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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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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如沐13岁那年,连七月通过了司法考试,在波士顿成立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专为当地的华人提供法律咨询。有了一定积累的连七月同时还把他们的家从美国乡村迁到了离MIT很近的小区,花美男结束了在外租房的生涯,重新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住在了同一屋檐下。
“哎呀,还是家里好。”花美男在新家的客厅打了好几个滚,“你们是不知道,这五年来,我一个美少年在外流浪漂泊,吃了多少苦啊,天天吃没有营养的汉堡三明治啊,风餐露宿啊,几年下来真是愈发消瘦了。”
连七月放下手里的活,捧着儿子的脸:“矮油我的小乖乖,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让妈妈看看,瘦了多少?”
花美男发现母亲不对劲,连忙收起了嬉皮笑脸:“没有没有,完全没有瘦,特别健康,长得特别好!”说完从地上站起来,20岁的他已经超过一米八了,高出了连七月快两个头,“你看,我长得好吧,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太正了。”
连七月白了儿子一眼,其实这五年他确实辛苦,不单单是生活上,更多的是学业。花美男刚读大学那阵,连七月双休日都会去看他,帮他收拾下屋子,煮些可口的饭菜,听他说说在学校里的所见所闻。可是随着课程的加重,她慢慢见不到花美男了,十几岁的儿子天天泡在学校、图书馆和实验室,打电话给他也总是没说几句就被教授叫去了。所以花美男之前说的吃苦,漂泊,也不能怪他信口胡说,但是一个20岁的大男人,还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没一点担当,像什么样。
完全不知道被母亲定义为“神经”的花美男又被聂如沐吸引了注意力:“咦,寿司妹不错啊,才13岁就读高一了啊。”
聂如沐边用吸尘器打扫屋子,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哪比得上圈叉哥啊,20岁就快要拿到电子工程学的博士了,PHD,太高大上了。”
花美男翻了个白眼:“有些小朋友,真是越长越歪了,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了反而变得毒舌、阴损、一点都不讨喜,作为把你养大的长辈我好忧伤好忧伤啊。”
聂如沐笑着把吸尘器收好:“我去看书了,你一个人继续忧伤吧。不管怎么样,还是很高兴你回来。”
花美男愣愣地看了看连七月:“她这五年来就一直这样?只要有时间就看书?就练打架?”
连七月点了点头,有些伤感地看着聂如沐房间的门:“儿子啊,我觉得我快要失去她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还对当年的事故有些模糊的小家伙,已经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那群人对她父母做了些什么。所以,她终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吧?”
花美男把双手枕在脑后:“回去就回去呗,她从七岁开始就看孙子兵法,看三国演义,再下去都要成一代国学大师了。”
连七月敲了一下儿子的头:“又不正经。要知道,她就算看了再多的书,学了再多的东西,努力让自己快点成熟快点长大,都没有办法应付那群老狐狸。这六年来,她的生活太安逸了,安逸到她根本想不到现实会给她怎样的冲击。我真的很担心她回国以后会的事。”
“我看未必。”花美男摇了摇头,“正因为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她这些年都在朝着她希望成为的样子努力不是吗?她房里的书架我看过,那个杂啊,从政治经济,到历史数理,甚至连中国传统的五行八卦都有,现在小家伙的知识储备应该很惊人吧?我都开始期待起她回国之后把那群坏人干翻的场面了。”
连七月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过几年再考虑吧,毕竟她现在还小。倒是你,以后的打算呢?博士学位快拿到了,接下去还准备继续念书吗?”
花美男笑得奸诈,一屁股坐到妈妈旁边:“我准备自己开个公司,做高端的防盗系统,你觉得怎么样?”
“哟,出息啊,刚毕业就自己创业了呀。”连七月摸了摸儿子的头,虽然留不住聂如沐,但这个孩子,会一直留在身边的吧。
回房后一直靠坐在门口,安静听着连七月母子对话的聂如沐站了起来,她又何尝不想一直留在连阿姨的身边?尤其是这样安稳而静好的日子过得越久,就越贪恋。累了一天回到家,会有人为你端上煮了一天的热汤,不用任何味精和调味料,最大程度地还原食物本来的味道,这就是家。
就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现在才会更加珍惜。
只是,有些事,她不得不做。只要一天双亲的惨状还留在脑中,她就不能停下来,连阿姨,等等我,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我一定回来报答您。
聂如沐从书架上抽出本《国富论》,再坚持一下,总有一天会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的,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坚持。
第二天放学,聂如沐结束跆拳道课程后,一路小跑到了市立图书馆。
图书管理员早就熟悉了这个几乎每天都来的小家伙,手脚麻利地给她办好了手续,指了指最里边的位置:“已经到了哦。”
聂如沐笑着拿过借书卡,一蹦一跳地走到里边,一个满头白发的外国老头坐在角落,安静地翻着借阅的报纸。
“格雷迪爷爷。”聂如沐凑上前轻声叫道。
格雷迪看到聂如沐,招呼着让她坐到身边,把几本经济方面的著作推到她面前:“这个星期要看完,加油。”
聂如沐点点头,拿出最上面的《纯粹经济学要义》,认真地读起来。途中遇到不懂的内容,她便轻声向身旁的老人询问,格雷迪的解说很浅白,总能把那些复杂的经济学原理转成通俗易懂的白话。
聂如沐认识格雷迪是个偶然,一年前操之过急的她正在图书馆看《资本论》,但因为实在太晦涩难懂,感觉就和看天书没有两样。
就在这时,有人把曼昆的《经济学原理》推到她的面前:“脸都皱成一团啦,先看这本吧,一步一步来。”
聂如沐抬起头,桌子对面坐着个白发的外国老人,带着半框的金丝边眼睛,穿着考究的西装,正慈祥地看着她。
聂如沐小心地把那本《经济学原理》拿过来,笑着说了声谢谢。
从那天起,一老一少两人仿佛约好了似的,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都会同时出现在图书馆,格雷迪看早就过期的报纸,聂如沐则在他的指导下疯狂地学习。
转眼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形成了快一年,这一年对于聂如沐来说,用获益匪浅来形容完全不算过分。
结束了一小时的学习,聂如沐照例送格雷迪到电车站。
格雷迪用拐杖轻轻点着地面:“Sushi,你为什么喜欢经济学?”
“我不是喜欢经济学,我是喜欢所有的课程,经济、政治、艺术、人文,所有的东西我都想学。”
格雷迪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家伙的志向可真大。”
聂如沐扶格雷迪在电车等候区坐好,“我的志向可不大,我只是纯粹地想要报仇而已。”
“报仇?”老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聂如沐点了点头,毫无疑问,眼前的老人是她在异国他乡最好的朋友。她放下心防,背靠着公交站台,从她全家准备出发去欧洲开始,慢慢说了起来。
电车一部又一部地从两人眼前经过,格雷迪没有上车,而是选择安安静静地听着这个13岁的中国娃娃讲她的故事。
说完最后一句,聂如沐长舒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我以后会回到中国,会把林天齐、罗四喜、陈先生,全部都绳之于法。所以,并不是我志向远大,而是我身负着沉重的十字架。”
格雷迪沉默了很久,慢慢才开口:“学这些,可没有办法报仇。”
聂如沐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老人,此时又一部电车进站,格雷迪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年纪大了,坐久了竟然有些累。他哆哆嗦嗦地走到车门口,回头对云里雾里的聂如沐说:“周六早上八点,在中心公园等我。”
“什么?!”花美男大叫一声,“那个老头不会在泡你吧?都约会了?!”
聂如沐揉了揉耳朵:“什么呀,他只是让我去公园等他而已。我觉得,他是要教我怎么报仇,中国的武侠书里不是都有吗,掉下悬崖,捡到武林秘籍,成为一代大师,我觉得我现在就处于捡到秘籍这个阶段。”
花美男抽了抽嘴角:“你是掉下悬崖了,但没捡到秘籍,捡到了个老色鬼。”
聂如沐抹了把额头,理工男的思路太奇怪:“没办法和你交流,总之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向连阿姨解释一下,我怕她不同意。”
可出乎意料的是,连七月爽快地同意了。
聂如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连七月,她要单独和一个老头出去,阿姨竟然不反对?
连七月好笑地看着如沐:“怎么了啊?不就是和格雷迪出去吗,跟着他好好学,对你以后有帮助。”
聂如沐木木地点头,木木地出门,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花美男看着笑得诡异的妈妈,越发觉得家里的两个女人太深不可测了。
连七月看到儿子古怪的脸色,淡淡地解释了句:“骗术大师G,没听说过吗?他前几天来找我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花美男用手扶住自己快掉了的下巴,掉落悬崖,捡到秘籍,寿司妹真的做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