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志》夏之婉

5、5

　　探春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爪哇的天亮得早，她是一个勤奋的人，于是很早就起床，拿一本书到花园里面去读，坐在秋千架上，看被露水打湿的花骨朵，晨风吹拂着灌木的绿叶，发出轻微的声响。克鲁德大叔拿着喷水壶为花草浇水，探春看着看着书就开始走神，她喜欢清晨新鲜的空气，好像一切风物都在晨光中对她争先恐后地讨好，花儿、蝴蝶、蜜蜂还有小虫子。她手里的书是一本爪哇语读物，比较简单，看起来也不艰涩。探春立志学好爪哇语，然后把以前在家里元春娘娘和大家一起写的诗歌翻译成爪哇文，给苏哈托阅读。等她学好爪哇文，她还可以当教师，教爪哇人学中文，学中国的文化和习俗，这样，才不枉自己来到这里作为中国的使节。一个人在家里居住时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若是离开了家，就只会想起它的好处来。为了自己的思乡之情，探春希望能够做一些事情。
　　探春的爪哇宫廷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她很快就能心领神会，让教习她的露娜赞不绝口。露娜还安排王妃阅读本国的历史书籍，本王朝的发端和兴替，图尔卡斯王朝到苏哈托已经是第12代了。到了苏哈托这里，他赶跑了荷兰殖民者，实现了民族独立。但要中兴国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探春来到爪哇后，她对爪哇的教育事业很有兴趣。
　　在中土女孩儿，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孩儿还是要读一些书的，就犹如诗里说，教育女孩儿要“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爪哇国里女孩儿却没有受到这样的训练。贵族的女儿也不过是做点针线活，更何况普通渔民、农民的女孩了。她们一般早早嫁人，操劳，很快地衰老了下去。而男孩子们更看重的是武艺的培养，渔猎射击，拳脚功夫，在文化上却有所差池。探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暗地想办法，她准备写一个奏折，等时机成熟时就禀告苏哈托，开办学馆、培养教师，若能引进中国的科举制度，并加以本土化，就太好不过了。一个民族若没有优秀的文化，就是一个野蛮的民族。探春好像发现了一座宝藏，正等着自己去开采，她的生活里，并不仅仅只有一个苏哈托。
　　苏哈托已经有几天没有过来了。听说马来亚的使官来访，好像态度有点倨傲，言语不太恭谨。马来亚的国力是不如爪哇国的，但这几年发展很迅猛，算是后起之秀。两国之间也算是交好，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探春为苏哈托担心着，她很怕战争，战争中最受苦的还是普通百姓，妇女和孺儿。她却不知道，苏哈托正在为她的“假公主”和庶出的身份烦恼。
　　苏哈托来到了乌斯玛那里。他是知道他这个妃子的，全后宫里就数她最有心计，虽说她有贪酷狠毒的个性，但还是深爱自己的。以前对她很是宠爱，所以难免她比别人更娇纵些。苏哈托是想听听乌斯玛的意见，对吉尔王妃的看法。其实他猜也能猜到乌斯玛的意见。女人心胸狭窄，肯定乌斯玛是容不下她的。但他还是来了。他也想看看多日没见的小皇子胡基安。一到乌斯玛的基蓝宫，沙里嬷嬷就带着宫女迎了出来，堆满笑容，高声说道：“是陛下来了，是陛下来了。王妃，玛儿，是陛下！”这个嬷嬷是乌斯玛最器重的人，是她从小的乳母，她可以叫她玛儿。乌斯玛正在内室没有情绪地翻弄她新做的衣服，听说国王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她立即为自己挑了一身好衣服穿戴起来。她因为是爪哇女人常见的黑皮肤，所以她不能像探春一样穿白衣和浅色衣服。她挑了一件绛紫的，飘飘若仙，神采飞扬地走了出来。苏哈托正在喝咖啡，见她姗姗迟来，知道她一定在打扮，于是微笑着对她说：“我来看看你。你让人告诉安王子的教习，让王子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胡基安和母亲住得邻近。男孩儿虽只有6岁，但已经开蒙，有多个教习培养他。不一会安王子来拜见父王和母后，他年纪虽小，可出落得丰神俊秀，仪表不俗。
　　苏哈托似乎很随意地给乌斯玛谈起探春的事，乌斯玛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大喜若狂。她故作冷静地说：“陛下，这可不能轻饶，这是欺君之罪啊，是该处以极刑的！”
　　“巴达尔的意见是不杀，打入冷宫。我觉得……觉得这事不能怪吉尔，她来到我们爪哇，就不是以前的探春了，她是孤的吉尔，不再是探春了。”国王陷入了沉思。他还在想着吉尔的花容月貌，聪慧多才。
　　一顿饭慢慢地吃着。
　　乌斯玛知道国王不舍得杀吉尔。她慢慢地想着解决的办法，有没有什么主意让国王和自己挑到吉尔的错处，或让她接近自己，好下手除掉她呢？猛然间她有了一个好主意。很多事情是欲速而不达的，得慢慢来。先就这样办吧。
　　“陛下，臣妾倒有个想法。将这吉尔王妃贬为贵人，充当我们安王子的中文教习吧。”
　　苏哈托没有说话。
　　乌斯玛继续说：“我们和中国是近邻，中土的文化有很多胜过我们爪哇的地方。让这吉尔作安王子的教习是最好不过了，一则可以将我们的孩儿培养成未来的国王，二则她也可以戴罪立功。免掉些她的苦难。”
　　苏哈托没有想到乌斯玛有这个心胸，也有这个见识。她显得多么慈爱和有风度啊，这的确也是个好办法。苏哈托把对南安王的气发到了探春身上，也是凡夫俗子难免的行为。
　　“爱妃，我原以为你和吉尔王妃不和，没想到你能帮她说话啊。”
　　乌斯玛表面一派平静和缓，她心里却在想，这吉尔作为安的教习，一定要在我的管辖下。她不能住在玛雅宫了，她必须住我这里，这样她作为下人就不能和国王亲近，这样她也就不会怀上龙种。对我的安才没有威胁。以后，让我慢慢地收拾她罢。她的这些卑劣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感觉再舒畅不过了。
　　“陛下，你不是常教导臣妾要仁善，要有大家气度嘛。你的乌斯玛可是正宗的爪哇郡主出身，是您的贴心人和好帮手啊。”
　　在苏哈托的眼里，乌斯玛的形象顿时显得那么雍容华贵，智慧有谋断，不像往日爱吃醋的小女人了。其实，乌斯玛忍着强烈的妒意，她忍了很久了。她不能忍受探春比她美，不能忍受探春比她学识渊博，不能忍受苏哈托对探春的爱，甚至连下人们喜欢探春她也不能忍受。她就像贾府里琏二奶奶王熙凤一样，想尽办法对付尤二姐，不过探春可不是尤二姐。她也像薛蟠之妻夏金桂嫉妒挑剔香菱一样，不过探春也不是香菱。
　　探春昔日在家里的阅历和历练对她以后的生活很有帮助。她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会忍受着生活带给她的挫折和苦难，忍辱负重，以德报怨，艰难前行。她也会在备受打击的生活中寻找乐趣和朋友，寻找支持和友爱。她也有她的机智和谋略，韬光养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一当十，以毒攻毒，以暴易暴，这些子全挂的武艺她也有的，只不过探春还是个原本善良宽厚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