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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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梦境原来会真实至斯，地上的青草甜涩的气味、皮球粗糙的质感、鲜红的血滴还有拳头砸到后脑勺的疼痛，他好象跌入时间的旋涡，同时自己又像是清醒的，高悬于天上冷漠而又无助地看着这一切的发展……
足球飞了过来，他毫无防备，情急之下举手一挡。球弹开很远，他也被冲力撞倒在地上。
“喂，野种，把球捡过来！”路边的空地上，四五个小男孩叉着腰大喊，为首的高个子轻蔑地笑着。
他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爬起来拍拍衣服继续往前走。
“哎哟，野种竟然这么嚣张？”高个子说着向其他男孩扬手示意，他们便一窝蜂地向他跑去。
在街角的垃圾收集站他被截住了，原本就是以大欺小，再加上人多势众，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尽管被踩在垃圾堆里，他既不哭也不喊，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
“看你这个没爸的野种还敢嚣张？我呸！”
他们又一人踢了一脚才扬长而去。伤口很痛，可是他们的话更令他难受！没有爸的野种，却有一个恨他的妈妈。
“怎么又跟别人打架？！你知道这套校服要多少钱？！你就只会给我添麻烦吗？！”
他的妈妈很漂亮，可惜，她也只有美貌。被人玩弄，然后抛弃，她就一蹶不振怨天尤人。没错，那个男人可恨，为什么连他，她的亲生儿子也要恨呢？
“你看看你，这伤口……”她把他拉到水龙头旁边仔细地冲洗一番，擦干净，涂上药水，包扎。她还是爱他的吧？
“我就只有你了，你要长进啊！”当她觉得孤独无助失去一切依靠的时候，她会抱着他整夜地痛哭。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眼睛就会变得气愤难填，接着是令他痛如刀割的诅骂：“该死！你最该死！！！！”
她的躁狂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当她被确认为精神分裂无法自理的时候，社会福利署的人将她关进了精神病院，而他则被送到她的远房亲戚家里。六月的一天，他放学回家就听到她在疯人院失足摔死的消息，当时他只是耸了耸肩。联系他的过去，他的家，如果那算是家的话，唯一的纽带已经断开，他失去了带给他生命的人，同时也得到了解脱的自由。葬礼之后，他搬了出去独自闯荡。
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坏人恶人阴谋诡计，他一早知道，可是仍然勇往直前，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神采艺术的郑德发掘了他，将他培养成为天王巨星，他也靠着自己的努力风光至今。
五光十色的舞台，灯红酒绿的世界，金钱、名利，他喜欢被光环包围，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种可以凭自己双手左右一切的感觉。他演过的角色一个一个地浮现，然后消失，他喜欢他们，每一次演绎就像走过一次人生；他又害怕他们，害怕他们将他掩盖，害怕自己迷失在里面走不出去。他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清醒，但是，他真的清醒吗？
母亲的容貌已经很模糊了，在意识里他只有她大约的轮廓，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觉到，或者说他认为那个影子就是她。他看到他们残破的小屋，充斥着污水和垃圾的后巷，街道上追逐打闹的小孩，互相叫骂的邻居。一些男人女人的面孔像走马灯似的快速闪过，郑德、崔昌平、张湘岚、周映彤、李恩光、黎湘离、王金、陈淑敏、魏澐、王瑞恩、马智文、刘仲星、温宁珊、高明权、关古威、徐心宁、袁佩琪、席若芸、Patric、古芊箐、小张、Simon、童靖阳、贾志皓、甘馨仪、林慧欣、Jason、凯文、侯士勇、尚武……真实的和不真实的缠绕在一起，搅拌，像牛奶溶进水里。他被吸了进去旋转跌荡，然后浑身无力地浮在上面，四周白茫茫一片。虚空中有一双轻巧的手在他身上抚摩，细腻，温柔，那种他长久以来渴望的温柔。他伸手去摸索，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在他身旁显现、凝结，陶瓷般光洁的皮肤，黑白分明的大眼，笔挺的鼻梁，一点一点，她越来越丰满越来越真实。
“若绮”，他想呼唤她，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温柔地微笑，闭上眼睛俯身低头，轻轻地吻了他的嘴唇。鲜艳的红唇和颤动着的眼睫毛是如此的真实，他以为此刻若绮就在他身边。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点一点触摸他的脸庞。他向她伸出了手，他也想抚摩她的脸，他看到他自己的手在眼前晃过，然后她的脸不见了，那一张脸却是他母亲的面容。
“哈……”他吃了一惊，接着长舒一口大气醒了过来。
按下床头的按钮，窗帘升了起来，沐浴在晨光中的东京铁塔映入眼帘。
刚才，母亲是在嘲弄还是在微笑？黎华用手腕轻扣额头，试图回忆梦境里母亲最后的表情。
他分不清楚，他也搞不明白这梦的含义。由于暖气的关系，在室内完全感觉不到二月东京的寒冷，他离开了被窝来到窗边，下面的街道车水马龙。打开窗口，冷气和喧闹同时涌了进来，他完全清醒了。玻璃茶几上，机票的一头被吹了起来，它的另一头被包装精美的礼盒压住，它就这样上下翻飞拍打着茶几表面，发出唰唰的声音。
时候不早了，他得快点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