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有难不死,出亡不送 ...

  •   “何为忠臣?”

      “有难不死,出亡不送。”

      “唔,太傅,我屁股坐疼了,我有难了,何若?”

      太傅拍案而起,小松笑嘻嘻地拍手,进来一个小太监,他嚷道:“磨墨,磨墨,太傅要题字。”

      富英达吹胡子瞪眼,“我何时说要题字了?”

      “太傅忠心为国,能纳善于君,不能使君陷入难。这句话可要好好写下拿回我的寝宫,我要日日拜读,记着太傅的忠心。”

      说的好有道理,竟是理会了太傅对忠臣的解释,太傅竟无法拒绝,若是不题字,又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忠心,他只得挥毫写了,小松瞧着,摇头,“太傅,这个‘难’字写的太低调了,要力透纸背的感觉。”

      太傅:“臣老了……”

      “不急,不急,给太傅上些点心,吃完再写。”

      太傅无法,只好再写,一幅、两幅,直到殿下满意了,才气喘吁吁地坐下。

      小松欢天喜地喊小楠,“小楠,快来。”

      小楠放了猫儿,小松从十几幅字挑了两幅最好的,剩下的一股脑儿揉了,又伸手向太傅,“太傅,印呢?”

      小楠做奴才的,自然要懂得主子心意,已经端起了红泥,太傅苦着脸摸出私印,小松沾满了红泥,往那墨宝上用力一盖,完成了。

      瞅着两幅字儿手续齐全了,“太傅的墨宝有十年都没人能求得了,今日我得了两幅,你记得叫万公公拿去裱糊了,要找槐树胡同的冯家裱店,老冯可是京城手艺最好的,裱糊完了,一幅挂我外书房,一幅拿到墨香街的齐家楼中楼卖了,记得要标五两银子。”

      小楠忍着笑,忙不迭地点头,“前日林翰林的画挂了十两,太傅的字挂五两会不会太少?”

      小松压低声音,“哎,你小声点,太傅耳朵是有点背,但要是听见点儿,他会不好意思的,他老了,这个字吧,没十年前好了,也就唬外人,做个宣传十年后的第一字,不过是个噱头,论功力朝里的李阁老,肖詹事的字儿都比他好。不过太傅名气大,追的人多,所以标价高些也能卖出去。”

      哪里是压低声音,分明叫太傅听着,富英达听得清清楚楚,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恍惚记起,前日林翰林愁眉苦脸,说是上课时教了殿下画画,他当时还吹胡子瞪眼将他骂了一顿,数落他不务正业,怎可叫皇子这些奇淫技巧,不想今日落到自己头上,着了道、丢了墨宝,还被他嫌弃?

      小松吩咐了小楠,瞧着太傅的脸色,认真地道:“太傅啊,该我背书了啊,您老可听清楚了,回头父皇问起功课,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倒背如流的。”

      太傅忍住拍桌子骂娘冲动,“你背。”

      只听清脆小儿声,朗朗书生,透过窗棂,如大鹏展翅,翱翔九天。太傅那浮躁、气愤的心顿时冷清,如此狡黠小儿,何愁国本不继?不过读了一遍,便能熟背如流。

      太傅终究是存了心。那墨宝的事,回头叫孙子去楼中楼买回家也就罢了。

      富太傅本是不上朝的,但几日要向皇上回报端本宫的状况,几位阁老,翰林,都御史,詹事府的,也有同样的任务。这日待皇上召见,话没说三句,太傅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瞧着李阁老,肖詹事分外的不顺眼。

      阁老们与詹事府的本就有几分不对付,都是太子的老师,较劲自然难免。人精们瞧出一向不管朝政的太傅给肖詹事脸色,可不立马挥袖子上?肖詹事老调重弹,提起立太子,这“出阁读书”虽是给了明路,将来的皇位没啥变动便是端本宫那位的了,但好歹不是名正言顺,他这个“詹事”当的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外走动腰板总没那么硬。

      周阁老一瞧太傅的臭脸,立马引经据典,连鬼神佛道都引了进来,肖詹事回以“牛鬼蛇神”,最正直的杨阁老怒而起,指了周阁老的鼻子就骂,说他提鬼神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是读书人的败类”,肖詹事赶紧助拳,周阁老愤怒杨阁老的“胳膊肘儿往外撇”,董少傅时不时添两句,林翰林躲得远远的,邵御史攻击这个说了那个,李阁老劝了这个劝那个……

      整个文华殿闹哄哄的,皇帝大人坐在龙椅上被人忽略了,偷偷打起了哈欠,这帮老家伙又吵起来了,他一记眼风,机灵的太监总管早做好了挡在他面前的架势,这要是打起来,赶紧得护着皇上。

      话说这群家伙们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哪天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为了皇子出阁读书,太傅大人赤胳膊上阵,在内阁会揖上与反对党大打出手,最后还是顺和帝出面调和双方矛盾,以大皇子出阁读书了断此事,现在又提起立太子,这事怕是不能善了。皇上静观其变,巴不得他们打一架,这样他可以趁机脱身。

      满堂口沫横飞,撸袖子,撩衣摆,比手势,眼瞧着就要打起来了。皇上暗暗摇头,真真有辱斯文,这些老头子天不亮就上朝,怎么还这般有力气,看来宫里的伙食太好了,该叫膳食坊少给老家伙们送吃食了。

      皇上悄悄站起来,在太监的掩护下打算撤,还是回去与爱妃说说话儿,清醒点脑子,让他们打出结果,再出来。才抬步,便被富太傅一嗓子吼了回来,太傅中气十足,“皇上,留步!”

      一嗓子把众重臣的魂儿叫回来,各自理衣服,整帽子,擦嘴皮子,有辱斯文啊,差点忘记了正事。

      富太傅:“皇上,该立太子。”

      皇上瞪圆了眼睛,“皇儿顽劣,宫里宫外都是他淘气的影子,再教导两年吧!”

      董少傅,肖詹事等挂职端本宫属官的,放下撩开的衣摆,收回比着手势的手指,张嘴就来,引经据典,国本当立……

      老调重弹。

      皇上觉得眼前是千万只蜜蜂在飞,耳朵里都是嗡嗡嗡,他打断端本宫属官的话,问富太傅,“太傅是个什么意思?”

      富英达愤怒,“如果立了太子,大殿下有了太子的俸禄,便不会逼着我们给他写字画画拿去卖了。”

      林翰林整理被高谈阔论的阁老不小心挤歪了的官帽,赶紧附和,“是啊,皇上,您可一定多给点钱大殿下花,他、他整日逼着臣给他画画,拿去墨香街去卖……”

      皇上瞪大眼睛,听明白了几位重臣的控诉,荒谬感久久不去,“林爱卿的画十两,值这么多么?”

      林翰林一口老血,“皇上,老臣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画。”

      “臣还是天下第一书呢!”富太傅凉凉加了句。

      李菩萨笑眯眯地,“臣的字被大殿下标价六两。”

      肖詹事提好了衣服,笑歪了嘴,“臣的字标价八两。”

      富太傅的字被标价五两,他的脸顿时呈猪肝色,“……”

      皇上:“……”

      吵成一团,就为了这个,书生意气,还以为是为了立太子。顺和帝心底瞧不起这帮书呆子,但是却要给他们一个说法,要不就是放开端本宫的用度,要不就是立太子,让他名正言顺有太子府的产业,日子过好一点。想起那个冷宫长大的孩子,顺和帝又气起来,太小家子气了,丢人啊,丢祖宗啊,堂堂一皇子逼大臣画画写字去卖……

      小时候穷怕了。嗯,为了弥补这个人格缺陷,皇上决定给长子多点零花钱,省得他眼皮子太浅。不过,回宫也得教训这小子,怎么能这么丢人呢?不过好像有点本事,这群老家伙,墨宝轻易不给人,就说富太傅,他想要他几个字儿挂在清宁宫,这老家伙推三阻四,要了十年都没给他写一个字儿,倒让那小家伙唬了拿去宫外卖?

      顺和帝想想这气就更大了,得去一趟端本宫。

      “各位爱卿,你们的难处朕都知道了,回去一定给皇儿多点零花钱。不过这教育皇子本就是朕交给你们的职责,皇子这小气、市侩、刻薄的毛病,朕可不想瞧见,若下次被朕知道你们不能让皇子改掉那个、那个气,朕定不轻饶。”穷酸气,这个词,皇上我真说不出口。顺和帝觉得脸有点红,挥一挥衣袖,带着太监逃也似地回宫了。

      出了文华殿,登上御辇,皇上嘴皮一动,“去端本宫。”

      小松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又一个。他瞧着小楠,“阿姐,我觉得不对,这喷嚏来得蹊跷。”

      小楠站在椅子上把富太傅的字儿挂在外书房墙壁上,“瞧着些,挂正了没有。”

      小松心不在焉,瞧着满书房的宝贝,太傅、阁老、翰林的字画,满眼都是银子,这留个千年,值多少钱啊?可是,为什么总有不安呢?

      难道他们跑去皇帝那儿告状了?不至于吧!小松一个激灵,吩咐小楠,“快快,把字画都给我收起来。”

      “皇儿啊,这是忙什么呢?”一个醇厚的中年男音突兀响起,小楠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下来,差点摔了个屁蹲。

      小松:“……”

      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安了。

      遗传是个可怕的东西。

      皇上本来是不大喜欢这个长子的,但是从第一眼瞧见他开始,便彻底喜欢上了,宫里孩子少,就是有个孩子,也都规规矩矩,见了他大气不敢吭一声那种,但这个孩子不一样,或许疏于教导的缘故,他的聪慧和狡黠,与这个死气沉沉的宫廷格格不入,但顺和帝并不讨厌。那份骨子里的偏执,皇上越瞧越喜欢,他与马贵妃的爱情本身就与这个朝堂、内宫格格不入,那份说不清的羡慕或渴望,是顺和帝对小松容忍的根源。

      皇上笑眯眯地,语气温和,“皇儿啊,你这是藏什么宝贝呢?”

      小松一把捂住桌子上林翰林的画,瞅着皇上,眨巴、眨巴眼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