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复仇记》圆滚滚的洗衣机

6、06

　　连七月最近很是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在年底前和前夫离了婚，儿子又不省心了，小小年纪竟然在学校调戏低年级的小女生，班主任一气之下把连七月叫去好生骂了一顿。
　　出了校门连七月冷着张脸问儿子：“饿不饿？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儿子摸了摸头，有点犹豫地看了眼妈妈：“去茶餐厅随便吃点？”
　　连七月发动了车子，一句话不吭直奔茶餐厅。儿子觉得非常非常不对劲，立刻施展狗腿功力：“亲爱的妈妈，你生气了？在事务所过得不好吗？你都快要辞职了，把那些忧伤的过去都忘记吧！”
　　连七月冷笑一声，猛踩了一脚油门：“我开车的时候别和我说话。”
　　儿子的背紧靠着座椅，大气不敢出一声，那脚油门可真够奔放的。

　　吃完饭出来，儿子贴心地为她打开车门；“连女士请上车。”
　　吃饱喝足的连七月冷笑一声：“不敢不敢，只求小公子不要掀我的裙子就好。”
　　儿子尴尬地笑着坐到副驾驶：“矮油，妈，你别听那老妖婆乱说，我没有早恋。”
　　连七月发动了车，斜眼打量着儿子，13岁的小男孩，毛都没长齐，眼睛倒是生得很有桃花相，儿子看到她的目光，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天真无邪得一塌糊涂。
　　谁知道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连七月立刻发作，一边开车一边暴打儿子：“花美男！你才13岁！你学什么不好？你去掀人家女孩子的裙子！而且那个女生还不好看！”
　　儿子似乎早就习惯了连七月的奇怪思路：“不要叫我花美男！我们不是马上要去美国了么，叫我英文名字奥克斯吧！OX，简单明了。”
　　连七月脱下高跟鞋往儿子脸上猛敲：“奥克斯个屁啊，知不知道OX是个多下流的词语啊！不要给我转移话题，说！为什么去掀那个丑八怪的裙子！”
　　花美男揉了揉脸颊：“谋杀亲子啊你这是，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么，我输了自然要去做的啊，从小你不是就教育我，要当一个说到做到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嘛，你看我贯彻的多好！”
　　连七月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以后挑一下对象，那个小姑娘的腿像个水桶好不好。”
　　花美男眨巴眨巴桃花眼，说出这种话，妈妈应该不生气了吧？于是便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好啦，漂亮的连小姐不要生气了，你看日子多美好啊，你都摆脱那个渣男了，人生翻开新的一页啦。”
　　“我和你爸爸离婚，你不怪我们？”
　　“怪什么？反正我爸从小也没怎么管过我，而且那名字太恶心了，竟然叫花果山。”
　　连七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花美男搂住正在开车的妈妈：“你没了老公，但是你儿子长脸啊，sat满分唉，13岁的天才唉，有没有种做梦都会笑出声的不真实感？”
　　连七月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这个儿子，虽然性格古怪，但却是个读书的天才。
　　果然像妈妈。

　　两人光顾着母子情深，等发现路中间有东西的时候都被吓出来一声冷汗。
　　“我靠！妈你看路啊！”伴随着急刹车声响，花美男猛的扑到他妈妈身上，他可就只有这么个妈妈了，千万不能出事。
　　停车后连七月趴在方向盘上喘了好久才缓过神，刚才马路中间是有什么东西吧？当下立刻指挥儿子：“下去看看什么东西横在路上。”
　　花美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打开车门下车。
　　路上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约莫六七岁，浑身不停地发抖，正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聂如沐。

　　耳边传来医院混乱的吵闹声，逃过一劫的聂如沐有些慌乱地用手紧紧抓住花美男的衣服：“救救我。”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能帮自己逃出去就可以。
　　花美男看着怀里那个哭得鼻涕都出来的小女孩一动都不敢动，这家伙，刚才把鼻涕蹭到自己身上了吧？他新买的外套啊，准备带到美国去的。
　　连七月把车停到路边，连忙跑到路中间看情况，她的傻儿子怎么蹲在路中间不回来了？这是在等着被后面的车也撞一下吗？
　　花美男听到连七月的脚步声，慢慢转过头来，声音发抖：“妈，救我。”
　　连七月定睛一看，花美男怀里的小女孩用手紧紧拽着儿子的衣服，眼泪流得脸都模糊了，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救救我，救救我。”
　　连七月拉开儿子，连忙把聂如沐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伤，显然都不是自己撞的，大舒一口气后她把儿子赶进了车里，“等着啊，我送她去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聂如沐马上剧烈反抗起来：“我不去医院，我不能去医院，救救我，阿姨救救我。”说完止不住大哭起来。
　　她撑不住了，就算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害怕也没有用，她心里有太多的事想倾诉，有太多的头绪想理清。所以当她倒在地上，看到那个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孩子走过来问她好不好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一直只有她一个人，她还可以咬着牙坚持，可是当有个陌生人蹲下身关心她时，她只想靠着那人好好地哭一场。

　　不远处，急急忙忙从医院跑出来的林天齐，神色有些慌张地张望着周围，手里拿着电话：“罗四喜跳楼了，丫的是个疯子，差点抱着我一起跳下去。聂如沐？不见了，我在找！肯定不留祸患放心吧！”说完便开始沿着医院外的马路仔细搜索起来。
　　眼看着林天齐慢慢走向这边，聂如沐止不住地开始地发抖，嘴里喃喃地说着“不要”，双手使劲拉着眼前这个阿姨的衣服，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她怀里靠。
　　不可以被林天齐抓回去，会死的。
　　现在的她不能死，还有父母的大仇未报，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到。
　　连七月看着怀里的孩子明显的害怕，再看到远处那个有点发狂的男人，再容不得细想，匆忙把哭泣的如沐塞到车里，猛地踩下油门，往林天齐的反方向绝尘而去。
　　早已坐在里面的花美男很有先见之名地抱住聂如沐，防止她被妈妈飘逸的油门甩下去。再抬头却被哭的毫无形象的聂如沐吓了一大跳，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丑的可有点吓人啊，为了让聂如沐止住哭，他主动拉了拉聂如沐的手：“你好啊，我叫奥克斯。”

　　聂如沐不停打量着这部载着自己的陌生的车，开车的阿姨素未谋面，身边的哥哥一路都在拼命逗她笑。
　　这算是逃出来了吗？这个阿姨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连七月看到聂如沐通过后视镜怯生生地看着她，便慢慢减了速：“小妹妹，不想回医院吧？那跟阿姨回家好不好？”
　　聂如沐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我想回自己的家。还有，谢谢。”要不是他们，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去地下和父母团聚了，纵然很感激，但现在这个情况，她真的不想再麻烦任何人了。
　　“回家？阿姨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啊，而且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没来接你？”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他们去世了。”聂如沐揉着衣角，刚才跑得太急，拖鞋掉了一只，幸好车里暖气很足，竟不觉得冷。
　　连七月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聂如沐：“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我总不能把你一个小孩送到没人照顾的地方去吧？”
　　对啊，家里没有人了，就算回去，面对的只有冷冰冰的玩具，再不会有人陪着自己了。可即使这样，还是想回去，那里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是她出生后所有记忆开始的地方。
　　聂如沐默默地摇了摇头，坚持道：“我想回家。”
　　连七月无奈：“这样吧，今天都这么晚了，而且看你好像很累。你要不要先跟阿姨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阿姨陪你回去，好不好？”
　　聂如沐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在这样一个仓惶的夜里，愿意给她一个暂时的栖息之所，并承诺日后会带自己回家，那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更多呢？

　　连七月的家在B市的东面，很普通的住宅小区，三室一厅的格局就算多塞了一个聂如沐也不会觉得拥挤。
　　连七月给聂如沐擦了把脸，小家伙把整张脸都哭肿了。
　　接着又让花美男帮忙热了牛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聂如沐吸了吸鼻子：“聂如沐。”
　　“聂如沐？！”坐在旁边看戏的花美男立刻蹦了起来，去自己房间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啪啪啪按了几下，将显示器凑到聂如沐面前：“这个是你的爸爸？”
　　聂如沐小心地凑过来，电脑上是聂朗青的剧照，那个一直告诉自己要开心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对着镜头笑得很好看。
　　聂如沐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现在只能在电脑上看到父亲了，在医院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连七月看着聂如沐的表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如沐先休息一下好不好？阿姨帮你擦擦身子，然后我们美美地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好不好？”
　　花美男拉了拉他妈妈的袖子：“妈，你不会真打算......”
　　连七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在这乖乖等着。”
　　聂如沐显然被突然严肃的连七月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看到这情形连七月连忙堆起笑容：“如沐不怕，美男哥哥太坏了，阿姨说他几句，没事的。”说完便牵着一言不发的聂如沐走到卧室门口。
　　聂如沐听话地跟着连七月走到在卧室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了看客厅沙发上的花美男，花美男被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干嘛看我？”
　　聂如沐指着花美男旁边的塑料袋，轻轻开口问连七月：“阿姨，我可以抱着纸鹤睡吗？”
　　连七月连忙跑到花美男旁边，拿了袋子塞到聂如沐手里：“当然可以，我们进去吧。”
　　花美男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被那个小女孩看着，怎么就这么有负罪感呢，太奇怪了。

　　夜深了，聂如沐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怀里的那团折纸是现在的她唯一熟悉的东西。
　　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坐在床边，轻声唱着摇篮曲哄自己入睡，不知怎么的，那并不动听的歌声竟让她莫名地感到舒服和惬意。
　　聂如沐闭上眼睛，把手放在胸口，心跳还是很快，似乎还没从医院的逃亡里缓过来。直到现在，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想些事了，林天齐是坏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然后是罗四喜，他是摔下来的吧？明明看到她了，为什么不来抓她？还有她自己，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以后怎么办？
　　年幼的如沐烦躁地翻了个身，太多的事情压得她好累，而且这些事，并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想明白的。
　　就在这样的焦虑中，有一双手正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先睡一觉吧，聂如沐这么跟自己说，睡醒了也许一切都会有办法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