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落日桥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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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如宝查了库房，由此整治了两个姨娘以后，如宝在楚家的威望瞬间大涨。楚家众人都知道了如宝虽然看上去很和气，但是为人细心，明察秋毫，而且做起事情来丝毫不会手软，原本看不起如宝是个刚刚进门的新媳妇，做事偷懒耍滑的人，自那以后遇见如宝就像是猫见了老鼠一般，再也不敢对如宝敷衍了事了。
一时间，如宝处理起楚家的事物时轻松了很多。楚母也对如宝更加满意了。如宝在楚家的生活越加顺风顺水。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引起了如宝的注意。自从楚嘉落水以来，虽然楚嘉还是每日玩笑，不时地也来找自己玩耍，不过和以前相比，如宝总觉得楚嘉沉静了许多。不过倒也不是突然转了性子，变成了一个文静的小姑娘，如宝总觉得，楚嘉与其说是沉默了，倒不如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起来。看着楚嘉偶有失神的样子，如宝觉得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姐姐的身影。日子久了如宝不禁害怕起来：这个楚嘉，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吧？
这一天，好不容易的如宝很早就忙完了楚家的事情。自从如宝在楚家树立威信以后，如宝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游刃有余了。左右闲来无事，如宝看到外面天气极好，想着自己也需要放松一下身心，就想着把自己的琴拿了出来，带着苏合、白芷去了院子中水边的一个亭子里抚琴。
其实如宝和如珠一样，也是很喜欢抚琴的。虽然长得不是很像，可是她们到底是孪生姐妹，归根到底血脉连心，她们的喜好、习惯之类的好多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对于琴艺，如宝没有如珠那样痴迷罢了。在如宝看来，弹琴虽然可以放松心情，陶冶情操，可是到底没有会料理家务来的实在。在如宝眼里，每天都会弹琴，有时候还是整日整日的弹着完全沉醉在其中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琴痴了。不过如宝不知道，和如珠的心上人音无比起来，如珠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琴痴，音无才真的是一个大琴痴呢。
如宝想到姐姐，琴声中不觉也带上了几分愁绪。听说姐姐自从醒来以后，每天不是坐在榻上发呆，就是随便走上几步，或者看些闲书，每日里早早的就睡下了，完全没有在碰过以前最喜欢的琴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如珠因为每天一点儿也不用费心劳神，渐渐地面色红润起来，万母看了十分高兴，感觉如珠很快就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了。不过如宝却十分担忧。如宝是了解如珠的，如果如珠没有在碰自己最喜欢的琴，那么即使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心里也一定是极其复杂纷乱的，否则，如珠怎么会不去弹琴呢。而如珠内心如此难过的原因，如宝想一想就知道，那只能是音无了。
如宝不禁变得更加惆怅了。如珠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离奇，而等到自己知道的时候，如珠已经情难自抑，如宝无论如何也已经插手不了了。但是如宝总觉得，这样下去，如珠的身上会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而这事情到底是什么，自己不敢去想，那让如宝没来由的从心底里感觉到一种不祥。不过以如珠的固执，就算是如宝很早就知道了，一旦是如珠认定的事，如宝一定也无法阻止如珠的。
想到这里，如宝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忽然一个清凉的女声传来：
“嫂子为何独自一人坐在这水塘边叹气呀？”
如宝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楚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这个亭子，此刻正带着满脸的疑惑坐在了如宝的旁边。如宝在弹琴之前已经驱散了苏合、白芷，此时楚嘉过来见到如宝身边没有人，便也让自己身边的人散了。
楚嘉看着如宝开口道：“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琴声，想了想家里会弹琴的也就只有嫂子了，所以循声过来找你。没想到走到半路忽然听到琴声断了，我有些慌了，还想着你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呢。”
如宝一惊，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想了想如宝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如珠的事情想的过于入神，所以不知不觉弹琴的手就停了下来。如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带着歉意的微笑对楚嘉说道：
“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呢，没想到让嘉儿担心了。我正弹着琴，弹着弹着便想到了一些事情，没想到一时间想的太入神，手就停下来了。”
楚嘉问道：“那是什么事情让你想的这么入神？”
如宝看着楚嘉，迟疑了一下。如珠的事情，如宝不知道该对别人如何说起，而且，这件事情如宝觉得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如珠的名声就全完了。
顿了一顿，如宝笑着对楚嘉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呢。”
楚嘉撇撇嘴，一副不满的表情，道：“嫂子不愿意告诉我。不过你不愿意说，我可以猜。刚才我听到你的琴声中满是愁绪，是不是我哥哥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让娘去说他！”
如宝没有想到楚嘉如此敏锐，竟然能从琴声中发现自己的心情。不过她更没有想到，楚嘉会把自己惆怅的原因想到自己哥哥身上去。
如宝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傻丫头，你怎么想到你哥哥身上去了呢。你哥哥一直待我很好，我们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啊。”
楚嘉皱着眉：“那你这是在愁些什么呢？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你最近料理的很好，因为你发现了那两个姨娘偷到财务，帮助娘把她们卖出了府，娘很高兴，也对你更加满意了。除了哥哥，还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吗？”
如宝听到楚嘉这样说，心里更加吃惊。如宝没有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楚嘉，竟然会对家里事情中的各种关节如此清楚，如宝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不管家中事物的人，此刻看着楚嘉皱着眉头说起这些，眉眼间一片天真神色，如宝竟然一时间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楚嘉了。
因为如宝一直没有回答，楚嘉就一直盯着如宝的眼睛看呀看，被楚嘉无辜的双眼盯着，看的如宝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
突然的，如宝很想要把如珠的事情告诉她。如珠的事情一直压在如宝的心里，如宝没有可以诉说的人，只能每次都自己独自发愁，渐渐地如宝已经觉得越来越累了。眼下楚嘉问的这么急切，而且如宝心里知道楚嘉是真心想和自己要好，所以如宝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件事情说给楚嘉听，那么自己心里应该会快乐许多。
想了一会儿，如宝开口了：“唉，其实是这样的，我在画本上看到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大小姐和一个狐仙相爱了，看了一半却没有结尾，我刚刚想到那个故事，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大小姐怎么样了，想着想着就忘了弹琴了。”
楚嘉被吸引了兴趣，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楚嘉问如宝：“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一个悲剧么？”
如宝说道：“我又没有看到结尾，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悲剧啊。不过一个大小姐和一个狐妖，这会有什么好结局呢？我正是不知道这故事的结果会怎么样，才如此担心呢。”
楚嘉想了一会儿说：“要是他们真的相爱，说不定最终还是会在一起呢？你还是先和我说说这个故事吧，说不定我能猜到这个结局呢？”
如宝笑答：“好啊，说不定你能猜到呢？不过大小姐和狐妖，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人妖殊途，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楚嘉接到：“只要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就一定能够在一起的。”
如宝失笑，她温柔的看着楚嘉说：“你还是个孩子呢。”
楚嘉撇撇嘴：“我已经不小了。算了，算了，你还是先讲故事吧。”
如宝点点头：“好。大小姐和狐妖相遇是在一个深夜里，大小姐在抚琴，狐妖从天而降，说是一直在找她，如今终于找到了。大小姐不明所以，可是却对狐妖一见倾心。后来他们二人每晚都在梦中相遇，大小姐对狐妖越来越难以忘怀了。”
楚嘉的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梦中的狐妖么？他是一直在寻找大小姐么？那他是不是找了许多年？那个狐妖对大小姐一定很痴情。”
如宝摇了摇头继续道：“可是有一天那个狐妖却不告而别了啊。”
楚嘉连忙问道：“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呢？”
如宝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过自从狐妖离开以后，大小姐就患了相思病，怎么也好不了了。”
楚嘉皱眉：“这个大小姐也很痴情啊。那么后来呢？”
如珠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楚嘉低下了头，遗憾的说道：“这样啊……”不一会儿她又抬头笑着说：“后来一定是那个狐妖回来了，和大小姐解释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大小姐原谅了她，最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听到楚嘉孩子气的话，如宝不禁失笑，她问楚嘉：“那大小姐的家人怎么办？事情变成这样，大小姐就只能和狐妖私奔了吧？那她以后要住在哪里，如何生活？和狐妖一起在狐狸洞里么？还有大小姐是人，很快就会老去，会死掉，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楚嘉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脑子里面纠结一片，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最终只好硬憋出一句：“总会有办法的。”
如宝摇了摇头。总会有办法么？如珠恐怕等不到总会有办法的时候了。
隔了一会儿如宝又开口道：“不如那个狐妖一直没有回来，然后大小姐就把狐妖忘了，然后平安的嫁人生子，幸福的过一辈子。”
楚嘉忽然抬起头来 ，目光炯炯，坚定地看着如宝说：“不，那不是幸福的。最终爱的人不知所踪，只能嫁给不爱的人，那怎么能说是幸福的呢？”
如宝皱眉：“可是有的人原本就是不应该去爱的啊。”
楚嘉有些失神，她没有焦距的眼神望向远方：“可是爱了就是爱了吧，并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总不能还要挑好了人再去爱吧。”
如宝听到楚嘉这样说，一时顿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楚嘉的话。忽然如宝觉得，虽然自己的姐姐沉静内敛，而楚嘉热情如火，但或许她们才是一种人，她们在骨子里是一样的。
如宝不说话，楚嘉也一时无话。两人间就这样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楚嘉开口道：“既然嫂子和我说了这样一个故事，我也告诉嫂子一件事吧。这件事我每次想到，都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如宝整理了一下心绪，笑着开口问道：“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觉得嘉儿你总是心不在焉的。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你。如今你愿意和我说，我真是高兴。毕竟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总比一个人发愁要好。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样呢？”
楚嘉皱着眉头，眼睛看向远处，亭子外面是水塘，微风时不时地吹过，水面泛起点点涟漪，有几只水鸟略过水面，用翅尖点一点水面，又急速的飞走，水塘的另一边是一片矮矮的小树，那是楚家今年春天新种的桃花，如今还没有长成，小小的绿叶在风中摇曳。再远的地方就楚家的院墙了，那是一道高高的用青石砖垒成的院墙，年代已经很久了，缝隙中的泥土已经掉了一些，露出的砖头的棱角已经被磨圆，墙上还长着许多厚厚的青苔。再往前的地方，就看不见了。高高的院墙阻挡住了楚嘉的视线，到了青砖垒成的院墙，那视线就再也过不去了，就到头了。楚嘉的目光越发变得飘渺起来。
良久，楚嘉开口道：“嫂子，我可能，也喜欢上一个人了。”
如宝一惊，原本已经拿到嘴边的茶再也喝不进口中。如宝想自己猜的果然没有错。恐怕，自己猜的人也没有错。不过，怎么能这样呢。姐姐是这样，楚嘉也是这样。如宝是不想看着她们这样的。如宝拿着那个杯子看了楚嘉好一会儿，楚嘉却不再看她，目光依然飘向很远的地方。
如宝等了一会儿，见楚嘉一直不开口，放下茶，强作镇静的说道：“嘉儿，你还小，可能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楚嘉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坚定：“不，我想我是知道的。嫂子，我觉得当你遇上的时候，你一定就会知道的。”
如宝见敷衍不过去，只得叹了一口气。良久，如宝看着楚嘉认真的问道：“是李大夫的那个儿子，上次你生病的时候来送药的，是不是？”
楚嘉转过身来看着如宝：“你知道？”
如宝又叹了一口气：“我原先看着觉得是这样，不过这件事总不好说出来。如今你和我说，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了。”
楚嘉点点头：“就是他。嫂子在心里明白了却没有告诉娘，我感激嫂子呢。”
如宝皱着眉，反复在心中斟酌着该如何表达才能不使楚嘉伤心，她犹豫着开口：“嘉儿，要你嫁给他，可能……”
楚嘉摇了摇头，语气里依然透着坚定，还夹杂着一抹沉重的哀伤：“不可能。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你不用费心安慰我的……我知道的……”
如宝一时无话，她还想试着安慰楚嘉：“嘉儿，你只见过他一次啊，可能，你以后也会遇见一个人，像是我和你哥哥一样，你们会成亲，然后你们会一直在一起，他会对你很好，这时候你或许就会觉得……”
楚嘉摇了摇头。隔了一会儿，楚嘉开口道：“嫂子，嘉儿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我知道原本哥哥是要定你姐姐的，只是因为你姐姐突然病了，才换成了你。其实，对于哥哥来说，你或者是你姐姐，都不重要。只要是一个门当户对能够成为一个好新娘的人哥哥都是会喜欢的。
如宝一时间感到无话可说。不过这对现在如宝来说已经没什么了。她已经嫁给了楚瑜，她想要的，楚瑜想要的，他们都在对方身上找到了。但是想到姐姐和楚嘉……
如宝的内心感到不忍，一丝哀伤滑过她的心头。为什么她们都是如此？为什么自己觉得重要的的人最终都会陷进这样的不幸里？虽然如宝自己的愿望是嫁得如意郎君，好好地过着幸福的日子，如今遇到楚瑜，这个愿望基本算是实现了，不过她也是希望姐姐和楚嘉的那样的愿望也是可以实现的，毕竟虽然每个人想要追求的幸福不一样，在如宝心里，至少还是希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可以得到幸福的。如宝此时此刻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站起身子，走到楚嘉身边，揽过楚嘉，温柔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此时如宝真的感觉到楚嘉还是一个小女儿。她的身子还很瘦弱细小，个子也只到自己的下巴底下，如宝的心里越发的不忍了。然而让如宝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像个男孩子一样的楚嘉，会水、掉进了水里也能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楚嘉，竟然在自己的怀里哭了起来。
如宝先是感到十分惊讶，但楚嘉压抑的哭声让她感到心里很疼。想了一会儿，她决定不推开 楚嘉，也不去看楚嘉的样子，连多余的安慰的话如宝也决定不再说出，如宝只是轻轻地拍着楚嘉的背说着：“嘉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楚嘉在如宝的怀里点了点头，呜咽着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你……”
楚嘉哭了好长时间。如宝一直搂着她，并不去看她悲伤的样子。如宝知道楚嘉是不想被看到的。
很久以后，楚嘉止住了哭声，她对如宝说道：“嫂子，这件事情，你之前没有对母亲说，以后也不要对母亲说，行吗？“
如宝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过，嘉儿，你以后还是忘记这个人吧。”
顿了一会儿，楚嘉点点头道：“我，我会的……其实，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觉得心里烦闷，如今和嫂子一说，心里已经好了很多。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
如宝笑着回应道：“那就好。”
楚嘉回头看了看天色，对如宝说道：“嫂子，现在天色已晚，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不如你和哥哥都到我那里去，我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吧。你先和我回去，回头我让人去通知哥哥。”
如宝想了想，点了点头，笑着回应楚嘉道：“那就随你吧。”
楚嘉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仿佛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天真烂漫、没心没肺的楚嘉。
如宝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或许楚嘉哭完一场以后，就真的能够想开了。晚上，如宝、楚嘉和楚瑜一起开心的吃了一顿热闹的晚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落日桥头
