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教官们的二三事》樱紫琉纱

6、第六章 番外：中考体育那些事

　　4月23号，天气稍微放晴，空气里蕴含着丰富的水汽，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算是一个好天气。
　　黑子大早上实在是睡不着，起来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整整齐齐摆在床头，又打散，重新叠起来，神经质似的反反复复做了好几遍。
　　紧张啊，他紧张得不得了。
　　昨天班主任给他们看了中考的体育视频，画面上风吹得呼呼地那就不讲了，监考的老师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大夜叉，看着就随时会给你减上几分的样子，黑子晚上做梦还梦见一脸鬼畜样子的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狞笑，醒来就是上述这个神经病的样子。
　　红牛和葡萄糖，体育考试的圣品。这俩黑子都没有，他只带了妈妈装的蜂蜜水。还带了高热量的巧克力，以及各种小零嘴。
　　他收拾好了书包在床上抱着腿看窗户外面渐渐明亮的天幕。清浅的天光袅袅的照射进来，在地上流动；窗户格子里那被曙光照射的奇妙天空美得无可比拟，细长的红色朝晖溪流一样倾泻在雾蒙蒙的淡色的天上，宁静而美丽；薄纱一样的晨雾缓慢地飘荡却阻挡不了太阳散发的光和热，那来自远方的捉摸不定的淡金色层层渲染，这如同婴儿鼻息一样轻柔的光芒在窗户的边缘轻轻打着晃，远处的树梢有早起的鸟儿歌唱的声音，泠泠作响千回百转。
　　现在离黑子定的闹钟响起来还有好一阵子，黑子坐在床上突然有点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他想。
　　回想起来初一入学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黑子到现在还奇怪于自己居然能这么清晰地回忆起初一的事情：他像只探头探脑的小老鼠溜进了教室，安排完位子以后就看见睡得四仰八叉的青峰大辉，那是他的同桌，当时黑子对他真是没什么好感，自来熟，大大咧咧还喜欢睡觉。后来是什么时候和他好起来的？黑子自己也记不得了，脑海中充斥的，都是两人相熟以后的快乐画面。
　　青峰考试抓耳挠腮，黑子给他递小纸条；青峰教他打篮球；青峰睡觉把头埋在黑子的帽子里；青峰和黑子吃面的时候会主动把黑子碗里的葱姜蒜末挑到自己碗里；春游的时候青峰拉着黑子疯狗一样到处乱跑；军训他们看着对方黑得只剩下鼻孔一圈是白色的样子都畅快的大笑；军训的时候青峰扯掉黑子因为换内裤围在腰间的大毛巾，不但看了还颇为快乐的吹了口哨……
　　那些天台上肆无忌惮的笑话，那些成对的护腕，那些摆满柜台的生日礼物，那些帮忙仿造家长签字的试卷，那些书上密密麻麻的聊天和奇怪的画，黑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摞起老高。春夏秋冬总是流转的特别快，午后温暖的阳光才刚刚把青峰手臂上的小绒毛染成浅浅的金色，那时青峰还是初一傻乎乎的大男孩，那时黑子偶然从书本里抬起头，听见窗户外边高大的香樟树叶哗啦啦地响，而一转眼黑子已然浸泡在初夏的汗水里，为了体育考试一天三千米。
　　体育老师气愤地哔哔吹着哨子：“哔哔——”
　　“黑子你又不合格！重跑！”
　　“还不合格！重跑！”
　　从小体能就不好的黑子一次次在橘红色的操场上一次又一次地跑，初一的目标是脱离倒数，初二的目标是跑一千米不停，初三的目标是冲击满分。黑子一点一点在努力，他跑步不好没关系，他觉得自己一直跑一直跑，怎么地也会有成功的一天。
　　至于青峰大辉，就完全不用担心这种事情了。
　　初一还是傻乎乎的小男孩的青峰，那时候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长得太高，然而三年之内的蜕变简直让黑子目瞪口呆，身量长得更高骨骼抽长，结实而遒劲的肌肉覆盖其上，分明而健美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鼻子更挺面部线条也越变越硬朗，就好像这三年里有一把看不见的小刻刀一点点削去他脸上属于孩童的圆润部分，改出男人一样的线条；还有变声过后清朗的嗓音。无一不在和白斩鸡黑子做出鲜明的对比。
　　更何况青峰这家伙从初一到初三体育一直都是班里第一。
　　每到星期三的一千米考试，弱鸡黑子心脏狂跳上了跑道就觉得头晕目眩，那边青峰蓄势待发一脸志得意满，青春的活力和张力显露无疑。
　　按照体育老师的说法，他们学校两百米的跑道，一共五圈，前两圈匀速，一圈半减速，最后一圈半全力冲刺。对于黑子这样的渣渣来说，应该是完全不能做到的事情，前四圈才应该是匀速，最后一圈才是减速好吧！黑子愤愤的想，体育老师的叮嘱压根没有用。当然对于青峰来说，这样的策略也是没有用的，这家伙一向是把一千当做一百米来跑，黑子发誓从第一圈青峰就开始加速，一直加速到第五圈跑完。
　　“加油啊阿哲！”青峰对黑子竖起大拇指，随后发令的哨声响起。
　　前两三圈都还可以，但是到了第四圈，黑子就完全不行了。
　　当黑子奉行着自己的匀速战术气喘吁吁希望追上前一个人时，被汗水迷糊的双眼都能看到青峰大辉——他像一团温暖的火，一直在第一的位置，速度只增不减，每一次双腿的交替都是力与美的展现，周围的小姑娘不管是别的班的还是自己班的叫得嗓子都要哑了。
　　真好，黑子脑子一团浆糊，迈动着灌了铅的腿，模模糊糊地赞叹着，虽然还有几分嫉妒，但更多的是骄傲。
　　真好，他想，青峰君跑的真快啊，这样优秀的人是我的同桌。
　　这个时候黑子只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叫嚣着疼痛，头晕目眩眼前好像出现了叠影，路也看不清楚，好像世界都被额头上滴下的汗水糊住了。他的脚磕磕绊绊，软的和面条一样，刚出发时还算标准的姿势这个时候也都和无力的狗一样耷拉下来，来自肺部每呼吸一次就火辣辣的痛让他恨不能死在跑道上算了。
　　体育老师哔哔地吹着哨子“哔哔——”
　　“黑子你快点！还剩一圈！冲刺啊！人家青峰都要到终点了！！！！！！”
　　迈腿。呼吸。迈腿。呼吸。摆臂。摆臂。摆臂。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往前冲！
　　青峰君希望我加油，我不能辜负青峰君！！！
　　被逼到了极限黑子大脑简直一片空白，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充满了力量，鸟类一样的翅膀在他身后展开拍打，终点处黑肤男孩在等他，那个优秀的火一样温暖的男孩正怀着希冀的目光期待着看着自己……那么他也想，也想赶快变强，不想只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体育老师看着黑子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狂奔，虽然最后三十米才开始加速，但是毕竟也是不小的进步了。
　　冲过终点线之后黑子瞬间以头抢地——当然没有，青峰在终点线等着他，一把就抱着了。
　　肺部的巨大疼痛潮水一般袭来，黑子仿若动物幼崽一样发出浓重的大喘气之声和深深浅浅的呜咽，还带着哭腔。他圈着青峰的脖子，头埋在散发着荷尔蒙强烈气息和汗湿的青峰颈间，这是班上所有女同学渴望的黄金之地，他听见青峰在他耳边说：“阿哲很棒，进步了十三秒，很快就满分了。”
　　……
　　藏青色头发的男生故意放慢速度在黑子前面领跑，放学后的操场上，黑子气喘吁吁，为了下一次的测验拼了老命。
　　“阿哲你怎么跑步步子迈不开呢，摆臂稍微大一点啊，跟小鸡似的……”青峰无奈退到黑子身边，指指点点。
　　“跑不动了……要死……要死了……”黑子头昏脑涨，吐字断断续续。
　　“你才跑两圈而已啊阿哲……”
　　此时夕阳西下，橘红色的绚烂云霞在少年背后层层铺开，如同华美而浩大的圣歌，高大的男孩带着他瘦弱的同桌在操场上奔跑，影子斜斜拉下来，依稀重叠在一起。那是青春不服输的勇气和充满汗水的拼搏，少年的足音踏实清脆。
　　“真是的，一想起来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啊。”黑子继续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满分。
　　他终于第一次满分，体育老师第一次对他绽放了一个还能算是满意的笑容。然后体育一模二模过去，那个陪伴了他们三年的体育老师已经离开了。
　　最后一节的体育课全部自由活动，黑子没有忘记在最后的时刻和体育老师说这三年麻烦您了。班上的女同学看着体育老师头也不回走进走廊背对着他们招招手，突然眼泪就下来了。
　　这三年来酷热的盛夏和不能放弃的严冬，这三年来他们最讨厌的体育课，这三年来熟悉的哨声，这三年来放学后的奔跑，这三年来无数个八百一千，这三年来的陪伴，严厉的训斥和温柔的问候，全部，全部都画上了句点。
　　真的很讨厌他，黑子以前真的是这么觉得的，但是看着体育老师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涌上来酸胀的感觉。这个认真负责的男人，会一次次鼓励他们，给他们作战术分析，温柔的撩起裤腿看他们扭到的脚踝，现在，这一切都将说声再见。
　　黑子望着大亮的天幕，收回纷杂的思绪，现在能做什么呢，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唯一的，就是要拿满！
　　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和斗志涌上心头，这个平时看来也是瘦弱文气的男孩湛蓝色的眼睛里突然发了亮。黑子摁掉自己要响的闹钟，起身下床，门外已经传来黑子夫人早起做饭的声音，黑子自觉去洗漱，然后静静等待上学的时刻。
　　——————————
　　初三的崽子们到达了体育考试的门口，下了车一看到处都是扎堆扎堆做准备活动的学生，黑子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大家看上去都好斗志高昂的样子……弱鸡男孩几乎要忘掉自己也考过满分的事实，一定跑不动的……
　　跑不动的跑不动的……现在连腿都在抖了……
　　“喂阿哲？！”青峰拍拍黑子的肩膀，把黑子从无限循环的“跑不动”里拯救出来，“怎么在发呆？”
　　“青峰君。”黑子瘪着嘴扯扯他的袖口，“我觉得身上好像哪哪都疼。”
　　“……”青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才还是你跟我说能跑满分的现在又变成这样了阿哲真是拿你没办法。”
　　青峰捏捏黑子的鼻尖：“我会带着阿哲一起跑的，所以阿哲一定会满分。”
　　阿哲你一直都那么努力，一天三四千米，即使夜里腿能抽筋好几次第二天依然一瘸一拐的要求我带你锻炼；阿哲虽然跑得很慢还会被别人笑，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放弃，就算一千米拉了别人一圈依然在拼命的跑；阿哲每天放学都是最晚走，因为锻炼到家都没有精神写作业；阿哲为了坐位体前屈拉伤了韧带，几天走路都不正常；阿哲篮球很差但是很努力地在学。
　　阿哲一直很努力，所以我会带着阿哲一起，请不要再自卑了。
　　带着黑子他们进场的引导员是个个子不是很高的帅气男老师。黑子攥着书包带子跟在身后走进学校，走在校园内两旁栽着高大香樟的曲道上，黑子抬头，那些来自远方的天光被树叶剪得细细碎碎落下来，这是五月温暖的光芒，流淌在平整的道路上。
　　前两项黑子都过的很轻松，毕竟不算是太难的运动，而且出乎意料的，老师都是笑眯眯的和善样子。然后就是一千米了。
　　一千米这玩意简直就是每一个初中小孩的噩梦，整整一千米啊这玩意简直要人命来着。
　　站上操场黑子都觉得腿抖抖抖抖个不停，老毛病紧张性尿急似乎也有发作的预兆，虽然保持着面部的镇静表情但是内心显而易见已经开始疯狂的咆哮了。身为一个小土鳖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到底长什么样，回想起自家学校破破烂烂的区区二百米顿时觉得校长简直就是社会的驻米虫。
　　在马上一千米的压力下，黑子的神经已经越跑越远了。
　　青峰一看这小子神在在的样子就知道准是给吓得神游天外，黝黑的手掌大力拍拍黑子的肩，粗声粗气：“(#`O′)喂阿哲！赶快回神我们要开始跑步了。”
　　“多谢你提醒我这么惨痛的事实。”黑子瞬间萎缩。
　　虽然已经经过将近一年的魔鬼训练黑子已经能不算艰难拿到满分但是当最后一次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发憷，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畏惧的气息，各种面瘫怂。
　　但是不是这样的啊，黑子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明明已经能满分了，出发之前还是斗志高昂的样子，在车上还告诉自己一定不能丢老师的脸。
　　所以小怂货啊，黑子对自己说，请你认认真真跑完最后一场一千米。
　　想想看你同桌，黑不拉几的青峰大辉，不是一直一直都希望赶上他，一直一直都想要并肩么。
　　一直一直都想要和那么优秀的青峰君，一起跑步，共同并肩。
　　夹道有帮他们加油鼓劲的老师，指导员在身后给他们打气，今天天气非常晴朗，远方的鸟带着水汽划过长空，两边高大的树枝叶哗啦啦地响。黑子站上跑道，青峰在他的左手边，高大的黑肤男孩脸上浮起一层说不出好看的笑意。
　　黑子的心里，突然很踏实。
　　然后那一声尖利的发令枪声响起。
　　栖息于天空中的鸟类振翅飞翔。

　　番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