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年韶

3、chapter3

　　那是一场群架，一场足以打乱她平静生活的群架。

　　那时她刚升上高一没多久，以她的成绩能考上市重点高中，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同时也是她痛苦的根源。跟不上学校课程进度已经让她很傍徨无助了，而她母亲为了让她更有竞争力，不由分地替她报了几个课外补习班。只要一想起那段时间的煎熬，她就心悸头痛，不堪重负。

　　那是一个星期六，她记得很清楚。从补习班出来，彩霞已映红了天际，为了能快一点回到家，她抄了小路，也就这样目睹了一场群架。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乖孩子好学生——热爱师长，遵纪守法。这等暴力场面一直只会在电视电影上见到，现实中会亲眼目睹，她想也不敢想。她第一个反应是趁没人发现，赶快离开现场，以免殃及无辜。但是，那一群人当中有一个人是那么的夺目，让她忘了移动脚步。

　　她是知道他的。

　　在新生开学典礼的时候，他代表二年级向新生致词，他是同校师生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不是好学生吗？为什么会打群架？他不怕学校知道了会受到处分？一连串问题冲击着她的脑袋，让她短时间无法思考。看到他打架时笑得一脸温和，出手却异常狠绝，她的心噗噗地乱跳，往日觉得温柔英俊的人一下子变身为罗刹，丑陋可怕。

　　不多时，地上趴下了十来个人。他看向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人，笑意盎然地道：“真差劲。”那神情那语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然后他就发现了她。

　　一个挑染着红发的青年扬起手恐吓她，鸭公声听着粗哑，语气却是凶狠的，“小妞，找死？”

　　她双腿打颤，心脏快跳到嗓子口。一想到以前在报上看到的诸如小混混暴打行人，小混混强、奸女学生等新闻，她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跑。

　　又是那鸭公声，“小妞，算你跑得快，迟走一步打死你！”哄笑声四起。

　　她至今还记得那些张狂的笑声在她梦里连续叫嚣了几个晚上……

　　金发青年等一行人从酒吧出来，看到周学瑜在和人打架，忙一窝蜂地冲上去凑热闹。可怜这五个人被周学瑜打了一顿，又被群殴。

　　周学瑜退出了战场，看向韩冬，她脸上有点茫然，有点无助。

　　“害怕了？”

　　韩冬抬起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看着他。周学瑜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你看我打架不是一次两次了，干嘛还是这表情？”

　　韩冬低下头，分不清心中泛起的是什么滋味。

　　将韩冬送到她家的巷子口，周学瑜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明天星期六，要不要上补习班？”

　　韩冬点点头。

　　“几点的课？”

　　“下午二点十五分到四点。”

　　“补习结束后急不急着回家？”

　　韩冬想点头，但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便沉默了。

　　周学瑜微微一笑，“明天我去接你。”

　　韩冬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

　　心里落空空的，黑暗中仿佛有只虫子在慢慢噬咬着她的心。饭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妈妈临时要加班，你把冰箱里的饭菜热一下再吃，记得一定要把学校和补习班的功课做好。”

　　韩冬打开冰箱，寒气扑面而来，看着被保鲜膜包住的饭菜，她失去了胃口。她有多长时间没吃过刚煮出来冒着热气的饭菜了？韩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的家，似乎一直缺少一种油烟冒腾的温暖。

　　夜深人静，韩冬躺在床上，蜷曲着身子。

　　平静的生活在她升上高中后全被打乱了。繁重的学业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除此之外还时不时担惊受怕。

　　她害怕违反校规的事情被学校发现，害怕被母亲知道自己时常逃掉补习课。很多周学瑜带她去做的事，她明知道是错的，每次却只是轻微挣扎一下，然后就顺从了。她心里隐约明白，这种担忧害怕的背后其实有种解脱感，这种解脱感很轻很轻，轻到让她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半分。内心深处，她是向往这种刺激的生活的，这是她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的调味剂。只是，这种调味剂堪比罂粟，会让人上瘾。

　　意识到这点，她开始恐慌，这种逐渐偏离预定轨迹的情况让她感到恐慌。恐慌过后，带来的是强烈的负罪感。

　　如果，当初她没撞见那件事。如果，当初的当初不复存在，状况是否会有点不同？

　　然而，事情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

　　她目睹了他打群架，他看到了她模样。为此，她连续担心了好几天，上下补习班的时候再怎么赶时间也不敢抄近路了，她一直担心会遭到来自他的打击报复。偶尔在校道远远看见他被众人簇拥走来，她都会慌不择路地逃掉。人前的他，对人温柔友好，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他会跟人打架。

　　过了一段时间，她并没有遇到什么打击报复的事，紧绷的心就松了下来。也是，对方是风云人物，像她这种小人物，他有什么可能会注意到？

　　那时临近期末，学校的课程基本结束，进入了期末复习的状态。那天轮到她值日，要收拾体育器材室的器材。她搞完清洁倒了垃圾回去锁门的时候，撞见了一对男女躲在器材室里拥吻。男生揽着女生的腰，女生搂着男生的颈，吻得难解难分。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女生的脸，她认出了女生是隔壁班的沈若若，全校公认的校花。

　　她很尴尬，进退维谷。

　　男女换了个姿势，露出了男生的脸。看到他的脸，她脑袋轰的一声，就像显示器切断了电源一样突然黑屏。

　　“谁？”他永远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主动权永远掌握在他手中。

　　听到他的声音，她移动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是你……”一句话，足以告诉她什么叫大祸临头。

　　热吻男主角已经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没想到，距离群架事件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他竟然还记得她。

　　沈若若根本没想到会被同学撞见，粉脸都羞红了，她娇嗔地打了他几拳，被他抓住了手。他柔声安抚她，对她说：“你先走，这里由我来解决。”

　　沈若若抬眸看了韩冬一眼，红着脸离开了器材室，韩冬想趁乱随着沈若若一起离去，被周学瑜喊停了，“你先留下。”他的语气明明很轻柔，她却浑身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

　　“你叫韩冬对吧？”他走近她，低头打量着她的脸。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心如擂鼓砰砰直跳。他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脑子里回旋的都是这个问题，忘记开口回答他了，等意识到自己竟然敢不回答他的问题，心中的害怕又深了几分。她是见识过他打架时那股凶狠劲的，她很怕他那拳头会落到她的身上，那一定会很痛很痛。

　　周学瑜无视韩冬抖瑟如落叶的情态，见她头上粘着一片树叶，抬手想将它拿走。他的手才刚抬起，她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闪避开去。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笑着说：“放心，我不打女人。”

　　她心里害怕，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我，我不会，将，将今天，看到的，说出去的。”

　　“没关系。”他笑容和煦，像是怕她误会一样解释说：“你说出去也没关系。”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他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顺便将树叶拂开，“你要喜欢，将我打架的事情上报给学校知道也行。”她一下子竟然分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说反话。

　　此后，他不顾她的意愿，用行动搅乱了她的生活。

　　他教她经历了许多种不同体验的第一次，他第一次带着她去飙车，第一次带着她去打群架，第一次带她去校规禁止进入的场所……以及，第一次吻她。

　　他的吻，很温柔，像羽毛般轻柔地拂下，撩得她的唇痒痒的，连带心也痒了，那种罪恶的耻辱感，像刮痕一样洗刷不掉。

　　她知道他在学校不止一个关系亲密的女友，除了沈若若，还有杜兰师姐，还有其他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女生。这就是所谓的公认的优等生吗？外表看上去稳重懂事，学习优秀，私底下打群架，滥、交。这样表里不一的优等生比她这种差生更不堪。她很害怕，她虽然是个差生，但是也是个爱惜羽毛的差生，她接受不了身败名裂的刺激。他明明知道她最担心的是什么，还硬要扯她进入这个漩涡，只因为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她见过他对他那些“女友”温柔动情的样子，在她面前，他从不避讳。她见惯了他前一刻还对那些“女友”笑意和煦，转个身就说两个人不适合。之前万般温情，拒绝后连个道歉也欠奉，做的明明是翻脸无情的事，却还满脸笑容。真让人见识到什么叫做“贱男人这种生物”，恶劣到让人咬牙切齿。

　　但是，很多女生没有看清事物的本质，一心将他当作男神，追求前仆后继。

　　那些女生怕的是他拒绝她们，她是怕得不敢拒绝他。她一直在等待，等待他厌倦。以她对他的观察，他对一个人的新鲜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等时间到了，就是“拜拜”的时候了。然而，她等了一个星期、一个月、半年，一年，她还是没等到他那句“拜拜”。

　　他的心，她一直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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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作者调节心情的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