怪物,在诸人面前无处遁行,连最后的体面和尊严都留不住吗?!我堂堂人皇后裔……怎能……”

      沈夜定定地看着叶渊,头并未低下,却将右手抬起按上自己的左胸心脏部位,行了一个足够分量的礼仪,然而说的话却不带半分尊崇,“本座明白。然,流月城烈山部自上古至今,未行不义之举,却遭诸神弃置,受困北疆贫瘠之地,更饱受疾患折磨。世间早已无我烈山部立足之地,况且——无论尊严、正义、信念还是坚持,都只有在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有意义。”

      叶渊回视沈夜,目光中透着些玄妙色彩,让人解读不透,最后他放弃似的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那双有着和他几乎同样感情、却更加坚定的双眼。妥协似的摇了摇头,他声音低得有些听不真切。然而沈夜距离他太近了,因而从叶渊喉咙里逸散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被他捕捉——

      “既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过往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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