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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剑三之藏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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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好的散伙酒倒成了我一人独饮了。”篝火边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望向身旁端着酒杯不知在沉思什么的男人说道:“阿衡,干了这杯吧,以后再想找我饮酒,可就后会无期了。”被唤作阿衡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篝火旁的人影在他眼前化作一阵风沙……
“宇文泽!”叶衡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喘息着捂住头缓缓从床上下来走向屋外,皎洁的月光沿着屋檐照在他的身上,一阵寒风吹过,叶衡才发现这场噩梦竟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身为藏剑叶英门下的大弟子竟被一场噩梦惊出冷汗,说出去都会被江湖人所不耻,只是这场梦来的太过真实,才会惧怕,才会……叶衡猛地摇了摇头,凄凉笑道:“人家都成亲了,我还……我还惦记什么?”
望着孤月,叶衡想起了当日他日夜兼程从扬州赶往天策府时门口的那对大红灯笼,想起了在众人簇拥下从他眼前经过的一对新人,想起了那人敬酒时的俊逸笑容还有望向自己时那意味不明的苦笑,想起那抹笑容,叶衡不禁握紧双拳,如果当日他抓着那人手,问他愿不愿一起走,是不是他就不会成亲了?如果当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劫了这门亲事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如果……惨淡的笑容逸出叶衡的嘴角,终究他还是没能逃过世俗的框框条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爱之人娶了别人。
想到这,叶衡摇了摇头,心中难言的苦涩弥漫喉中,即便是当日真的劫了这门亲事,叶衡也没有自信宇文泽真的会和他走,他与他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相交而已,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份欣赏怎就变成了爱慕,变成了一个人的相思。
叶衡依旧记得宇文泽为了让他尝一口御赐的好酒,不辞辛苦赶到扬州却仅仅停留半日就匆匆离去的情谊,也依旧记得宇文泽约自己去猎场狩猎时他一袭铁甲的飞扬风采,彼此之间说是知己倒更为实在,如今回忆往日,叶衡只觉得那份情谊怎敌的过夫妻之情,所谓的情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味相思而已。
求不得最苦却相思最难熬,叶衡坐在阶边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晨却收到一纸飞鸽传书,是从天策寄来的,叶衡匆匆将信展开,苍劲的字体却写满了离别的话:
“衡,安禄山叛乱,其子率狼牙军围攻天策府,天策府遭此大劫,吾以决意同天策共存亡,藏剑山庄虽远,但难免不受牵连,望衡多加小心,此生未能与衡再饮一杯实为憾事,吾有一佳酿埋在藏剑山庄的桃树下,若能不死,他日再聚共饮一杯。”
叶衡紧紧将信拽在手中,这一瞬间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去找宇文泽。
离开扬州,叶衡直奔天策府。他离开的消息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不管生死,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
生不同床,死同席,叶衡希望即便不能死同穴,好歹是和宇文泽死在一处也好。
日夜兼程赶往天策,一路上叶衡所见的都是流亡的百姓和死于战乱的尸首,快到天策时,叶衡的马只能踩在尸体上前进。
映入眼帘的凄惨景象让叶衡心里一片凄凉,如今他就算赶到了天策是不是也已经晚了,直到听见一阵喧天的战鼓响起,叶衡心中才又燃起了希望。
离鼓声越近,叶衡听到的厮杀声和喊叫声就越加清晰起来,不多时他就遇到了与天策对阵的狼牙军,三名身材魁梧的狼牙军正准备将一把利剑插进一名天策士兵的胸膛,“住手!”叶衡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几个招式之后,那三名狼牙军倒在了地上,叶衡将重伤的天策士兵扶到角落,问他天策府情况如何,那名天策士兵断断续续地说道:“几日前,安庆绪的狼牙军突袭我天策府,一时间我们的人死伤无数,我们抵挡不住,李统领命我们剩下的人突出重围,我是第一批,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士兵说完泪如雨下,叶衡见他如此伤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叮嘱他多加小心就转身跑进硝烟之中。
叶衡的天策之路十分艰难,如豹似虎的狼牙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怎么杀都杀不完,他的内力已所剩无几,体力也消耗殆尽,一路走来他不仅没有遇到宇文泽就连天策士兵的影子都没见着,敌人的血早已沾满了他手中的剑,鲜红的血色也染红了他金色的华服,叶衡手中的巨剑因为体力不支已经微微颤抖起来,没有体力,没有内力,叶衡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再走多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遇到宇文泽,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杀,不停的杀,不停的让敌人的血染红自己,因为只有杀才能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能见到宇文泽。
叶衡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但是剑身却一下比一下来的沉重,好几次他手中的剑都差点滑落,然而就在他击退一波敌人稍微喘口气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狼牙军从他背后砍了一刀,疼,但是他只能咬着牙忍下去,一转身砍掉那人头颅,再次与涌上来的狼牙军厮杀。
惨烈的厮杀过后,狼牙军没有再冲上来而是将叶衡包围起来,叶衡扶着重剑单膝跪地,而在他的周围堆满了令人胆寒的尸体,一股温热的血顺着他的手他的剑落到地上,叶衡几乎失去了意识,他的身体却本能的遵循着最后的意志,上前者死。
狼牙军知道叶衡现在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他们谁都不敢上前,因为谁都不想比别人先死,现在只要一个契机,就能……
“阿衡!”
叶衡的意识在那声呼唤中渐渐清醒起来,他模糊的双眼中一个渐渐清晰的人影正朝他飞奔而来,“阿衡,把手给我。”
叶衡终于看清喊他名字的人是宇文泽时,他却没有半分欣喜,宇文泽银色的铠甲被染成了鲜红,征战多年的长枪也只剩下一截枪头还握在手中,而正朝他伸出的那只手的肩上还插着半支白羽箭,叶衡望着那只手却没有伸出手,只来得及说一句,“多保重!”宇文泽就消失在了突围的天策军中。
一匹马坐两个人势必会影响速度,而没有速度就会被狼牙军追上,跟着宇文泽只会拖累他,叶衡清楚自己的伤势,即便侥幸逃脱他也已命不久矣,与其拖累宇文泽不如给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辈子最后一句话留给了最爱的人,叶衡已然知足。
面对蜂拥而来的狼牙军,叶衡平静地举起手中的巨剑,带着他最后内力的风来吴山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